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达成母亲从厨房走了出来,手在围裙上擦了擦,一脸不满地道。
梁家富放下报纸,坐在那附和道:
“是啊,三峡一百年不看,都还是那个模样。有什么好多看的!你到学校去,就说咱们家没那么多闲钱!这次你不去了,等将来你考上大学,你爹我就给你买辆车,你自己开着车过去。”
这会梁家富却是把他的“汽车梦”放到了儿子身上,自从六年前,第一次坐过汽车之后,他就梦想着买上一辆汽车,可六年下来,那汽车距离他依然还很遥远,几次下狠心想买汽车时,却因为到上班的工厂只需要走半个钟头,最终这个梦想还只是梦想,不过在上个星期训练时,听宋律师提到,他儿子要考上大学,就买辆汽车给他,立即就动起了同样的心思,给儿子买辆车,他这当老子的也能开吧!
“我说你们怎么这样呢?!”
梁达成见父母都不肯出钱,他父亲还说不让他参加与同学一起的出行,眉毛皱在一起,嘴马上嘟起可以挂油瓶了。
“我都十六岁了,这是集体活动,要是不去会让别人说闲话的。不过五块钱,又不是五百块!”
“啧啧,年龄不大口气不小。还不过呢!你自己现在一个月赚多少钱?光知道蹭爹娘的,都这么大了,自己一分钱都不会赚,口气还这么大!出去玩一趟就要五块钱,这钱是咱家印的啊?”
见儿子口出狂言,梁家富的心里顿时涌起一阵不快,他们这代人受过什么苦,那里知道那钱的重要,挣钱的难处。
“当年你爹我在码头上的时候,辛辛苦苦干上一天,一天才挣几十个铜板,要不是……”
一见爹又在那“忆苦思甜”梁达成立即撇着嘴,一脸不屑地模样,虽说对于儿时家中的生活,依然有些记忆,但在他看来,那都是过去,人要往前看不是。
红彤彤的太阳在远山后面露出半块小脸,将万道霞光透过半空中淡青的袅袅炊烟洒向人世间。很快,太阳从山后一跃而起,变成一轮耀眼的金黄色圆盘,色彩渐渐淡去,威严的太阳让人无法仰视了。炊烟与晨雾在阳光照耀下渐渐消退,最后被一缕清风吹的无影无踪。
众多行人从城里各个小巷中涌出,熙熙攘攘的人们朝各自目的地走去。车铃声声,喇叭长鸣,自行车在汽车周围穿梭,不多的几辆汽车在汹涌人流中速度慢的如同蜗牛。
梁达成正背着书包走在马路边的人行道上,身后穿来一串清脆的车铃声。
“嗨!大成子,快上来。”
“小林子?今天怎么这晚?都等你好一会了”
一转头见好朋友林文勤在自己身后,正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梁达成连忙跳上他的自行车,小林子和他打小学时就是同学。
“别提了,我家老头子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炮药,一大早的就把我训了一顿,”
林文勤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抱怨着。
“估计是今个早上集训时,被班长训了。”
话时林文勤的脸上带着笑,那美的,似乎是在幻想着老头子被人训话时的模样,那幸灾乐祸的模样中那还有一丝当儿子的模样。
“小林子,你小子,就咒你爹吧!”
“嘿,你别怪,家里那老头子,要不是爷爷活着的时候,投了淮南煤矿的股票,给他留了点基业,再加上现在禁毒禁的历史,就他那脾气,估计这家早都让他败个差不多了,还当真是我爷爷,算准了老头子一准会卖地,那股票,他只能取红利,不能卖……”
“得了,别吹你爷爷的远见,下个星期就要去三峡了,不知道第三女校是不是和咱们坐一艘船,”
“嘿大成子,你又想着你那宋妹妹了是不是……”
“胡扯,谁,谁想她了……”
说着,两少年依然哈哈的骑着自行车朝着学校赶去,此时两人的脸上却只是少年人的无忧无虑……
她在那!
远远的看到那个依在舷边的身影,梁达成只觉得心脏不争气的猛跳数下。
“瞧,你的宋妹妹现在可是一个人,还不过去!”
用手肘捅着身边傻站着的梁达成,林文勤一脸坏笑的说道。所谓的宋妹妹是第三女校的宋玉,一个很漂亮的女孩,暑假的集训期间,担任模拟伤员的梁达成在享受了宋玉的包扎之后,他的脑海中便刻下了这个女孩。
在林文勤的鼓动下,梁达成有些紧张的走了过去,然后吱呒着打起了了招呼。
“宋、宋玉同学!”
一回头,看着这个男生,宋玉却是满面的茫然。
“你是……”
“三、三号伤员!”
听到三号伤员,宋玉还是想起了这个人来。
“你也在这?”
“嗯!”
茫然点点头,看到其它人都朝左舷走,梁达成没话找话的问道。
“宋同学,你怎么不去看欢迎议式,大家似乎都去了!”
在上船后,梁达成才知道,贵族院院长袁世凯竟然也在这艘不大的邮船上,船还没靠武昌港,几百个同学便挤到了左舷,想看看欢迎“大官”的仪式。
“有什么好看的,不过都是场面上的热闹罢了!”
依在舷边的宋玉整个人显得很是怡静,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吸引她注意似乎的,或许正是她的这种冷淡和怡静让梁达成无法忘怀。
“这小子……”
远远的瞧着好朋友和宋妹妹在那聊着天,闲来无聊的林文勤却是依在船艉,打量着江对岸的汉阳铁厂,那是老相国的心血所建,现在中国的第三大钢铁厂,也是中部最大的重工企业,实在是无所事事的缘故,使得他不时左顾右盼的,就在这时,一阵军乐声传到了他的耳中,军乐是从码头上传来的,在船舯部伸出的舷梯上,一个个头不高,身材微胖的人正朝码头上走去。
将下舷梯上,看到码头上的王士珍,那位新任的湖北省长,袁世凯那张略显病态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最近几个月,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再加上“袁家不过六十”的心理影响,使得他在恐惧的死亡的同时,又越来越念旧,总会想起当年北洋的那些老人,而王士珍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瞧见老相走了过来,一年未见老相的王士珍却是只觉眼前一热,现在的老帅那还有当年的模样,当年若是没有老帅的审时度势,恐怕也没有老北洋诸人的今天,而反观老帅……老帅当真是老了!
“聘卿……”
远远的袁世凯便热烙的喊着王士珍的字,脚步自然也快了许多。
“老帅……”
虽已过多年,但有些称谓却是改不了的,在王士珍迎上去的时候,突然,耳边的些许异响,却只让他扭头朝西看去,只见一辆卡车冲了过来。
“还好,来得急!”
驾驶着卡车,看到码头上,省长王士珍站在码头上,而邮船的舷梯还未放下,李少少在心下暗自庆幸道,同时打量着那隔离货运码头和客运码头的铁栅栏,那铁栅栏下甚至都没有水泥台,只有一道简单的,一撞就开的铁栅栏。
正是那道铁栅栏,才让那天在劝阻同志们放弃在自强大学动手的念头,那道铁栅栏一撞就开,只要驾驶着卡车一路撞过去,一准能成功,当然如果用汽车撞显然不可能,可若是用炸药,用十吨炸药,结果却会大不同,十吨炸药,足以把方园数百米的地方荑为平地。
“希望他们能原谅我!”
想到爆炸会伤及的无辜民众,李少少默默的在心中轻语着,他又看了一眼卡车后视镜上妻女的照片,伸手轻轻的抚摸着照片上的妻女。
“希望……”
终于,李少少发出一声叹息,这时远处传来了军乐声,袁世凯正在缓步走下船,在看到省长迎过去的时候,李少少极为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一边自语着一边调转方向盘:
“我要为那些惨死在暴君屠刀下的英魂报仇。老天保佑,这次行动将会给他们上永生难忘的一课,一定会震醒麻木的国民……”
然后,他一边轻声哼着歌曲,一边踩下油门为卡车加速,载着十吨炸药的卡车开始朝着铁栅栏撞去,
“咔……”
金属的撞击声伴着挡风玻璃的碎裂,卡车撞开了铁栅栏,朝着迎宾码头疾驰而去,那铁栅栏在卡车的拖动下发出刺耳的响响,被撞倒的人发出惨叫声,更多的人却是发出惊恐的叫喊,人们急忙躲避着卡车的撞击。
在码头上的维持秩序的警察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王士珍却是急步跑到袁世凯的身边,将他朝船上推着。
“快,老帅,快上去!”
他一边推着袁世凯,一边冲着码头上喊着警察,而随行的保镖这会也反应了过来,他们迅速抽出手枪,匆忙跑到舷梯上,压低袁世凯的身躯,将他和王士珍朝船上护送着。
“啊……”
叫喊声同样在船上响了起来,原本在左舷观看这场欢迎仪式的学生们都被这一幕给惊呆了,他们惊恐的看到,卡车撞拖着的栅栏撞倒一个又一个人,甚至有一些人被卡在栅栏中,被卡车拖出了一个个血道。
惊恐的叫喊声、码头的混乱,此时驾驶着卡车的李少少完全沉浸与自己的世界之中,这不到三十米的距离,似乎很漫长,似乎……终于,他看到了袁世凯,正被人朝船上推着的袁世凯,他的右手猛的拉下一根粗绳。
“再见了……”
怎么回事?正要和宋玉聊着天的梁达成听到喊叫声,和宋玉一同茫然的转过身,而这时却看到林文勤跑了过来。
“出……”
不等他的声音传来,船似乎发生了倾斜,转瞬间,天地间发生发变化……
……
第91章 平地惊雷(下)
第91章 平地惊雷(下)
中国有三大钢铁公司,规模最大是鞍山钢铁公司、利润最高的是马鞍山钢铁公司,而历史最悠久的则是汉阳铁厂,在这三家年多见铁产量均超过三百万吨的钢铁公司之中,数汉阳铁厂的历史最为悠久,因其同马鞍山钢铁公司的关系,以及马鞍山钢铁公司同鞍山钢铁公司的关系,其被称为“中国现代钢铁工业之父”。
在这座位于江畔的中国最“古老”的现代化钢铁厂——汉阳铁厂的大门口,矗立着一座巨大的铁像,他以深邃而安详的目光,宛如佛陀一般俯视着进进出出上下班的员工们。这就是汉阳铁厂的创始人张之洞。
这位晚清中流砥柱在就任湖广总督时,为寻求他的强国之道,而兴办洋务,汉阳铁厂、汉阳兵工厂、自强学生,在湖北到处留下了他的印迹,而在鼎新之际,其果断的举省而义,更是把他的人生辉煌推到了顶点,就任帝国总理大臣,最后于总理大臣任上去世。
对于政府而言,在某种程度上,他是新时代与旧时代的契合,他作为一种纽带,维系着传统与现代在那几年的衔接,事实上,直到现在,对中国而言,传统如何与现代完美的契合,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在张之洞自己的眼中,他更为看重自己在湖北办下的“洋务”,虽说汉阳铁厂在他手中“靡费巨资而不见效”,汉阳兵工厂多年产出有限,自强学堂规模有限,但最终,他所创办的这两企一校却都在帝国建元后,得到了迅速发展,在执政府时期耗费千万元,通过引进上千部机器设备,成为中国第一大兵工厂,自强学堂在教育部的支持下改为自强大学,是中国部规模最大的综合性大学。
而早已改为“官督商办”的汉阳铁厂以及大冶铁矿、萍乡煤矿组成的“汉冶萍公司”,则在多次人事改组成后,成为中国第二大钢铁企业,在张之洞去世后,当时身为汉冶萍公司董事长的盛宣怀即令人用汉冶萍公司所属的德兴铜厂所产之铜,于厂门前铸了一座张之铜的铜像,盛宣怀如此这般,原因非常简单,一方面固然是为了纪念,而另一方面他却有着他的私心,他用这个铸像提醒着每一个人,这铁厂和汉冶萍公司是“当年老相国办下的”,谁要是想动汉冶萍公司,得先考虑一下老相国的在天之灵。
时至今日,当年的青铜像上因自然反应而生出此许铜绿,但是正像当盛宣怀所想一般,张之洞活着的时候,在守护着这家企业,他死了,依然是这家企业的保护神。不仅如此,每年还会有一些,曾受过张之洞恩惠的官员、甚至自强大学的在校生,经常有人在铜像下摆入美丽的花环,以表达对他的尊敬与追忆之情。
在江畔有一栋高达32层,总高度达百米的建筑,这就是“汉冶萍大厦”,这是武汉第一楼,甚至在长江边,也是最醒目的建筑,当然,如果浦东区位于长江边的话,这栋建筑根本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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