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他没有来永州,而是病倒了,只怕是凶多吉少,今天早上他的助手到永州了,本来是想见见你的,你不在,他就跟我说了这件事,是高东城叫他来的,想叫再文回去见一面,高东城的病大概是很严重,听说时间不多了?”
四方眯起眼睛,“是真的吗?你们查过了吗?前段时间他不是好好的嘛,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已经查过了,高东城现在确实住在医院,是胃癌复发,这次凶多吉少。”
四方叹了口气,“那他们怎么说?只要再文回去见他一面吗?有没有提其他的”
王叔说,“没有,就是说要见一面,但是见一面要和再文说什么,有没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就不知道了。”他问四方,“你同意吗?如果你担心的话,我们就瞒着再文吧,你们在那边多住一段时间,等高东城这边了了,你们再回来。”
四方沉默的想了一会儿,然后跟王叔说,“再文已经恢复记忆了,她知道应该怎么做。并且高东成毕竟对她有恩,如果她以后知道是我们在截断消息,她不会说什么,但是多少会有些不舒服,所以这件事就按她自己的想法来办。我现在担心的是高东城会不会有什么动作,所以你跟他们说,见再文可以,但我必须在身边,不可能让再文单独见他”
王叔说,“好的,我跟他们说,稍后回电话给你。”
再文一直睡到下午四点多才醒。四方让她去洗脸,他把买来有一会儿的饭菜拿到微波炉里加热。
吃饭的时候四方跟再文说,“吃完了我们就回去。”
再文蛮惊讶,“回永州?这么快?”她还以为要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呢。
四方看着她的眼睛,“有件事情要告诉你,高东城生病了。”
再文不以为意,“他常年生病,糖尿病啊,没什么稀奇。”
“不是,这次是另外的病,说是胃癌复发,手术和化疗已经没有用了。”
再文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复发?那他以前就得过?”
四方点头,“王叔给过来的资料是这么说的,高东城五年前得过胃癌,那时候发现的还算及时,医生切了他一一半的胃,后来就痊愈了,这次是复发”
再文愣愣的,“我不知道这些,也没有人告诉我,他平时吃药打针也都只是治疗糖尿病的,没想到会这么突然。”
四方拍拍她的背,“他现在想要见你一面,你想见他吗?”
再文还是想要再见一见高东城的,会永州的第二天她借四方的手机给高东城打过一次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她以为他生她的气了。
即使不是他生病,本来她就想着回去的时候要去见他的,她应该当面好好的说一声再见,告诉他,她找到家了,她要回家了。毕竟他们曾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
再文也考虑到了四方的立场,“你同意吗?”
四方摸摸她的头,“想见就见一面吧,没关系,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再文把他的手抓过来握在掌心,无言的感激他的理解和体谅。
周均敲了敲病房门,“高先生,他们来了。”
里面一个嘶哑的声音说,“让安安进来。”
高均对四方说,“对不起贺先生,请您在外面等等,高先生只让安安进去。”
四方面无表情,没有理会高均的话。
再文跟四方说,“要不你在外面等等,我尽量快点。”
四方想了想,“等等”他把再文按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自己推开高均,进了病房。
高东城听到开门声,面带微笑的朝房门这边看过来,等看到进来的人,他的微笑就僵住了,不是安安,是贺四方。
四方没有理会高东城,他目光如炬的打量病房四周,这是一间高级病房,摆设豪华,他走到衣柜旁边,猛的拉开柜门,没有发现什么,他继续,走到窗户旁边,打开玻璃窗,往外面探了探头,还是没有什么状况,他还是不放心,又检查了床头柜和卫生间,都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迹象。
整个过程,四方和高东城都没有交流。
出了病房门,四方拉住再文说,“你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你尽量快一点,有事情就叫我知道吗?”
再文点头,高均松了一口气,他拉开病房门,让再文进去。
再文一进门,就看到高东城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再文的脑袋一时有些恍惚,在她的印象中,高东城一直都是强悍的,现在却这么虚弱的躺在病床上,仿佛别人一只手臂都能要了他的命,这还是高东城吗?再文一时不敢走过去。
高东城缓慢的抬起颤抖的手,“安安,来呀”
再文心中咯噔一下,为高东城感到难过,健康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好强,说一不二。她略微平复自己的心绪,在高东城的注视下,慢慢的走到他的病床前。
高东城看着她,微微的笑了,“坐啊”
旁边有一个椅子,再文把椅子拉过来,坐在床边。
“这段时间过的好吗?”
“嗯,很好。”再文低着头,心中五味杂陈,有些不敢注视高东城。
高东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他们说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我们去了以前生活过的地方,看到很多熟悉的东西,就想起来了。”
高东城看着天花板,“过去生活的地方啊?……呵呵,我有时候也想回美国,你知道的吧,我在美国住了好多年,越老就越想念那里……有人说,回忆就意味着老了……”
“人总是会回忆的”再文说,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高东城这样平和的讲自己的事情。
“是啊,人年轻的时候总会有那么一段甜蜜的回忆,老了就时不时的拿出来回忆一遍。”高东城说着,也仿佛想到以前的甜蜜,连声音都变得温柔。
再文觉得不只是年轻的时候,人每个阶段都有值得回忆的美好,年轻时爱情的疯狂,中年后对亲人爱人的呵护,老了以后儿孙满堂,小小的孩童承欢膝下,这些都是人生的美好吧?
高东城看着面前的再文,难过的问,“能握着我的手吗?”
再文惊讶的抬头看他,他的手无力又颤抖的伸到床边,向她伸开手掌,渴望被她温暖的小手握住。
“不行吗?”他问,尾音泄露他的沮丧和哽咽。
再文摇摇头,伸出手,轻轻握住他冰凉颤抖的手。
他看着再文的眼睛,“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好开心,你很像我的初恋,那时候我才到美国,仍然劣性难改,虽然很爱她,但是最后却还是背叛了她,她死的时候只有十七岁,吃了劣质的堕胎药大出血,就死在我们租房的床上,血把床铺都染红了,她死的时候我在酒吧喝酒,和其他的女人鬼混,三天以后我才回到那个家,才发现她的尸体,她的眼睛睁的大大的,怎样都合不上……”
大颗的眼泪从他的眼角往下掉,他却兀自逞强的用平静的语气讲这些往事。
再文头埋在他的掌心里,眼泪哗哗的往下流,这个世界上,也许我们对别人的所作所为不能理解,但其实,他们这样生活,都有他们的来时路。
高东城颤抖着抬起她的脸,“别哭了,安安”他擦擦她的眼泪,“呵呵,也许我死后,唯一能为我流泪的,也只有你了。”
再文又红了眼眶,“你好好养病,一定能好起来的。”
高东城低声笑了,“胃已经被切过一次了,上次侥幸逃脱,这次阎王不会放过我了,现在什么治疗都没用了,就等着死了,呵呵,也好,也许死后就能见到我的初恋爱人了,到时候我就在她面前跪下给她道歉,你说她会原谅我吗?”
再文哭的说不出话来,“她…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高东城微笑的望着窗外的远山,“希望如此。有时候我都要好奇,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种败类,呵呵,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活着活着就活成这样了,你也很讨厌我吧。”
再文摇摇头,“没有”
高东城握住她的手,“过去的一年,有时候我会看你的笑话,让你难过了,你就原谅我的恶趣味吧,工作上我对你狠严厉,你也原谅我吧,我只是想着,把你锻炼好了,即使我死了,也没有人能欺负你了,我那一个大摊子,想要你替我好好守住。”
再文连忙摆手,“我不行,你让别人来吧。”
高东城苦笑,“我能叫谁来?几个远房亲戚十几年前就视我为猛兽,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我也没有孩子,当然,我的身边还有一群莺莺燕燕,但是我敢肯定,我死后她们不知道笑的多开心,终于可以分家产了,你说,我还能叫谁?“
再文听他讲这些事情,可见他自己对自己的生活是那么的了解,虽然他表面上生活的风光,但是他的内心却非常的清醒。
高东城接着说,“我在这个万恶的世界晃荡几十年,一个女人到底怎么样,我都好清楚,你呢,我最喜欢你的,就是你的善良与宽厚。我把这些交给你,起码我不会难受。你好好的帮我看着它,就算你对我的报答吧。”
再文用手捂住自己的脸,难过,伤心,感慨,各种情绪交织,已经不知道该讲什么。
74
74、第七十四章 。。。
再文从病房里出来,四方看她泪流满面,连忙抓住她,“怎么了?”
再文捂着嘴,摇头,说不出话来,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四方急的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擦拭她的眼泪。
站在旁边的高均转过头去,他也有些难受,他跟着高东城也有好几年了,对高东城的了解也更深一些,在别人眼中,高东城情妇无数,风流浪荡,实际上高东城罹患重型糖尿病已经将近20年了,常年处于病痛中,身体机能已经慢慢退化,他甚至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他已经过着无性生活很多年了。但他却又是一个倔强好强的人,宁愿别人骂他下流,也要面子。
常年的病痛让他性情古怪,围绕在身边阿谀奉承的男人女人,让他对人非常戒备和猜疑。虽然有这么多的不堪,但是他仍然不失为一个真的男人,他其实对自己对周围的人有非常清楚的认识,表面上虽然嘻嘻哈哈,但是最后周围人的结果却会各有不同。
还有事要办,周均稳了稳思绪,他转过身来跟再文说,“高先生让我带你去律师楼。”
再文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这件事情拜托你劝劝高先生,我怎么能接受他的遗产?”
周均说,“想必高先生已经跟你说过了,他没有亲戚,没有孩子,没有合适的人继承他的遗产,继续他的事业。”
再文看着周均,“你呢?你跟在高先生身边很多年了,对公司的事情也非常的了解,你继承不是更好吗?”
周均看了一眼四方,对再文说,“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高先生把遗产留给你,也有他自己的情怀,更何况,高先生对我的生活也有安排。”
再文低下头,“这是他辛苦奋斗十几年的事业,我有何德何能,能继承这些?”
周均说,“你还是先和我去一趟律师楼吧。”高东城交代他,再文如果过来东海,就要立即带她到律师楼去听遗嘱,高东城其实很害怕再文拒绝。
再文说,“不,我想先回去再想想。有了决定再告诉你好吗?”
周均无奈,只能点点头,“好吧,那我等你电话。”
四方揽着再文走出医院,他问再文,“现在回去吗?”
再文没什么精神的说,“我们先回去吧,明天我一个人来就可以了。”
“我还是要和你一起来。”四方说。
“不用了,你好长时间没有好好工作了,很多事情堆着吧,高先生现在已经这样了,我一个人过来也没什么。”
四方不接话,他转移问题,“我打电话给小金,叫他把车开上来。”小金是四方的司机,现在他不想跟再文争辩,她现在非常疲累了,让她先安静一会儿吧,明天她要过来的话,他一定是要跟来的,无论谁说什么理由都不行。
小金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到大门口,四方扶着再文坐进车里,吩咐小金开车。
“回永州还是一个小时,你先睡一会儿吧,我看你已经很累了。”四方摸摸她的头,拖着她的头,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不想睡”再文说,她非常的疲累,很没有精神,但是又不想睡觉,“和我聊聊吧。”
四方伸手将她揽进怀里,“聊什么?”
“我该怎么办?要答应高先生吗?”
四方想了想,“你自己怎么想的呢?我的意见是最好不要,我怕你会累的,他的摊子不小”
再文抱着四方的臂膀,以她个人的立场,她是想拒绝的,她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很幸福很美满,如果继承了那些遗产,她很怕会打破现在的幸福。因为她肯定要花很多时间好好看着这个摊子,常驻东海都是有可能的,这样能行吗?再文不想这样。但是高先生又对她有恩,他都已经那么恳切的拜托她了,不答应吗?也不行。
再文不停的左想右想,自言自语,“怎么办呢?”
四方亲亲她的额头,“别想了,按你自己的意愿来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支持的。”
再文笑了,心思也轻了一点,回去再慢慢想吧。
车开到永州市区,再文突然说,“停车”
四方问她,“怎么啦?不是要回家吗?”
再文理理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