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父亲为庞蔡等人所逼,只能选择坚守襄阳,现在就算是去劝他,也无济于事。”
刘琦叹息道,显得很是无力。
诸葛亮沉吟半晌,摇扇说道:“为今之计,公子当以去江陵搬救兵为名,抽身离开这是非之地,只要公子在外,纵使襄阳有变,公子也可……”
诸葛亮嘴角掠起一丝笑意,却并未明言。
刘琦也不是愚人,自然听得懂诸葛亮的意思。
刘氏一族若皆死守襄阳,一旦城破,整个荆州就要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而若他刘琦在外,纵使父亲刘表有所不测,他以大公子的身份,也可名正言顺的继承父业,继续统领荆州文武。
“可是,父亲身在危地,我这做儿子的却置身于外,是否有违孝道。”刘琦犹豫道。
诸葛亮淡淡一笑,“大公子所为,乃是为了刘家的基业,此乃大孝之举,大公子又何必顾虑。”
经得诸葛亮这么一开解,刘琦恍然大悟,原本焦虑不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释然之笑。
兴奋之下,刘琦又道:“孔明兄既已看出襄阳不可守,何不与我一道南下江陵。”
诸葛亮拱手笑道:“其实不瞒大公子,亮此来正是顺道向大公子辞行,明天一早,亮就要起程避往江陵。”
刘琦担忧道:“襄阳被围,孔明兄独自南下未免危险,不若稍等几天,与我率军一同杀出城去。”
诸葛亮却是丝毫没有担忧,只摇扇自信而笑。
“颜良留下南门不围,就是等着让我们弃城而去,亮由南门而出,自没什么好担心的。大公子到时也可大摇大摆的出城南下,料想那颜良必然不会派兵阻挡。”
听得诸葛亮一席话,刘琦如醍醐灌顶一般,猛然间省悟。
当他正待赞叹时,诸葛亮已起身拱手:“大公子,那亮就先行一步,咱们江陵再会。”
说罢,诸葛亮摇着羽扇,转身扬长而去。
襄阳城北,颜军大营。
中军帐,诸将齐集,颜良刚刚向他们下达了最新的作战命令。
明日午后,以甘宁率五千步军从北门发起进攻,以文丑率五千步军佯攻西门,留东南二门不攻。
颜良自将五千骑兵,佯作压阵支援。
将令布下,主张强攻的诸将们,自然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然而,众将却尚有一丝疑惑。
“兄长,以愚弟近日的观察,襄阳东门似乎要薄弱一些,为何不以东门作主攻方向?”文丑进言道。
颜良嘴角流过一丝诡笑,也不答,却将那一道帛书递给了他。
满脸疑的文丑接过帛书来,低头扫了一遍,神色不禁一变,刀疤脸上,瞬息涌上几分兴奋。
“兄长,这个魏延说要里应外合,助我们夺取城门,这小子当真信得过吗?”
文丑兴奋中又有几分怀疑。
颜良未答,却将目光转向了徐庶,笑问道:“元直先生,你久居于襄阳,自称对襄阳一兵一卒都了如指掌,你觉得这个魏文长是真降还是假降。”
徐庶捋着短须,略略思索了片刻,似乎在搜索着关于魏延的记忆。
半晌后,徐庶道:“据庶所知,魏延此人虽出身寒微,但武艺却颇为了得,只是因为出身的原因,一直不受刘表重用。前番因为蔡和之死,还被牵连贬职,诸般种种,庶以为此人对刘表必心怀怨意,他的反叛,当有七成可信。”
颜良微微点头,脸上泛现几分赞识。
徐庶不愧是徐庶,对刘表阵营是无所不知,连魏延这样的小人物也能了解这么透,这个人,简直就是老天为自己事先在刘表底下安插的卧底。
感叹之下,颜良淡淡道:“本将对这个魏文长也赏识已久,如今他既然来归,此乃天助本将破襄阳,尔等无需再有怀疑,只管依计行事便是。”
颜良的语气中充满了自信,文丑等将便再无疑惑,只慨然遵令。
诸将遵令而退时,周仓再入,拱手道:“禀将军,末将派兵去隆中时,那诸葛亮人已不见,据乡中人说,这个诸葛亮早在我军南渡汉水前,就把家人全部迁去了江陵。”
听得周仓此言,颜良原本从容的脸上,不禁添了几分厌恶。
诸葛亮有奇才,如此一名旷世奇才,就算不能为己所用,也不能容他去给别人效力。
颜良南渡汉水前就有打算,管你三七二十一,先把诸葛亮抓起来再说,如果你不归顺老子,老子就把你一直软禁到老死为止,反正就是不能放你这祸胎出去惹事。
所以他大军一过浮桥时,便派一队亲军去隆中抓捕诸葛亮。
但眼下周仓带来的消息,却似这诸葛亮早有防范,竟是先一步就连带家人一块避走,而且连襄阳城都没去,还直接避往了江陵。
“元直,你的这位朋友开溜得还真是快,本将又不会吃了他。”
颜良目光转向徐庶,语气中有几分讽意。
徐庶干咳了几声,苦笑道:“孔明此人深不可测,纵使是庶也难以猜透他心中所想。”
徐庶的言语中,隐约有几分对诸葛亮自叹不如的味道。
颜良却冷笑了一声,“诸葛亮既然这么厉害,他这么一溜,倒是送了本将一件礼物。”
礼物?
徐庶一时茫然,不知颜良言外之意。
“诸葛亮既然选择了开溜,而且还一溜就到溜到了江陵,那就说明他对刘表守住襄阳根本没有信心,这也就是说,你的这位深不可测的朋友,也料定本将会夺取襄阳,这样的话,本将岂非更可放心大胆的用兵。”
从容自信的一席话,却令徐庶恍然大悟。
“我原以为孔明这件事,会让颜将军恼火不堪,却没想到他竟从中看出了积极的一面,颜将军的这份自信,当真是非同常人啊……”
徐庶眼中流露出赞服,颜良的目光却已投向南面。
“先把襄阳拿下再说,至于诸葛亮,你要是真想跟我颜良作对,那老子我就跟你好好玩玩,让我瞧瞧你这妖孽究竟到底有几分本事。”
襄阳城,东门。
城头上,那一员年轻小将,正提着长刀,默默的巡视在城墙一线。
脚步声响起,一队人马走得城头,当先那一员将官,正是新上任的校尉蒯褀。
“怎么才这几个人,其他人都哪里去了?”
巡视至此的蒯褀,指指点点,不满的大声喝斥着。
魏延眉头暗皱,迎上前去,拱手道:“军司马魏延,见过蒯校尉。”
蒯褀瞥了魏延一眼,也不正眼相看,马鞭指着他道:“本将有令,城头值守,当五步一人,你这里为何不按本将命令行事。”
“属下兵马有限,若是五步一哨,这一夜将士们一个都不能睡,倘若敌军来攻,介时将士们身心疲惫,根本无力迎敌,且属下私以为,以现在这种哨位分布,也足以警戒,所以就叫弟兄们轮换着来值守。”
蒯褀神色越来越难看,未等魏延说完,便瞪眼斥道:“本将用兵,岂容得你私自更改,限你一炷香的时间里,马上恢复原来的值守计划,若不然,本将定治你个违抗军令之罪。”
魏延被喝斥一通,心中不满,欲待再言时,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却只闭口不言。
蒯褀以为魏延被喝服,冷哼一声,拂袖扬长而去。
看着蒯褀走远,魏延冷冷道:“不知兵的废物,不就是仗着蒯家的势力,才能骑到老子头上的么,哼,老子看你还能嚣张多久。”
第一百五十六章爆发吧,怒火!
巡视过城头,回往府中时,已是夜深。
疲惫的蒯褀,径直回往了内室。
屋灯火尚自通明,想来成亲未久的妻子,正自守着空房,苦等着他回来。
推门而入时,却见那容貌秀美的少妇,正在灯下翻读着书帛。
这少妇,正是蒯褀过门未久的妻子诸葛玲。
少妇抬头一看,见是丈夫归来,脸上马上浮现盈盈笑意,忙是起身相迎。
她一面熟练的为丈夫卸下衣甲,一面询问着今日巡城之事。
“颜良那厮兵力不足,看样子只打算攻西北二门,东门还算太平,不过也不能小觑。今晚巡城一切都好,就是魏延那匹夫,自以为是,不按我的军令行事,若不是非常时期还用得着他,我早就将他军法处置。”
蒯褀满腹不爽的向妻子报怨了一番。
诸葛铃劝道:“那些个乡里出身的武夫,粗鲁没有教养,夫君何必跟他们生那闲气,失了身份体面。”
妻子的一番讨巧之词,说得蒯褀心里舒服了许多。
换下便服,蒯褀随手拿起了案上的书帛来看。
诸葛铃想起什么,忙道:“这是弟弟托人送来的书信,他说这襄阳城很难守住,劝我和夫君早作打算,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跟州牧请命调往江陵,这件事我还正想跟夫君说。”
蒯褀将书信扫了一遍,随手扔在了案上,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屑。
“不是我这个做姐夫的说他,你弟弟这个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偏又好胡乱指点江山,他也不想想,襄阳城池坚固,粮草足支数年,如今又有蒯蔡两族协力助州牧守城,就颜良那点兵力,能攻破城池才怪。”
“可是亮儿他……”诸葛铃听得丈夫批评自家弟弟,秀眉暗蹙,欲待说几句好言。
蒯褀却拂袖道:“孔明他就是好高骛远,你这个做姐姐的以后好好说说他。行了,我也累了,早点休息吧。”
蒯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着便翻身往床上躺去,才片刻间的功夫,便是鼾声大作。
看着镜中的自己,身上新裁的这件衣裳,丈夫全然没有注意到一眼。
诸葛铃的俏脸上,掠过几分失望,看着埋头大睡的丈夫,只能是幽幽一声叹息。
强攻开始。
一万颜家军的将士,对襄阳的西北二门,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颜良乃骑将出身,他麾下的军队最擅长的就是野战,凭心而论,这等攻城之战,确非他们的长处。
不过,为了配合魏延的里应外合,颜良不得不下点本钱,把刘表的注意力吸引在西北二门。
一连三天的强攻,损兵千余,襄阳城巍然不动。
挫败了颜良军的猛攻后,刘表和襄阳城的士民们又重拾了信心,紧张的情绪渐渐平伏下去。
他们似乎发现,那个可怕的颜良也并非是战无不胜,那个魔鬼般的人物,也有难以克服的软肋,而这个软肋,就是他们引以为傲的襄阳城墙。
随着挫败颜良的进攻,又有好消息不断的传来。
江夏方面,孙氏的江东军似乎减弱了进攻,夏口方面的危机已然解除,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抽调水军北上援救襄阳。
而江陵方面,大公子抵达那里不久,也迅速的集结了一支两万人左右的援军,随时都可以开拔北上。
一切的迹象都在表面,颜良似乎已陷入了攻坚不下的泥潭,最终胜利的天平,正在渐渐的向着他们伟大的刘州牧这边倾斜。
种种好消息的鼓舞下,襄阳城的士民们正在恢复着他们乐观的情绪,幻想起颜良打来之前,那种世外桃源般的和平生活。
战争的阴云正在远去,很快,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大部分的襄阳人,都在这样想。
就在襄阳人还是幻想着美好未来时,却没有人知道,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部队,正沐浴着斜阳之光,一路如风的绕往襄阳的东门。
残阳西沉之前,那铁塔般的身躯,出现在了襄阳东门。
颜良跃马上得丘坡,举目远望,巍巍的襄阳城就在眼前,昏黄的斜阳将城墙镀上了一层金边。
演了这么多天的戏,终于该是杀青的时候了。
回望身后,五千骑士肃然林列,每一张年轻的脸上,浓烈的杀气都在涌动。
这时约定的时刻。
几次的书信往来,魏延已定下归顺之期,就在今的黄昏,他将斩断吊桥,大开城门,放自己的大军杀入城中。
只要自己的铁骑杀进城中,纵使刘表把全城的军民都动员起来,也休想挽回败势。
看了看日头,颜良高声道:“时辰已到,点起号火。”
号令传下,三堆烽火点起,浓浓的黑烟冲天而起。
城头方面的荆州守军,很快就注意到了城外冲天而起的三道黑烟,同时,他们也惊恐的发现,那黑压压如乌云遮日般的颜军铁骑,竟已逼至城外。
“是敌军杀到了,是颜良的骑兵——”
城头处,最先发现的哨兵尖声大叫,很快,发现了敌情的城头守军,都无不震动起来。
“各军不得惊慌,准备迎敌,速去报知蒯校尉和州——”
负责值守的那名都尉,话尚未说完时,一道寒光闪过,那颗血淋淋的人头便离颈而出,飞上半空,然后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跌落城头。
那无头的尸体晃了一晃倒了下去,身后,那横刀而立之人,目色凶凶,周身杀气弥漫。
是魏延。
城头的荆州士卒们一时间陷入了惊恐和不解中,他们怎么都想不通,那魏军司为何竟敢斩杀自己的上司,难道他疯了么?
很快,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便将他们从错愕中惊醒。
城门一线,魏延的部曲同时发难,几百精锐的义阳武卒,措手不及的杀向那些曾经的同袍。
因是刘表将大部分兵马都调往了北西二门,东门一线的守军仅只三千余人。
三千人虽少,却也足以应付十倍兵力的突然进攻,但这些原以为身处战火之士的士卒,却万万没有想到,竟会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仓促之下,群卒无首,三千荆州军,竟被魏延的三百部曲杀得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