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好的红木桌上,晶莹的玉制酒壶一片冰心绿荫,“那可是合卺酒,你都敢邀我喝合卺酒,我又有什么不敢的?”
挺起的胸膛里竟是自信,男子放肆的眼神直射在清菀的脸上,然而女子的眼眸里未露出一分胆怯和在意。
“行酒令素来比的是诗句,既然局势有利于我,那么公平一些,赌注就由铁船主来定。”
只是语音方落,清菀便觉得手腕一紧,铁达穆不尤加紧了力道,一双金色的瞳眸璀璨如星辰,声音雄厚低沉,“我若赢了,我就要你。”
“好。”对望的漆黑眼眸里无所畏惧,“只是相对的,铁船主若输了,还请从我的面前消失。”
行酒令,大多时候是各有胜负的,不过这场赌局当真比起来,铁达穆赢得实在是少了一些,往往五个回合过去也不能小赢一局。只是好在铁达穆十分之能喝,酒过三巡,杯中虽是红尘笑这样的烈酒,也不过是面颊微微起了点红晕。
“铁达穆,我们这样喝得未免太无趣了一些,不如再加个赌注,如何?”
“什么?”
“对不上的人除了喝酒,还要回答对方一个问题。”
铁达穆挑了挑浓密的剑眉,直视身边女子酡红的脸颊,身体不尤感到燥热。这个疯女人,明明没有自己能喝,还敢挑行酒令来和他做赌,无非就是想凭自己学识渊博来胜过自己,如今还想窃取他的秘密?真是个装满了小心思的女人。
“好啊。”
于是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铁达穆回答清菀的提问,女子略深的笑弧里竟是阴谋得逞的味道:“你为什么要去做海盗?久微原先不是住在与世无争的山谷里么,你们为什么没有去做山贼、做林盗,偏生在大海里做海盗呢?”
铁达穆先是仰头饮尽杯中的酒,方一字一句答道:“这片土地上沾满了我们族人的血,我们讨厌踏在这片土地上。”
清菀眸间滑过一点哀戚,“什么嘛,较真的男人,那你现在怎么又踏上岸了?”
男子似乎觉得这样的闲谈十分有趣,并不计较这已是第两个问题,只是仔细地观察着略带醉态的女子神情,回道:“因为我的猎物在这里。”
清菀约莫明白他的意思,不满地撅着嘴,小女子的娇羞之态在微微的醉酒后显露无疑,“没有人可以掌控旁人的命运,谁都不是谁的附属品。我就是我!不是公主,不是泉王妃,也不是你的猎物!”
女子手中的酒杯直直地举在铁达穆的面前,似是控诉,铁达穆有些好笑地拉下清菀的手腕,“你这女人的性子总是那么烈。”近处观察女子的双眸,迷离动人,好像活活要把人吸进去一般,铁达穆不禁好奇,“你明明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人上人,做什么嫁来玉都,和那个男人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不想清菀行为虽似醉酒,脑袋还很是清醒,嘻嘻笑道:“你又没有赢我,我做什么要告诉你?”
铁达穆眼眸一垂,酒醉发疯的女人并不代表她会疯言疯语。呵,没想到她的酒品倒还不错。
“那么交换如何?”铁达穆对自己的酒量素来有信心,何况面对的是已醉了七分的女子,他提议道,“你不是很喜欢和我做交易吗?我们就来交换秘密。”
清菀撑着头看他,微微倾斜的身体说不出的魅惑,“好啊,你若告诉我小舞的事情,我就告诉你,怎么样?你还换不换?”
“疯女人。”金色的眼眸一眯,却没有以往的怒意,“你果然很能令我生气。”
“人么,总有几个秘密是不能让旁人知晓的,知晓了,便不叫秘密了。”
“那么我们刚才在聊的是什么?”
“自然是知心好友间的畅所欲言。”
“不是赌注?”
清菀仰头一笑,举起的酒杯似是在对月吟诗,“我悄悄告诉你吧,我喜欢久微,从知道父王莫名其妙的屠杀了那个部族之后,我越是去了解,便越是觉得喜欢。”
“为什么那样喜欢?”
夏夜虫鸣,屋中瞬时静谧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女子微微扬起的笑靥里含着一丝铁达穆所未见过的凄凉,这种宁静的目光只是瞧着便让他感到苦涩。
“紫菀花,听说久微部族的山谷里开满了紫菀花,所以那座山谷又被叫做紫菀谷。”清菀有些情动地茗了一口酒,“清菀就是紫菀,紫菀的家乡就是我清菀的家乡,我怎么忍心那个地方染上猩红的血色?”
清菀闭上双目,微微侧过头,雪白的衣裙划过绝美的弧度,朱唇轻启发出飘渺悠扬的轻盈声线,从她口中所唱出的竟是早已不再流传的久微曲调。
“紫菀花啊,绽开在那火色的烈阳下,豪迈笑着,如同威武的男子说着情话。紫菀花啊,绽开在那月色的山谷下,浅浅笑着,如同害羞的少女并不答话。紫菀花啊……”
久未听闻的部族情歌,是久微男女间表明心意时所唱的曲子,这一刻,铁达穆的身体思想终于不再受任何的控制,他一倾身将女子抓到了自己的膝盖上,一手便扣着女子的头颅,狠狠地吻在了女子的红唇上,只是看似粗鲁的动作在这一刹化作铁达穆自己都未能辨析到的柔情。
然而令铁达穆始料未及的是,那一双白皙如玉的手臂缓缓扶上了他的胸脯颈项,疯女人竟在回应他!红烛明火,玉杯醇酒,两人的情丝在口腔中不断缠绵。
“智轩……”
第三十四章 潜伏
更新时间2013522 9:32:15 字数:2922
“智轩?!”铁达穆猛然拉开女子,眼眸朦胧间,铁达穆觉得自己正狠狠地被这个女人踩在脚下,“楚智轩?!你把我当做那个男人?!你竟然敢把我当做其他男人的替代品?!”
只是面对这样一张怒气正盛的面容,清菀却没有一点惧意,她笑嘻嘻地双手捧起男子的脸庞,稍稍凑近了一些,吐气如兰,“阿穆。”
两个字,顿时消了铁达穆一半的愠怒。
“你!”这是女子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这样亲昵的称谓,铁达穆忍不住将女子的身躯又贴近了自己一些,不过这次他没有一点温柔,侵占女子双唇的同时狠狠一咬,“说!你现在眼里到底看见的是谁?!”
头脑微顿的清菀却不要性命的用舌尖舔了舔被咬出血丝的唇瓣,妩媚异常地偏头看他,娇嗔唤道:“阿穆?”
疯女人!明明喊着他的名字,却带着满满的疑问,铁达穆觉得眼前的女人真是越来越可恶。就在男人几乎要发狂的那一刻,清菀突然笑出声来,结束了这场闹剧。
“我逗你的,铁达穆,你真有意思,比起他们只会对我恭敬顺从,你的反应才有意思。”
这场男女间的玩笑就好像是在悬崖边上的散步,虽然危险,却可以享受着旁人所无法看见、无法体会的风景。有些不能控制身体的清菀想要离开铁达穆的钳制,但是刚想推开男子,她自己的身躯就差点不稳地摔倒在地,好在铁达穆并没有要放开她的想法。
“疯女人!”铁达穆越发确信自己对她的定位,然而夏日里,女子靠在自己怀中的温热胴体,拂过自己手背的冰凉发丝,每一种触感都刺激着铁达穆最深的血液,“你是在玩火。”
噙在女子嘴边的笑弧淡如烟雨,清风拂面,“你不是多喜欢男子的么?铁达穆,我困了,我真得困了……”
清菀主动钻进铁达穆的怀里,合上眼睛慢慢睡去,她一点都不担心眼前的这个男人会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无礼的行为,因为他早把不该做的都做过了。清菀只觉得自己今夜已经十分疯狂,或许是被红烛相对的气氛所渲染,又或许冉冉烧尽的新婚之夜里,她的确希望有个人能陪在她的身边,就像很多闺中女子一般,在很早很早以前,她也曾想过人生中最重要的这一夜,该是个什么样子。
而铁达穆果真没有再动,亦没有动气,只是任由女子在他的怀中安然睡去。八月的夏风从敞开的窗户里潜入,将椅子上的俩人越发缠绕在一起。
清菀,紫菀花。
小舞也很喜欢山谷里的紫菀花,总是将一簇簇的花朵集结在一起,做成花环套在聆风的颈上。小时候她每每玩的累了,便伏在他的背上下山回家。秘密么……疯女人,小舞是聆风的未婚妻,是他同母异父的妹妹。你若是继续追问下去,这个埋下心底最深而不想揭开的话题,即是说与你听也无不可。
铁达穆嗅着女子的发香,仿佛闻到了漫山的花香,清淡空幽。衣襟间,七彩迷迭,白皙的肌肤诱人遐想。铁达穆稍稍抱紧了怀中的女子,长叹一声。
“疯女人,你只有这时候,安静的样子才和温顺的小舞有几分相像。”
初阳探进窗户的一刻,泉淙小心地潜回房中,深怕吵醒了在睡梦中的女子。九重纱帐里,女子和衣而眠,面色红润,几丝黑发轻躺在她的脸颊上,长长的睫毛仿佛含露凝雨,好像即是闭着也能说出话来。这个女子,静谧之时如同猫儿一般安宁无争,然而体会过与她交涉的过程,泉淙便知道这个女子但凡狠绝起来,也是不留半分余地的。
“你回来啦。”
微微出神的片刻,床上的女子已醒转过来,清菀慢慢坐起身子,扶着额头,铁达穆已经离开了啊,那个男人也算是来无隐去无踪吧。清菀弓起身子,宿醉后的脑袋微微有些泛疼,昨夜的确是喝的多了一些,可是铁达穆最后说的那句话,她却是一字不差地记在了心里。
“疯女人,你只有这时候,安静的样子才和温顺的小舞有几分相像。”
呵,真是好笑,她故意拿智轩的名头和他开玩笑,不想他却真得将她与小舞做比,明明是他把自己当做了替代品,还敢对她发脾气?果然是一个霸道残忍的海盗。
清菀抬眸望了一眼行礼的泉淙,笑道:“茉莲姑娘可好?”
“得公主提点,微臣与她一切都十分安好。”
纤细的手指理了理秀发,女子风淡云轻道:“你我到底是名义上的夫妻,言辞称谓间便不要这般生疏客气了,小心让旁人瞧出端倪来,何况我们到底也是盟友,算是一条船上的朋友。”
“公主说的是,以后微……我会注意的。”
“让我的女官进来为我梳洗吧,我们稍后便去敬茶。”
“是。”
顶上泉王妃之名的第一天,清菀无论是瞧着自己嫁为人妇的装扮,还是昨夜的那晚洞房花烛,头脑都有些晃神。清菀握着胸口,只觉得自己好似做了一场春秋大梦,似是醒了,又似是不能醒转过来。
而彼时,同样觉得恍如一梦的,还有许久没有踏上土地的铁达穆,他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那样放下了女子?那个王族的公主,疯女人,他的猎物,怎么也不该这样轻易放过她。不过还有下一次,连同他的赌注,他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嗖!嗖嗖!”
就在铁达穆推开客栈客房的一刹,从门缝间倏地射出几枚暗器,只是男子信手一挥,便稳稳接住,继续从容踏过门栏,语气中略带轻狂。
“你丢飞针的本事似乎不及往昔了,锦歌。”
宽敞的客房里,一个黑衣女子正对着房门而坐,双手环胸,翘着纤细的长腿,眼神冷冽。
“听聆风说,你身陷囹圄,我们几个船老大可都十分担心。”关心的话出自女子的口中,明显带着嘲笑和讥讽,就如同她迅捷的身手,对着自己的同伴同样不带一点犹豫和心软。
“哼,我的事什么时候需要你们来操心?”铁达穆将手上的暗器随意丢在桌上,自顾自地将窗户推开一条缝,观察街上的动静,清晨的街道还十分安静,人迹鲜少。
“那是因为从前的铁达穆从来没有失手过,也不曾让我们失望过,但是自从与龙船的海上一战,我们损了两艘船只和不少兄弟不说,狂龙号更是一直未加入战局,不免引人遐想。恐怕如今你铁达穆在众人的心里,已不再是那头威风凛凛的海上血鲨了。”
“怎么?你想取代我?”铁达穆靠在墙上,唇角泛着冷冷的笑意。
“不用客气,大家虽然生活在不同的船上,不过功力深浅也都是知根知底的,你很清楚我打不过你。”锦歌盈盈一笑,说的十分诚恳,“不过我打不过你,不代表狂龙里头没有人能够和你分庭抗衡。”
铁达穆挑眉斜视,“你是说靳阳那小子?他的胳膊腿脚终于长齐全了?”
“他是你一手提拔上来的,原先斤两有多重你是清楚,不过那小子雄心壮志,这几年在海上的作为,恐怕除了你铁达穆,也没人能比得上。”锦歌淡蓝的眼眸里印出同聆风一般的忧虑,“你可要当心,俗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
“你就是来和我说这些的?”
金色的目光里仍是不以为意的淡漠,锦歌双腿一晃,站起身,一手插腰盯着目空一切的男子,好意提醒道:“久微不会背叛自己的同伴,不过前提是那个同伴值得我们去信任。铁达穆,你是我们大家选举出来的统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让我们失望过,但是你现在上岸为得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阿穆,她可是王族的人,是我们的仇人。”
“那又如何?”铁达穆将有些散乱的头发一股脑地散开,嘴角含着不以为意的自信笑容,“在这些身份之前,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