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被二老爷知道了。。。。。。”家仆迟疑。
“叔父已知我素日行径,反正是要受教了,也不差这一桩。罗唣什么,还不快去!”
时值秋季,天干物燥,最易引燃,待柳帷察觉气味怪异时,火已从外烧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柳帷大惊,“怎么突然,咳咳,起火了。”
大火随着浓烟滚滚而入。
“快走。”岑越牵起柳帷的手向仓房大门跑去。
“呯。”仓门倒地,火从外冒进来得更猛。
“怎么办”柳帷紧张地拉着岑越的手,烟雾浓得已看不清他的面容。
岑越面色凝重,若有所思。
热浪,开始烧勺皮肤,仓房里最边上的段木也燃了起来,柳帷一阵心痛,去匩源山的路费为什么这么难凑
柳帷心酸得想流泪。
噼啪声与热灼感连同浓烟铺天盖地而来。
不,也不用凑了,照这样的大火烧下去,恐怕两人很快就要葬身在火海了。
想到这里,柳帷仓惶地问岑越,“你,你是神仙,怕不怕火烧”
岑越不语。
柳帷忐忑。
“我要是烧死了,咳咳,你一定要去找我,一定要找到我,知道吗”
柳帷漫生出比死更令他害怕的感觉,就是他要跟岑越分开了。
“你要是找不到我,也不许忘了我。我给煮饭,给你做豆腐,给你洗衣服,给你搓背,还,咳咳,还给你上,你可不许忘了我,要不然,要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柳帷说得抽抽咽咽,泣不成声。
岑越抬手轻拂柳帷脸上的泪珠,灿然一笑,如雪山白莲初绽,绚丽夺目,“放心,你不会死的。”
岑越说完,以手捏诀,胸口一道白光直照手诀,白光愈扩愈大,直飞透仓房。
接着哄轰轰一阵雷鸣,倾盆大雨浇头而下,大火很快被大雨浇灭。
“原来,你还有法力,你。。。。。。”柳帷瞪圆了双眼看向冒着青烟的破败门楣,再转看向岑越。
“岑越!”
岑越应声而倒。
“他死了吗”叶然伸出手指戳戳站在最前面韩冲。
“没,还有呼息。”韩冲探看了看。
“那他呢。”叶然指着呆坐在一旁如雕塑的柳帷。
“嗯,没事,也有呼息。”韩冲扫了一眼,“不过脸色比躺着的更难看。”
“唉。”叶然叹气,“既然这样,还不如两个人都躺着。”
二人自顾自说了一会,出了院子,来到墨玉斋。
凌梵正与渠安县新聘的墨玉斋赵掌柜商敲商铺事宜。
晏召立在一旁,见韩冲随叶然进来,出声问道:“怎么样了”
韩冲摇头,难得地叹了口气,道:“一个未醒,一个呆木。”
三天前,仓房突发大火,又陡然下了一阵暴雨扑火了灭。
然后,岑越便没有再醒来。
柳帷也跟着在床前坐了三天。
且不说这二人,倒是因为大火的缘故,最外边段木里的香蕈经火一烧,香气四溢,全渠安县都知那仓房里种了香蕈,纷纷要买购。
最先跳出来的是缃品居孟掌柜,他言与柳帷早已订货,价钱也已谈妥,他一百斤的份断不能少了。
在缃品居跳出来后,渠安县几家酒楼和富绅对剩下的香菇开始争抢。
最后,凌梵派墨玉斋的赵掌柜主持了一场香菇拍卖会。
除却烧掉的,共卖得银钱四百二十两。
现在是去匩源山的路费有了,但岑越却一直在昏睡。
柳帷白天什么事也不做,不言不语看着他,到了晚上则睡在他身边,与他十指交握而睡,睡梦里尽是岑越脸,冷傲的,不悦的,发怒的,平静的,最后是大火中那灿然的一笑。
霍氏母子每日都会前来,小晱在就近的书塾里上学,下学后,会把霍氏做好的豆腐饭送到房中,有时柳帷会吃上几口,但更多的时候,是一口未动。
到了晚上,叶然与凌梵几人又来了。
晏召将卖香菇所得的四百二十两放到桌案上。
几人默立地站着,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说,渠安县所有的大夫在岑越昏迷过去的第一天,便全请遍了,全部都束手无策,不知为何会昏迷,也不知何时会醒,更吓到众人的是这个病人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却有呼息!
这,实在是太有悖常理了,可他又真实地存在!
“这火是人为所纵。”晏召出声道,未烧尽的木柴和遗留的油渍都可证明。
韩冲摸了摸下巴,“来头定然还不少。”
叶然认真道:“我们来头也不少。”
凌梵看了一眼柳帷道:“你们在去仓房前可曾碰到了谁”
徐归!
柳帷蹭地站起,出了房门,转去厨房,操了一把菜刀就往外走。
晏召飞跃过去,拦住了他。
柳帷双眼通红,咬牙厉声道:“让开,我要杀了那个龟蛋,我要杀了他!”
韩冲道:“罔顾人命,的确该死,只是你杀得了他吗”
“杀不了也要杀,就算拼了性命,我也要杀了他。”柳帷神智已不清醒,满腔的焦忧全化成了愤忿,总要毁坏什么才好,就好像手里这把菜刀,恨不得把它捏碎,捏得粉碎。而徐归,则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叶然对凌梵道:“他要是死了,神仙醒来后,去地府能找回他吗”
凌梵看了一眼双目通红的柳帷,回道:“难说,都言人死后会喝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只怕找着了,也是妄然。”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真可怜。”叶然说得动情,拉着凌梵道:“我们一定要一起死,这样还能找见。”
韩冲看了一眼晏召。
晏召也略有些感怀,看向韩冲,二人互看无语。
柳帷扔了菜刀,将四人赶出院子,回房熄了灯,与岑越同躺在床上。
与岑越十指相扣,脸相贴,呼吸相闻。
没有心跳,没有脉搏,唯有轻缓的呼吸让柳帷悬在半空的心有一根支点。
他害怕连这根支点也没了去,所以他要不断地感受它的存在。
心虑过甚,不想言语,开口说话的力气已消失殆尽,只有源源不断的热泪没完没了地流不尽。
第30章 第 30 章
大约流了半瓢眼泪后,柳帷擦擦眼睛,爬起来,点燃烛台,开始收拾东西。
从房内收拾到院子,从院子收拾到厨房。
发着亮黑光的菜刀又被他握到了手里,这把菜刀也要带走,他第一次亲岑越回家后,岑越就拿了这把菜刀令他死上三千遍再说话。
柳帷想到这里梦寐般,用指腹挲挲了刀刃,脑中想着若自己真的拿这刀死上三千遍,岑越会不会眼开眼来跟他说话。
从哪开始下手好呢?
脖子?
手腕?
还是胸膛?
柳帷拿着菜刀不住地往自己身上比划。
“你在做什么?”清傲的声音划破柳帷的梦寐。
循声望去,岑越就站在井台边,黑亮的长发随性地披着,绝丽的容颜清冷光华。
“岑越。”柳帷轻声呢唤,就怕一个大声,他人便不见了。
“咚。”菜刀从手中跌落,重重砸在脚背上,一阵钝痛袭来,柳帷顾不上痛,眼睛粘在岑越身上一动不动。
这么痛,看来不是做梦。
岑越皱眉,从厨房中把怔忡的柳帷带出来,“你刚在做什么还有这。。。。。。”柳帷指着院子里大包小包的物件,“这又是怎么回事还有这。。。。。。。”
岑越指着自己肩膀粘湿粘湿的液体欲言。
柳帷恍若未闻,全脑袋里只有一个声音,“他没事了,他醒了,他在跟我说话!”
“岑越!”柳帷吼叫着扑上去,开始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眼泪鼻涕全蹭在肩处。
岑越了然,没问完的也不用问了。
柳帷杀猪样的哭嚎,唤醒了不少人。
有旁边的居户想出言几句,但见一个男子伏在加一个男子身上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宛如天崩地裂般,虽觉得有碍瞻观,却也动容。
紧了紧披在身上的外袍,与家人低语几句,钻进被窝,蒙头继续大睡。
可是外边那尖锐的嚎啕,如魔音绕耳般,萦绕不去,心也跟着发颤起来。
岑越任柳帷哭也不劝慰,直至柳帷哭昏睡过去,才将他抱到房中放到床上。
自己从柳帷打包好的衣服中,挑出干净的衣服替柳帷换下,也替自己换了。
岑越扫过柳帷整理过的二人衣物叠缠的包袱、用过的器皿的箱子,连床帐也拆了叠放在箱子上。
他这是打算把整个院子都运走吗?
岑越转看向柳帷,明显消瘦的脸和脸上未干的泪渍,都在彰显着他的主人这几日过得很不好。
虽然以仅存护体的元气唤来暴雨倾盆,对他来说的确冒险的了些,但是能这样与他吵闹着生活也很好,很好到他不想去匩源山取回元丹做神仙了。
更何况,今时今日的他,也做不来那个清淡无牵的神仙。
这个人,就是这个凡人破了他的守清圈。。。。。。
柳帷一醒来,立即趴到岑越身上看动静。
看到岑越紧闭的双眼,柳帷从天堂落到地狱,他明明记得岑越醒来了的,原来是做梦!
既然是做梦,为什么不做久一点
反正做梦又不要钱,做什么要那么小气!
“下去,重得要死。”岑越突然开口道。
“原来不是做梦。”柳帷瞪大眼睛欢呼,整个人全压到岑越身上,伸手把岑越的眼皮拨开。
岑越睁眼,眼中不复往日的清冷。
柳帷趴到岑越身上,鼻尖与鼻尖相贴,呼吸相闻,眼睛相视,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彼此。
看了一会,眼睛酸了。
柳帷开始色吻,从发际到额、眉、眼、鼻、颊、耳、嘴、下巴,细细地,碎碎地吻了个遍。
岑越闭着眼,任柳帷像条大狗一样趴在自己身上亲吻自己,更何况自己也不觉得讨厌。
吻累了,翻个身,与岑越并肩躺在一起,十指交握,一脸幸福满足地开始傻笑。
“岑越。”柳帷嘶哑着嗓音唤道。
“嗯。”
“岑越。”
“嗯。”
。。。。。。
。。。。。。
一声唤一声,一声应一声。
叶然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在院子石凳上坐下,拿着雕刀在石桌上刻糕点。
韩冲回身,也在石凳上坐下,说道:“他们一应一答叫了快半个时辰了吧。”
“嗯。”叶然应了一声,“给他们送上一壶水,也许能叫到天黑。”
“别说,我还挺佩服柳帷的,相貌不怎么出众,性格也不怎么好,怎么会把个神仙迷得不像个神仙了呢”
叶然抬眼看他。
韩冲解释道:“半个时辰了,一唤一应,他也不厌。凌梵要唤你半个小时,你会应上半小时吗”
叶然道:“不用他唤,他勾手指,我就会过去。”
韩冲:“那你唤半个时辰,凌梵会应你半个时辰”
叶然:“我不用唤,眨眨眼他就会过来。”
。。。。。。
当真是相亲相爱,和和睦睦的一对。
韩冲想,若是自己与晏召,不需言语便能应声,恐怕只有他拔剑了,那晏召定以为与他切磋武艺便会二话不说,举剑近前来。
所以说,情怀这种东西,也是要看情人的。
待柳帷神彩奕奕地开门为岑越去做豆腐饭时,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叶然和韩冲,惊讶道:“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叶然回忆了一些,回答道:“从你们发出啧啧声时到的。”
啧啧声柳帷也跟着回忆了一番,那岂不是他色吻岑越的时候。
!!
为什么他会认识叶然!
柳帷又羞又恼又恨兀自纠结了一番,再看二人,韩冲难得在若有所思,叶然则一心一意在往石桌上雕刻着什么。
想到这几日,叶然几人的探望与关心,柳帷面对感激道:“这几日多谢了,岑越他没事了。”
叶然抽空点头道:“大家都知道了。”
“大家”
“就是整个城东的百姓。”
“城东!”
韩冲回神,好心解释道:“你昨晚哭得彻天响地,除非是死人,只要是活人,都听到了。”
“。。。。。。!”
柳帷将实话实说讨人嫌的叶、韩二人赶出了院子,正碰上小晱送豆腐过来。
柳帷将饭煮好,唤了岑越,二人坐在院子中吃午饭。
吃得还剩下小半碗饭时,柳帷拍桌子懊悔道:“我们有钱了,为什么还要吃这豆腐饭?”
拍完了后,发觉掌心一阵痛,抬掌一看,一块尖细的石子扎进了肉里,再看石桌,一盘没雕完的蜜饯马蹄糕正与柳帷对望。
叶然,又是叶然!
怎么凌梵那样一个出色的人,怎么就看这叶然这个让人又气又无奈的人了呢每天堵心堵肺,每天被气得七劳八伤也是一种乐趣
想不明白,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柳帷捧着碗继续吃豆腐饭。
既然岑越醒来了,路费也有了,去匩源山便再一次提上了议程。
柳帷将段木培植香菇的方法教给了霍氏母子,又去了一趟县郊的农庄,教了那两位当初热心助人的庄嫁夫妇。
作别了叶然凌梵几人,便要上路。
叶然邀二人有机会去安州碧桃山庄作客,柳帷答应了。
叶然其实很可爱,禀性纯良坦然,与俊雅清贵的凌梵正好相配。
第31章 第 31 章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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