海盗的觉悟？
海风吹开层层的水波，水光潋滟，清菀忽然觉得冬日的阳光除了能带给人温暖之外，竟也有些刺眼。
“你不止要做我的女人，还要做一个可以匹配狂龙，匹配我的女人。”
铁达穆沉声肃穆，令清菀心中一动，微微笑道：“你还真是会说大话，何尝不是你来做一个匹配我的男人？”
好像谁先应允了对方，就会是一种低人一等的妥协。
“阿紫。”
男子威严的语调里，含着一分严谨，又藏着一分温柔。
这是铁达穆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不是清菀，而是阿紫。
“用你的这双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吧，看着这场因你而起的杀戮。”
因她而起的杀戮？
拂面的冬风宛如冥府阴风，令清菀豁然一惊，铁达穆这么说是想喻示什么？一场由她而起的杀伐？
这一刻的时光仿佛凝结了起来，曾经那场狂龙和龙船王军之间的战争，她未能亲眼目睹，但是她至今还记得从海面上传来的嘶吼声和打斗声，那场不过匆匆一夜的交战，让王军折损了七十四个将士，加上狂龙海盗的人，百余条性命不过在倥偬间就消失殆尽。
无论是与狂龙久微，还是与季翡的卫家海国，她从来不希望将战争当做解决事端的手段。
可是同样习过帝王术的清菀却也不得不承认，面对武力的挑衅，与其派使臣谈和，以暴制暴，才是最直接而有效的方法。
“我会看着的，铁达穆，从始而终地看着每一个既要发生的场景。”
一览众山小的俯视里，韩家的商船已被白胡头子控制住，而翔龙号也即将与白胡头子的海盗船开战，双方全然做好了迎战的准备，虎视眈眈的萧杀氛围里，还有一种清菀不曾亲身体验过的切肤之感。
“铁达穆，我记得自己曾答应过你什么，我要为你赢得狂龙祭的胜利，为你赢得久微族长的头衔。”
“你是为了我？”
视野广阔的船楼上，静谧的对望中，眼眸犹如水镜，印出彼此的容貌。
“自然是为了你，为了博得你的信任。”青冥苍穹间，清菀露出无惧的笑颜，“铁达穆，我素来是个守信的人，所以我要站在这里，站在高处，站在能与你比肩而立的地方。”
与他比肩的地方……
铁达穆忽然自然而然地松了一口气，一直有些僵硬的面容陡然有了一些笑意。不愧是他看中的女子，机智果敢，在经历了那么多繁琐的世事之后，她一如往昔，种种言谈举止间，有着连他都不得不敬佩的从容谋略。所以铁达穆才觉得，她不该被关在那些奢靡的王宫楼宇中，她就应该站在他的身边，翱翔在这片自由的海域，同他一起俯视这片汪洋。
顷刻，甲板上响起一阵清菀没有听到过得口令。
“这是？”清菀闻声问道。
铁达穆抱胸沉声，一语定音，“开始了。”
俯视战船相交的这一刻，清菀忽然想起了曾经的王城高楼，那时的底下是密密麻麻的人山人海，高声呐喊着君王的英明。而眼前，蔚蓝美丽的海面下，则是世人一生都不能得见的万丈深渊。
第一百零二章 飞跃
更新时间2013726 22：15：35 字数：2104
“狂龙的臭小子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来捣乱，想抢老子到嘴的肥肉，门都没有！”
人称白胡头子的海盗头领其实并不老，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下巴上黑乎乎的胡渣也没有变白的迹象，只是已经渐秃的头顶，倒能觅到一些苍白的痕迹。
白胡头子双手挥动着尖锐的虎头钩，大喝一声，“动手！”
而伴着这两个字开始的打斗，并非兵器之战，只见蔚蓝的天空中猝然飞来漫天的火球！
火球如同雨点，稀稀落落地就落在了翔龙号上。其中几个火球径直向清菀和铁达穆飞来，只见铁达穆不躲不闪，腰腹的弯刀陡然一出，对着空中的火球瞬时一旋，强劲的内息令火球骤然熄灭。
清菀冷眼瞧着落在地上的石块，想来白胡头子是在石头外面包上油布，用火点燃后投掷过来的。看来这个白胡头子果然不负前任无望霸主的名声，只是手段委实卑劣，虽说战场之上，只论胜负，不计生死。但是以火攻船，很有可能会令船只损毁沉海，船员全灭。
除了两国交战，损毁旁人船只，哪怕是海盗的船，也被人认为是一种最狠毒的攻击手段，即使当初都国水军围剿狂龙时，都不曾用过这个法子。依如舟含所言，要建造出一艘出海的船只，需要花费诸多工匠的心血。
“火焰一触既燃，这样阴损的招术，白凤要如何是好？”
铁达穆持着兵器，一脸从容，“区区的几个火球，还难不住狂龙的掌舵人。”
言语中，铁达穆对白凤有着极度的信任，清菀望向翔龙号的甲板上，见众人皆在奋力划开火球，也有人正在努力扑灭甲板上徐徐而起的火苗。
此刻的白凤，一身白衣劲装，翘起的嘴角里有着少年人的激进。就见他的左手对着空中飞来的火球一挥，似见一条白线猝然在空中一闪，将迎面而来的火球陡然改变了轨迹，径直被丢进了汪洋里。
身轻如燕的白凤，忽然急速跑了起来，一边奔跑一边大喊道：“兄弟们！给他们瞧瞧咱们翔龙号的本事！”
“噢噢！”
所谓一呼百应，甲板上海盗们的志气骤然高涨，呼应之声此起彼伏，更胜涛浪。
疾奔的白凤一脚踏在木栏上，翩然飞出，只是此刻两条海盗船之间尚有不短的距离，即是轻功高妙，也断然不能飞过这一段悬崖高壁！
就在清菀担心白凤何以这样唐突之时，就见他在空中悠然跃动的身躯间，豁然飞出一条银线，直直刺进白胡头子的船只桅杆上，倥偬飘忽里，白凤轻身借力，竟一下子就滑到了对方的海盗船上！
令人更为惊奇的时，白凤并没有就此落下，而是借着桅杆为支撑点，凭借他自己高超的轻功造诣，在空中旋转，轻盈如飞鸟的翱翔间，白凤看似随意挥动的右手，却总能一击制敌，一时令白胡头子的人，个个面容惊恐。
白胡头子一瞧这情景，立即喝道：“斩断他的线，把他砍下来！”
听到船长的命令，多数的海盗皆冲到了白凤的周围，白凤一时不能顾全。清菀从远处看去，就见锋利的刀刃几次挥过百衣男子的脚底，若然是武功高手，这样的刀锋之气，已能令白凤受伤。
“铁达穆，白凤这样能撑多久？”
铁达穆将刀收回腰侧，淡淡道：“两个时辰。”
清菀紧紧地盯着白凤的身型，白胡头子的人本就翻他们一倍有余，此刻，白凤的身边已围拢了不少海盗。
“可先决条件，是没有人能够砍断那条支撑着他的绳索吧。世间最刚硬坚韧的丝线应该是天羽王朝的乌丝，可白凤的这条丝线略泛银光，应当经过极为精细的打造，才能有这样的光泽和效用。”
“不错。”
面对铁达穆丝毫不变的口吻，清菀不尤侧目望了他一眼，但很快就转回了目光，同样平淡道：“白凤既然是狂龙之一的掌舵人，总有他的看家本领，就是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能够令我感到惊奇的表现。”
这时，有几个胆大武功好的海盗，已经攀上了一边较矮的桅杆，只见他们作势就要横空一跃，将拉住白凤的银丝砍断！
可是就在这一刹，电闪雷鸣间，白衣飘渺，时光仿佛停顿了一般，白凤竟然从那根桅杆的中心猝然消失了！
然而从清菀远处的视角看去，却瞧得十分真切，就见白凤右手微抬，仿佛又吐出一条银丝，借着原本撑住身子的力道，一瞬间就让他飞到了另一边的桅杆上。想来，他当初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蛟龙号上，就是靠着双手控制乌丝的巧劲，方令他身型如此飘渺无踪。
白凤靠着另一只手的银丝，双脚很是帅气地踏在桅杆，俯视底下一群围着他转的海盗，嘻嘻笑笑地逗着已然气急的白胡头子道：“哈哈！老头，怎么样？你怎么还不来抓我啊！上来啊！”
“王八蛋！杵着做什么？！放箭！给我把他射下来！”
然而飞箭间，双手皆能掌控银丝的白凤，犹如一只自在翱翔于苍穹的白鸟，游刃有余地在船上前后飞跃，每支箭至多只能擦过他的衣袂，丝毫不能触及本尊。
就在白胡头子将心思放在白凤的这段时间里，两艘船只的距离已渐渐缩短，过不了片刻就可以借靠木板登陆彼船。
只是白胡头子布着精芒的眼眸很快发现了这一点，他阴寒的目光一紧，厉声命令道：“把桅杆砍断！”
语落，他自己立即掠身到甲板的中间，双钩横向一挥，就砍出一道极深的口子。
“他是想借落倒的桅杆，毁损翔龙号，还竟是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清菀望着眼前的情景评论道，“不过他这么做，应该是已知自己得胜无望了吧。”
铁达穆不屑地冷哼一声，言辞狠绝，“他如果一早就明白这个道理，或许今天也不会葬身于此。”
清菀很想知道翔龙号的人会如何面对这个境况，毕竟白胡头子那只有白凤一个人在撑着，局势对他们而言，并不算有利。就在清菀静待结果的这一刻，女子只觉得眼前的海面战船、景色苍穹，豁然都被分割了开来！
一块又一块的境象，宛如破败的碎片！
第一百零三章 黄雀
更新时间2013727 21：45：54 字数：2222
苍茫汪海之上，银丝纷落，十余条乌丝笔直地射向白胡头子的船上，犹如当初的鬼船白绸。
翔龙号的海盗一个个都犹如翱翔在青冥的飞鸟，呼喊跃动间，全然是属于海盗们的张狂。
清菀愕然地瞧着眼前的这一幕，掩不住面上的吃惊，以乌丝为兵器的竟然不止白凤，而是整个翔龙号？
“天羽王朝素来视国中矿石为珍品国宝，轻易不与他国交换。既是都国多年来与天羽交好，每年的矿石交易也要根据天羽当年的产量而定。翔龙号上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乌丝，你们是如何弄到手的？”
清菀疑惑地望着身边无动于衷的男子，那双金色的眼眸里一片蔚蓝，她记得天羽王朝的皇族便多是罕见的金眸，只是铁达穆头发乌黑，却不似天羽王朝素来偏淡的色泽，他和天羽王朝到底有着什么关联？
“只要给予对方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做不成的买卖。”
“道理是不错，却不知你到底用了什么来换？”清菀在这个问题上并不想有所让步，隐约间，她觉得这个问题应该攸关着铁达穆那双美丽如星辰的眼眸。
可惜带着咸咸味道的海风中，铁达穆半晌未作回应，只听见对面的船只上，白凤得意地哈哈大笑，呐喊道：“兄弟们，让他们看看咱们翔龙号的本事！”
翔龙的飞鸟，舞动起落间不是蓝天海阔，而是血影刀光。
“白胡头子，你不是要砍断桅杆吗？我来帮你！”
说着，白凤横空飞跃，内息汇于脚底，奋力一踢，原本已被白胡头子自己砍出裂痕的桅杆，顺着白凤的力道，径直往白胡头子的方向倒去！
白胡头子赫然退到一边，倒下的桅杆将船身毁出一个巨大的缺口，船只明显倾斜。白胡头子恨得呲牙咧嘴，双钩交叉在胸前，嘴上骂着就要找狂龙的人报复。尖锐的双钩猝然举起，只是半晌都未能落下。
“什么？！”
虎头钩的尖端被极细的丝线勾住，挣脱不开。
“白胡头子，你还真是个笨老头，明明曾经惨败在咱们头领的手下，竟然还敢一再挑战狂龙。你以为多收点没用的人，就可以以多欺少了？”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白胡头子身后的白凤，嘴角噙笑，但下一刻，悠哉的语调骤然转冷，白胡头子惊恐的面色里只感到一阵恐惧。
“你啊真是太得意了，根本就没明白，以前之所以能被人称作为无望海的霸主，只是因为真正的霸主尚未出现而已。白胡头子，你有听说过鸠占鹊巢吧？”
光洁锋利的银丝骤然绷紧，将虎头钩猛地向后一拉，留着短短黑胡须的头颅，霎那间，滚落在地。树倒猢狲散，白胡头子的人一见自己的老大被人砍下了脑袋，骤然间民心大乱，有的弃甲曳兵，有的顿时跳入无望海。然而跳海的人，只是被愈发无情的冷箭暗杀。
猩红的血，一刹那间洒满了甲板，浸红了海面，也染红了清菀的双眸。
这就是铁达穆所谓的杀戮么？
然而这刻，同样在船楼上静默观望的铁达穆，面对这血腥的一幕，却微微扬起胜利的笑容，道：“只要狂龙在无望海一日，那么无望海的霸者就是狂龙！”
男子的言辞霸道犀利，清菀听在耳畔，移开了望着海面的目光，保持着平稳的语调，问道：“面对敌人，固然要斩草除根，可是首领已亡，对足下之兵，也一定要赶尽杀绝吗？”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金灿的瞳眸在凶残的杀戮后，精芒乍现，“如果当初都国君王再聪明一点，将久微灭个干净，也就不会有现在的狂龙了。”
清菀抬起的眼眸里，看不出悲鸣，也看不出迷茫。铁达穆说的话并没有错，处事利落简洁，方能无后顾之忧，但是很多事，并不是当下解决了，便永无背后之患。
“铁达穆！阿紫！有没有看仔细了？我的本领高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