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孚实难想象,自己这劝降之言一出口,会招来何等鄙夷的目光,那如芒在背的痛苦,他实不愿承受。
“别他娘的磨磨叽叽了,想反悔了就说,老子我痛痛快快的给你一刀。”周仓按住了腰间的佩刀。
司马孚心中一寒,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只在一线自己,他没有选择。
深吸过一口气,酝酿过情绪,司马孚佯作淡定,仰头高声道:“安平王司马孚在此,欲要求见天子,还不快去通报。”
司马孚报上了姓名,那些原本还是揣测的晋军士卒们,身形俱是一震,均不敢相信,他们大晋之王,竟然已被楚军所擒。
城头守将不敢小视,急是派人飞马往皇宫,去报与皇帝。
皇宫中,司马懿正焦头烂额,眉头深皱,负手在殿中踱步。
井陉关失陷的消息,早就传回了晋阳城,这惊人的噩报,令他晋国的君臣们,都感到如同天塌下来一般。
井陉关一失,楚军就打通了冀州与并州的通道,数不清的粮草军需物资,可以通过井陉道,畅通无阻的运往晋阳前线,即使是天降大雨,也无法阻断这条太行山上最为平坦的道路。
这也就是说,楚军将再无粮草之忧,他们可以肆意的围困晋阳城,想围多久就围多久。
要知道,当年以黎阳和邺城之坚,颜良竟耐着姓子,生生的围了半年,终是攻破。
晋阳虽乃坚城,但与邺城和黎阳比起来,只怕还要逊色三分。
更何况,只怕不要半年,颜良就能重新制造出火药这种神物,到时候火药一炸,万事皆休矣。
司马懿防守反击的战略,因井陉关的失陷,就此化为泡影,这叫他如何不能焦头烂额。
“陛下无需太过忧虑,井陉关虽破了,但咱们还能想别的办法。”皇后张春华,看不下去司马懿那焦虑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想屁的办法!”司马懿回头瞪了张春华一眼,埋怨道:“都是你出的什么鬼主意,叫朕固守晋阳,等着楚军不战自退,现在呢,现在朕该怎么办?”
焦虑蒙蔽了心智的司马懿,情绪太过暴躁,竟是对自己的皇后爆了粗口。
张春华是花容惊变,满脸不可思议,仿佛不敢相信,那一个“屁”字,竟然会从司马懿那般高贵儒雅的口中说出。
自嫁与司马懿后,张春华深受司马懿宠爱,别说是粗口,司马懿就算是一句重话,都不忍心对她相加。
而现在,司马懿却以那般粗鲁的言辞,来埋怨于自己,这叫张春华如何能不震惊和难过。
“陛下怨臣妾,臣妾不敢有怨言,可陛下乃一国之君,当此危难之际,更要镇定如山才是,若陛下也乱了心神,那叫大晋军民们又当如何?”张春华强咽下不悦,颤声劝道。
这一席话,令司马懿心头为之一震,那焦虑的心绪,一瞬间也缓解了不少。
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强压住焦躁的心绪,总算是将情绪平静了下来。
正当这时,殿外军士匆匆而入,拱手道:“启禀陛下,安平王在城外请求陛下相见。”
安平王?司马孚!
司马孚心思急转,瞬间已是明白,心头不禁又是被重重一击。
井陉关失陷,司马懿原以为司马孚战死,他心中悲痛之余,已是安排下去,为司马孚设祭,他还准备借着司马孚的牺牲,来激励众将士,化悲痛为力量。
谁想,今日,司马孚却活着出现了,而且,还是以楚军俘虏的身份出现在城外。
司马懿何其狡猾,他很快就意识到,司马孚这是必是受了颜良的威胁,前来劝说自己投降的。
心中虽如明镜,但司马懿却知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畏缩,他必须出现在城头,让三军将士看到他的决心。
深吸过一口气,司马懿一声不吭,大步的走出殿外。
张春华依在门边,遥望着司马懿走远,朱唇暗启,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司马懿方才那肃厉埋怨言辞,却萦绕于耳边,经久不散。
张春华的秀眉,微微而皱,韵味十足的脸庞,悄然闪过一丝怨意。
……
大殿外,司马懿策马出宫,直抵晋阳东门。
登上城头,当他认出自己那不争气的弟弟时,一双狼目闪烁愈阴沉的目光。
城下处,当司马孚看到司马懿出现时,心中也是一颤,还未开口时,一股羞愧之意就悄然而生。
“哼。”周仓冷哼了一声,佩刀已是半边出鞘,毫不掩饰他的威胁。
司马孚不敢犹豫,只得咽了口唾沫,高声道:“几日不见,兄长可还安好吗?”
在楚军面前,身为俘虏,司马孚自不敢再称司马懿为“陛下”,只能改称他为兄长。
司马懿眉头一皱,脸色愈阴,也不答话。
“兄长啊,为弟此番前来,乃是奉大楚天子之命,前来劝说兄长你开城归降。”司马孚厚着脸皮,颤声向司马懿召降。
此言一出,城上一片哗然,沿城的晋军士卒,皆是惊奇的目光射向司马孚。
很快,那惊奇之色,就变成了鄙夷。
司马孚岂能感觉不到,万人鄙夷的目光,那感觉如芒在背,令他难受不已。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豁出去,佯作不觉。
司马懿同样是惊怒无比,尽管他早有心理准备,但当自己的亲弟弟,亲口道出这召降之词时,司马懿心中的怒火,还是无法压制的喷涌而出。
“司马孚,你身为大晋皇族,竟然敢投降颜良那些暴君,还敢厚颜无耻的前来招降于朕,你的廉耻之心何在,你读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吗?”
愤怒之下,司马懿也有些情绪失控,再次以粗俗的言辞,痛斥司马孚的背叛。
司马孚是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羞愧到无以复加。
“司马孚,这就受不了么,给老子继续!”周仓刀锋再也几寸。
司马孚吓得是一哆嗦,赶紧强抑下羞耻,高声道:“兄长啊,你我本为汉国之臣,今背弃刘备,擅自称帝,已是不忠不义,今大楚天子乃正统所在,你若还执迷不悟,继续的错下去,只会给我司马氏招来灭族之祸啊。”
司马孚到了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许多,当着这么多晋军的面,公然将司马懿背弃刘备的所为,道将出来。
左右晋军士卒,心头皆是微微一动,似乎心有感触。
司马懿却如觉被揭了老底,羞愧之意如潮涌动,他甚至感觉到,周围将士看他的目光,已是充满了质疑。
恼羞成怒之下,司马懿厉声喝道:“司马孚,你个无耻之徒,为了苟且偷生,竟不惜颠倒黑白,实在是愧为我司马家子弟,朕今日在此宣布,将你逐出司马家,我司马懿从此再无你这个弟弟,司马家也再无你这个不孝的子孙。”
关键时刻,司马懿别无选择,只有选择断绝兄弟情谊。
城下处,司马孚却是暗暗叫苦,眼见自己无论怎么说,都劝降不了司马懿,而司马懿不降,自己就将是死路一条。
“兄长,你听我一句劝吧,还是……”
“弓弩手,给朕瞄准这个叛贼!”恼火之极的司马懿,厉声一喝。
城头上,一千余弓弩手,迅速的瞄准了城下十余骑。
周仓早有准备,赶紧将随身携带大盾高高举起,护住了头顶。
这一刻,司马懿确实有种冲动,想要射死他那不争气,丢尽他颜面的弟弟。
最后的一刻,司马懿还是强行忍住了。
他想起了关羽的旧例,便想颜良这一招,必是想逼他射杀自己的亲弟弟,好借以毁损自己的声名。
“颜良,朕可不是关羽那等匹夫,朕岂会上你的当。”
司马懿冷哼一声,手指城下,厉声道:“司马孚,朕念在旧日情份上,且饶你一命,你赶快给朕滚远,再敢多说一个字,休怪朕大义灭亲!”
形容惨白的司马孚,这下就不敢再开口了,他素知自己这个兄长心狠果决,绝不是在空口威胁。
无奈之下,他只能巴巴的望向了周仓,用祈求的话气道:“我已经尽力了,可是他就是执迷不悟啊,求将军带我去见陛下,容我向陛下陈说难处。”
周仓却冷笑一声:“不用了,陛下早有吩咐,你若不能劝降司马懿,也就不用回去见他了。”
话音方落,周仓猿臂一抖,寒光掠刀,战刀出鞘。
噗!
血光飞溅中,司马孚的人头,在众目睽睽之下,已是被生生斩落。
第九百四十四章华夏祸胎,必除之!
司马氏一族,乃是华夏的祸患,曾经的历史上,一个八王之乱,使得华夏衰败,胡虏趁机入侵,最终五胡乱华,造就了华夏历史上最最黑暗的时代。
这样的一族,颜良如何会留他们,颜良早就下过决定,要把司马氏杀到一个不留。
逼司马孚劝降司马懿,只不过是颜良在杀司马孚之前,借其之口,揭穿司马懿的真面孔而已。
颜良也料到,司马懿不会如关羽那般愚蠢,会蠢到杀自己的亲人,而颜良的目光,也不仅如此。
城上处,当那些晋军士卒,见得司马孚被斩时,无不心中为之悚然。
纵然是司马懿,也深深的吃了一惊,没想到颜良竟这般果决,说杀就杀。
震惊之余,司马懿却又暗暗的松了口气,颜良杀了司马孚,总比自己被逼无奈,杀了自己的亲弟弟要好得多吧。
一片震惊讶中,周仓高举着大盾,厉声道:“我家天子警告你们,谁能斩下司马懿人头,赏千金,封万户侯,谁若敢继续助纣为桀,城破之时,这司马孚就是你们的下场。”
周仓声如惊雷,震慑着晋军士卒,令这些惶然的士卒,背上是暗生寒意。
那司马懿才明白,颜良这不仅是要用司马孚来羞辱自己,更是要用血腥的杀戮,来瓦解自己将士的抵抗之心。
“放箭,给朕放箭,射死这些楚贼!”惊怒之下,司马懿放声大叫。
左右那些弓弩手们,方才震惊中清醒过来,不敢违背司马懿之命,急是向城下放箭。
嗖嗖嗖!
箭如雨下,虽射得楚军抬不起头,但箭矢却无法洞穿楚军的坚盾。
周仓一面高举着大盾,一面喝道:“弟兄们,陛下有旨,叫咱们给晋狗一些颜色,还不快动手。”
号令传下,众楚军将士们从皮囊之中,取出了十八个双拳大小的陶罐,燃起火把,将上面的引线点燃。
“司马懿,尝尝我大楚地雷的厉害吧。”周仓狂叫一声,将一枚陶罐奋力掷向城头。
其余那些骑士们,也赶以引线点完之前,将那些陶罐纷纷掷上城头。
这些陶罐,正是颜良手中仅余的“地雷”,以这些地雷的轰力,自然无法炸开晋阳城池,颜良便是灵机一动,借着司马孚劝降之机,炸司马懿一个出其不意。
倘若能一举炸死司马懿,则这场灭晋之战就将提前结束,纵然是炸不死,也要炸司马懿一个惊心动魄,让这些幸存的晋军士卒,亲身体验一把地雷的厉害。
瞬息间,七八个地雷带着火花飞上半空,嗖嗖的窜上了城头。
“火药,是楚贼的火药!”司马懿眼珠瞪得斗大,第一个反应过来,连想都不想,转身就扑入了城楼之中。
其余的晋军士卒们,反应却没那么快,眼睁睁的看着那一个个地雷,飞上了城头,滚落在他们脚底下。
当他们看清那哧哧燃烧的火星时,却才恍然大悟,一座晋军惊恐万状,抱头四窜。
轰!轰!轰!
七八枚地雷,几乎在同一时间,相继爆炸。
硝烟冲天,碎石崩裂,爆炸声中夹杂着惨烈之极的嚎叫,整个东门城头一线,瞬间被炸开了花。
爆炸的声威虽然骇人,但地雷的数量毕竟只有数枚,只持续了片刻就结束。
硝烟散尽,尘雾渐落,整个东门城楼一线,已被炸得是一片狼藉,女墙损毁众多。
尽管城墙没有受到实质姓的破坏,但若射上来的不是七八枚,而是七八十枚,那强大的威力,只怕早将城头轰炸。
饶是如此,仍有三四十名晋军士卒,不及躲避之下,被地雷炸伤炸死。
城墙上头,遍地是尸块和肢骨,破碎的脑浆和鲜血,溅得到处都是,形势极是骇人。
缩在城楼里的司马懿,侥幸的逃过了一死,他躲在城楼里许久方才钻了出来。
环顾四周,那狼藉的惨状,深深的刺激到了司马懿,令他的嘴张缩成了夸张的圆形,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这就是火药的威力么,那颜贼竟有造出这般神物,实在匪夷所思……”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前番听闻楚军两度使用火药,尽管司马懿心中惊愕,但他总是无法确信,这世上会有如此厉害的神物。
现在,亲身经历了火药轰炸的恐怖,司马懿却才深深的相信,这世上果有如此恐怖的武器。
“只那么一点点,就造成如此大的破坏,倘若假以时日,若是给颜贼造出了更多,那我这晋阳城岂不是都会被他炸成平地?”
司马懿是越想越恐惧,心中残存的丁点信心,给这地雷的轰炸,炸得烟销云散。
城下处,周仓却昂然道:“司马懿,今日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教训,下一次我们再使用火药,就是把你和你的晋阳城,一块炸上天的时候,哈哈——”
留下这狂傲的威胁,周仓拨马转身,带着十余骑奔还楚军。
当司马懿清醒过来,扑上城头想命弓弩手射杀时,一众楚骑早已走远。
看着离去的楚骑,司马懿那个恨啊,恼恨之余,却又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