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爷子倾尽所有去疼爱这个孙女,由着她无法无天,张扬人性,只因为他欠她的太多,太多。
而如今,他不知道,该不该再给这两个年轻人一次重来的机会?
韩元褚精神爽利地和喻施华来到病房,可惜迎接他的不是女儿灿烂的笑脸,而是毫无情绪可言的冷漠。
“霏霏,我知道你怪爸妈,可咱们当时也不是故意的,你车祸清醒后就忘了他,咱们索性就顺水推舟瞒下去了。”
韩霏不讲话,眼神有些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元褚宁肯女儿和他发脾气,大吵大闹也好过现在沉默得不发一言,那双眼睛扫到他身上,怪慎得慌。
他撞了撞老婆的手臂,示意她说两句,喻施华叹了口气,从带来的布袋里拿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木盒子。
“霏霏,瞧妈妈给你带了什么来。”
喻施华的话似乎起到了一丝作用,韩霏瞪着那木盒子,仿佛知道那里面有什么般,呼吸渐渐变得紊乱。
韩元褚看到女儿终于有了点情绪,忙从喻施华手里将盒子拿过来,献宝似得凑到韩霏眼前,“乖女儿,这都是你十年前的照片和玩具,我和你妈都好好给你保存着,这些照片好多都是我给你拍的,看,好不好看?”
十年前还没有单反和数码,也没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姿势,韩霏看到自己站在镜头前,笑容腼腆,美好得就像一朵小白花。
湖绿色的纱裙,原来温亦然真的没有骗她,原来自己曾经是那么偏爱湖绿色,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是颜色一样的裙子。
韩霏想起了在N城的那一夜,她被他拥在怀里,被迫叫了一遍又一遍的“小哥哥。”
他当时将她当做了点点!
心口尖锐地疼痛,韩霏想,她是韩霏啊,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错认?
她不想做点点,从她有记忆起她就是韩霏,只爱大红色,张扬跋扈的韩霏!
照片并不多,最后一张是她和温亦然的合照,韩元褚没想到会有这么张照片,眼疾手快地就要夺走,无奈韩霏死死扣住,就是不撒手。
照片中的两人站在老宅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下,彼时天光正好,轻风怡人,温亦然依旧双手插袋,神情轻佻,黑色的自然卷随意地搭在头上,平添一份慵懒,他个子高瘦,比点点高出了不止一个头,两人挨在一起却丝毫不违和,原本是该看镜头的两人,结果因为一阵风,吹起了她的长发缠上了他的纽扣,两人都埋着头专心拨弄,快门定格的那一霎那,他们看向了彼此,笑嫣如花。
那一年,他十六岁,她十岁,不识情爱,不懂风月,却也知道彼此都是生命中最珍贵的存在。
“很美。”韩霏松了手,轻轻说了一句,听着像是在夸照片,可又不是那么回事。
喻施华的眉头都拧到了一处,偏偏对面的男人还傻呵呵地直点头,“是啊是啊,也不看看是谁拍的,况且你从小长相就随我,没人不说你漂亮!”
“韩元褚你一边歇着去!”喻施华低斥了声,要他别再讲话,没看到女儿现在情绪非常不对劲么。被点到名的人,只能不情不愿地收拾摊在床上的照片。
喻施华从床头柜拿出梳子,然后转移韩霏的注意力,“霏霏,起来也不梳头,头发都打结了,来,妈妈帮你扎一扎。”
“剪了吧。”
“傻孩子,妈知道你一时间接受不了,可也别和自己过不去,这头发你留了三年多,你舍得我可舍不得!”
韩霏不再讲话了,由着她妈妈替她梳辫子。她闭着眼,脑子里使劲地回忆过去的事,可惜关于十年前的一切,都是空白。她体会不到当初点点对温亦然的感情,也无法想起温亦然和点点之间所发生的细节,这就像一块磨得尖细地暗刺,想拔拔不出,生生卡在她心头,让她呼吸不畅,疼痛难受。
温亦然陪着老爷子下了两天的棋,这两天他哪里也不能去,离开病房那天韩霏冷漠绝情地背影无时无刻不在捏着他的心,让他坐立不安。
又输了一盘棋后,温亦然借口去喝水,躲到阳台上去抽烟,心烦意乱地他,不知道该如何突破僵局。
大门传来动静,他看了看时间,到中午了,想必是韩琭回来陪老爷子吃饭。二人虽然没有剑拔弩张,但却始终清淡得宜。
本以为韩琭会先去和老爷子打招呼,没成想他看到了自己却走了过来。
“住得可还适应?”
温亦然掐掉手里的烟,点了点头,“嗯,劳琭哥你费心了。”
韩琭笑了笑,怕对方呆在这无聊,于是说到,“没事可以在宅子里多逛逛,这些年来其实都没变过,你也可以找找回忆。”
“不用了,人不可能一辈子活在回忆中。”
温亦然的拒绝,让韩琭愣了半秒,听出他话里有话后,不禁失笑起来,敢情他以为自己在试探他?
“是这个道理,我先去和爷爷说说话,你自便。”
晚上十点,温亦然从后院的一堵矮墙上翻过,刚落地就被一阵光闪了几下,他悄悄寻着光摸过去,很快就上了一辆车。
韩琭穿了一身休闲服,从车上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我还怕我暗示得不够明显呢。”
“差点就真没反应过来。”温亦然笑,笑中有感激。
当年他们几个男孩子白天苦训,到了晚上就会肚子饿,可老爷子不准他们加餐,所以好几次都等宅子里的人睡下了,摸着黑翻墙出去吃烧烤。
后来有一次被晚归的大人逮到了,老爷子一气之下将那堵矮墙加高了五米,他们再没有翻出去过。
“怎么这矮墙还在?”
“爷爷后来又差人打了,或许是看我们年纪大了,料到我们不会再干这事吧。”
来到医院时,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韩琭将陪夜的钟云叫了回去,钟云没想自己大哥会帮温亦然,况且自己在这确实也难受,韩霏一副死气沉沉地模样,问她句话,好半天才答一句,不知道从何时起,两兄妹之间丧失了当初无话不谈地情谊。
温亦然等钟云离开后,打开门走进了病房。
漆黑的房间内,只有韩霏浅淡的呼吸声,他悄悄摸到她床,边,借着月光看向床,内的人,发现她消瘦的脸时,心里像被人狠狠捶了一拳。
韩霏似有感应,忽然睁开眼来,看到床边立着一个人吓得惊呼起来。温亦然忙捂住她的嘴,然后将人搂进怀里,“韩霏,别怕,是我!”
听到是温亦然的声音,韩霏松口气,刚放松的身体又开始紧绷,就这么僵在他怀里,双手垂在床上,并不回抱他。
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变动,温亦然越发将人搂紧,好像生怕她会跑掉。
韩霏被勒得不行,却并没挣扎,只仰头看着窗外的月色,轻轻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韩霏,我很想你。”
温亦然一通深情倾诉非但没有换来韩霏的感动,反而让她想哭,她哑着声音问到,“如果我不是点点,你还会想我吗?”
“你在说什么?你就是点点啊。”温亦然松开韩霏,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韩霏有些奇怪。
韩霏低声笑了笑,忽然一把抓住眼前之人的手,黑漆漆地瞳仁倒映着月光,折射出一抹诡异的暗光,“温亦然,我到底是点点还是韩霏?”
“我被你弄糊涂了,你和点点根本就是一个人,你为什么非要分得这么清楚?”
“因为我想知道,你爱的人到底是点点,还是韩霏?”
原来如此,温亦然总算明白了韩霏这是在吃自己的醋,他笑着松了口气,然后抚了抚她的头,再次将人搂进怀里,“傻瓜,别耍性子,我好不容易从老宅里逃出来见你一面,咱们好好说说话。”
温亦然地举动看在韩霏眼里就是在逃避,他逃避就说明他自己也不清楚,韩霏绝望地闭上眼,任由自己依偎在他怀里,享受这最后一次的温柔。
第二天中午,钟云吃了午饭来向韩霏告别,回来了大半个月,他得回靖蓝看公司了。
韩霏没什么反应,只是要他将手机拿出来。
钟云咬着牙,心不甘情不愿掏出手机,“以后我都不会再管你!”
“你别急,我就给他发一条消息,然后这手机就任凭你处置。”
彼时,温亦然正和老爷子还有韩琭、韩曦一起在老宅吃午饭,几个人回忆起年少的事情,都有些追思和唏嘘。
忽然温亦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笑着掏出来一看,却再也笑不出来,短信是韩霏发的,上面写着。
“温亦然,咱们分手。”
作者有话要说:别着急,晚上最后一更,大结局!
韩霏是有些钻牛角尖了
不过还是可以理解吧,只能说温小哥太不懂女人了,╮(╯▽╰)╭
☆、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美的意外
半年后
韩霏收到陶仁谦和阮祯的结婚请柬时,正是店里人最多的时候,她忙得焦头烂额,还算错了好几笔账。
这家店是韩曦开的,她从意大利留学回来之后便拿出自己大半积蓄弄了个很有格调的小店。店里隔成两间,一间是书屋,一间是她的工作室,那里面挂着她那些稀奇古怪的作品,有油画,有工艺品,还有用人骨做成的风铃,韩霏觉得自己没有丝毫艺术细胞,所以不能理解为什么韩曦的作品会这么多人追捧。
书屋这边提供面包和咖啡,还有韩曦这些年周游列国带回来的不同语言的书籍,来店里消费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来买作品的,一种是来看书的。
韩霏抱着一杯自泡的玫瑰花茶,暗暗不齿,“崇洋媚外!”
她是绝对不会承认,她在嫉妒韩曦,韩家四个子孙,就属她最没出息,现在还沦落到给姐姐打工。虽然韩曦一直说她也算半个老板,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挺不争气。
门口的人骨风铃发出一阵诡异的响声,紧接着韩霏就听到快递小哥动听的嗓音,“韩霏,来收件!”
瞪着手里的红色炸弹,韩霏心里更加郁闷了,就知道阮祯那个贱,人不会放过自己!
“韩霏小姐,谨定于二〇一五年一月一号为陶仁谦…咦,这不是你那个和你缘薄的前男友么,这么快结婚啦。”韩曦神出鬼没出现在在韩霏身后,看到请柬上那对名字,微微蹙起了眉。
韩霏看了姐姐一眼,发现她好像从油桶里钻出来似得,生怕被她身上的颜料沾污,忙退开几步,“小曦姐,我一直有个疑问。”
“你说。”韩曦顺手拿过吧台上的玫瑰花茶喝了两口,果不其然,看到小妹脸上的嫌弃。
韩霏也懒得计较了,反正说了多少次,她照样会喝自己的东西,真不讲卫生!“你在国外是不是遇到了人生的低谷,然后导致你性情大变?”
“没有啊。”韩曦无辜地摇了摇头,活了这么久,好像还真没遇到过人生的低谷,不过真要计较,有一个男人始终没有被她吸引,算不算比较失败?
想到那个远在靖蓝的人,她下意识地叹了口气。
“可是你在家不是一直都是大家闺秀吗!”有一个词叫天崩地裂,说得就是韩霏此刻的心情。
韩曦笑了,用那支沾满颜料的手勾了一下韩霏的下巴,“小妹,有一个词叫做伪装,你不是比我驾驭得还好么?”
韩霏眼皮一跳,忙抬手死劲戳自己的下巴,支支吾吾起来,“你…说什么啊。”
“说你明明不开心,明明惦记人家惦记得要死,偏偏就是不肯认输,你是谁真有那么重要吗?还不都是你。他爱的到底是谁真的那么重要吗?不管十年前还是十年后,他爱的人始终没变,还说我是伪文艺,我看你才是矫情的非主流!”
韩曦一席话说得韩霏有些无地自容,她捏着手里的围裙,小脸涨得通红,“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我去做事啦!”
韩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都半年了,起先得知韩霏和温亦然分开了,大家都松口气,虽然没反对,到底也还是有担忧的。韩元褚临走之前交代下来,女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合适的人成家,于是还没等韩霏从失恋中转换好心情,就被一大波相亲淹没。
韩霏这次也听话,约什么人见什么人,可是始终不开心,有点儿行尸走肉的味道。家里人都看在眼里,却又不知道怎么办。上个月爷爷大寿,一大家子人难得聚到一起吃团圆饭,嘿,这丫头居然喝醉了,然后就这么抱着韩琭开始哭,哭着哭着就开始对哥哥上下其手,嘴里直喊着,“温亦然,你个混蛋,不知道人家心里难受啊,我说分手就真分手啊,你就不知道来哄我啊!呜呜呜…温亦然,我好想你!”
于是一家人免费看了一场失恋真人秀,惊得那是一个目瞪口呆。爷爷实在看不下去了,让四叔将韩霏抱回房间休息。每个人都不讲话,爷爷离席之前,终于表了态,“以后韩丫头和温家小子的事,谁都不准插手。成了,皆大欢喜,没成,老头子也不会委屈了我这孙女!”
内忧解决了,偏偏韩霏是个死脑筋,非觉得温亦然喜欢的是那个她完全没印象的点点,并不是她韩霏,于是就这么死扛着不肯先求和。
韩曦觉得作为姐姐,她非常有责任和义务好好来刺激一下自己这个不开窍地小妹,“我跟你说,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们之间已经浪费了十年,你有多少个十年可以这么消耗?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