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眼珠子一眼,急道:“刘备无情无义的抛弃了小人,小人跟他早就恩绝义绝,小人在此宣誓,愿与刘备绝断父子关系,请陛下开恩啊。”
堂堂汉国皇帝的儿子,为了保全自己的姓命,竟然要跟自己的父亲断绝关系,如此荒唐之事,恐怕古往今来也难以数细吧。
“刘备养了你这么个儿子,当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啊。”颜良冷笑着讽刺道。
刘备能够屡屡的抛弃妻儿,正说谓“虎父无犬子”,刘禅这做儿子的,现在跟刘备断绝父子关系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由此也能证明,刘禅的确是刘备亲生的。
“既然你这么识时务,那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吧。”颜良的嘴角,掠起一抹诡笑。
颜良便叫刘禅巡回与河北与诸地,向那些原属汉国的百姓,亲口揭露刘备的残暴,并当众宣布,自己与刘备断绝父子关系。
于是,刘禅便在一队御林军的押解下,往北起燕国,南抵魏郡的河北诸郡中,历数刘备的恶行,向世人宣布,他刘禅要与这个无情无义的父亲,断绝父子关系的决心。
颜良这么做,就是要世人都知道,刘备是个连儿子都要背叛的货色,以摧毁刘备最后残存的丁点形象。
当刘禅四处巡游,揭露着自己亲爹的嘴脸时,颜良已经着手出兵,彻底消灭刘备。
根据斥候的回报,此时的刘备,已然穿过乌桓人的领地,逃往了昌黎郡。
根据庞统的推断,刘备很有可能是想与高句丽东西夹击,夺取楚国的辽东四郡,以之为根基肆机反扑。
如此一来,吕蒙军团所面临的压力,必将陡增。
颜良当然不会坐视刘备去夺辽东,他很快就下达了旨意,命诸军集结,准备继续向东挺进。
欲灭刘备,必要先消灭了盘踞于辽西和右北平北部的乌桓残部,打通去往昌黎的通道。
然而,就在颜良调集兵马,准备一举歼灭乌桓人时,斥候却传来情报,言是那乌桓大单于塌顿,已率十余万口乌桓男女向东北方向迁移,退往了昌黎郡所属的柳城一带。
那柳城位于昌黎郡的最西端,本为乌桓人的大本营,后乌桓人见汉朝衰落,才趁机南迁,逐步渗透到了右北平一带。
如今蓟县已失,刘备远遁,那塌顿想必是恐惧大楚的二三十万雄兵,故才抢在颜良大举进兵前,带着部族退往了柳城故地。
柳城远离幽州腹地,距蓟城有八百余里,且道路难行,并不适于大规模用兵。
这个时候,楚国大臣们中,便有人建议,暂时不必理会乌桓人和刘备,当先移兵西去,平定了盘踞并州的司马懿,然后再东征不迟。
“并州山险,易守难攻,若大军征伐,至少要用一年左右的时间,这一年的时间里,倘若刘备联合高句丽,夺取了我辽东四郡,那这形势变化可就大了。”
庞统站了出来,反对先征并州。
法正也道:“丞相言之有理,司马懿坐守之贼,早征晚征都没什么区别,倘若给刘备据有了辽东四郡,便将成为大楚北疆的祸患,臣也以为当先东征。”
这时,太史慈站了出来,拱手道:“臣也认为当先伐刘备,只是我大军若然东征,只能走四百里滨海道,然如今夏末秋初,滨海道泥泞难行,却根本无法容我军车马辎重通过。”
太史慈这一番话,使众臣们都神色一震,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向了地图上。
太史慈所说的“滨海道”,其实就是一条狭长的滨海平原,也就是所谓的辽西走廊。
这条路从蓟出发,经过玉田、丰润、延山海关取锦城,是一条通往昌黎的最近道路。
然这个时候,沿海的交通极不发达,这条滨海道上,并无一座城池,根本无法供楚军停驻休整。
而且,如今雨季未过,此路浅不通车马,深不载舟船,其路艰辛,甚于蜀道。
太史慈曾镇守幽州,对这一带的地形多有了解,他自然深知这滨海道地形。
这个时候,原本热议的气氛,顿时沉默了下来,大殿中,诸臣都暗皱眉头,似是无计可施。
颜良凝视着地图,脑海之中,搜索着那些旧时的回忆。
沉吟许久,颜良冷笑了一声,英武的脸上,已浮现自信与决毅。
“乌桓人和刘备自以为滨海道难行,朕无法灭他们,朕就偏要发兵东征,给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颜良杀机凛烈,战意无人能阻。
“陛下,太史将军所言不可不考虑,滨海道不通,地形于我军不利,臣以为此战还当慎重才是。”原本主战的庞统,此时也变得谨慎了起来。
颜良嘴角斜扬:“谁说朕要走滨海道了。”
庞统一怔,众臣皆疑。
欲东征昌黎,不走滨海道,还能走哪里?
除非海运,可是海运运力毕竟有险,而刘备和乌桓人方面,必然也有准备,走海路也不太靠谱。
众臣一片茫然的注视下,颜良走到地图前,抬手往上面潇洒的划出一道。
“滨海路走不通,朕就出卢龙塞。”颜良道出了玄机。
众人先是一怔,随后皆恍然大悟。
所谓的卢龙塞,即是喜峰口到冷水一带,出此地经塞外,绕行八百余里,可从东南面抵达柳城。
当年西汉王朝与匈奴在右北平一带长年作战,那时卢龙塞还算通畅,但后来匈奴西迁,此间战事渐息,这卢龙塞便渐渐被冷落,时值如今,人们提到东去昌黎之路时,大部分人都只知道滨海道,却鲜有人还记得有一条卢龙故道。
这个时候,颜良突然提起卢龙塞,自然是令在场的大臣们,都吃了一惊。
谁也不会想到,颜良只是想起曾经的历史中,曹操北伐乌桓之战,走的就是这条卢龙道。
正是因此,颜良这个不熟地形的“外地人”,才会出人意料的想到这一条几被遗忘的古道。
惊讶过后,太史慈却道:“右北平北部确有卢龙故道,但这条道人迹罕至,断绝了长达两百年,可以说,这是一条没有路的路,我军想从此路绕往昌黎,只怕颇为艰难啊。”
众臣皆纷纷点头,多是附合太史慈所说,觉得走此路,太过行险。
颜良却冷笑一声,淡淡道:“你们觉得卢龙塞不能走,刘备和乌桓人,必然也觉得卢龙塞不能走,正因如此,朕才偏要走卢龙塞,杀刘备和胡虏一个措手不及。”
出其不意!
这四个字,瞬间给了众臣深深的震撼,他们此时才猛然想起,他们战无不胜的皇帝,从汝南起兵至今,最善长的就是出奇不意。
自北伐以来,大楚辗压式的进攻,几乎已令他们忘记,用兵之道,贵在奇正相合。
“陛下所言极是,该杀刘备和胡虏一个出其不意,臣赞成陛下用兵方略。”庞统没有多犹豫,当即站出了力挺颜良的计策。
其余众臣迟疑了片刻,多也慷慨激昂,纷纷出言赞成。
颜良豪然如火,腾的站了起来,大手一挥:“传朕意旨,大军出塞,随朕扫平胡虏,灭绝刘备!”
第九百零九章出塞!灭胡!
昌黎城。
陈旧的郡治府堂中,毋丘俭、鲜于辅、徐邈、田豫等昌黎郡诸将,皆肃列两侧,向刘备问安。
看着这些依旧忠心的将领,刘备落寞的情绪好了很多,难得有了一丝安稳之意。
这些将领中,鲜于辅原为刘虞旧部,徐邈是燕国蓟人,田豫乃渔阳人,这几人都是幽州籍贯,与涿县出身的刘备,同为老乡。
至于毋丘俭,则是河东人氏,也算刘备半个老乡,是刘备近年来提拔起来的年轻新秀。
刘备正是依靠这些人,仅靠着五千余步骑,就为他守住了昌黎郡,阻挡了楚军辽东军团的攻击。
只可惜,这些人保住了后翼不失,刘备自己却不争气,几个把整个汉国,都败得干干净净。
“唉~~”想起不堪往事,刘备禁不住暗叹了一声。
“陛下不必太过忧伤,我军眼下尚有近两万,昌黎远离中原,地险而势坚,再凭我等效死力,必可保得这一方汉土不失。”田豫用忠心,安慰着刘备。
其余鲜于辅等诸将,皆也纷纷进言,誓表忠心。
刘备的心情宽慰了不少,暗暗的庆幸自己当初的决策英明,安排了自己的老乡来镇守昌黎,才能在此落魄之时,这些人仍能忠心于自己。
正当这时,门外军士来报,言是孙乾出使高句丽归来。
“速速宣入。”刘备精神一振。
未几,孙乾风尘仆仆而入,君臣礼未行,刘备便迫不及待问他出使高句丽,成果如何。
孙乾得意笑道:“臣幸不辱命,已说服了高句丽王跟咱们联手,东西夹击进攻玄菟郡。”
“好啊,太好了。”刘备精神大振,拍手叫好。
堂中诸文武,皆也欣慰不已,皆是面露兴奋。
玄菟郡位于辽东西郡的最北面,本为汉武帝时期所立,其治所为高句骊城。
后高句丽人反叛自立,一度夺取了玄菟郡,并以高句骊城为其王都。
当年公孙康大败高句丽,将高句丽人驱逐,遂以其王都为郡治,重建了玄菟郡。
这些年来,高句丽人一直不忘夺取玄菟,乃至全据辽东西郡,恢复所谓的“祖宗”故地。
然这些年来,无论是公孙康,还是吕蒙统帅的大楚辽东军队,高句丽人都无法独自战胜,自然也实现不了其南下的梦想。
这一次刘备则以孙乾出使,联合高句丽合攻辽东,协定事成之后,刘备将把玄菟全郡,以及乐浪郡大部,都割给高句丽人,两国结为唇齿,互为依靠。
高句丽自巴不得如此,当即答应了刘备所请,而双方相议最先进攻的,便是这最方便高句丽人出兵的玄菟郡。
玄菟郡拿下,刘备也将打通与高句丽的直接联系,这也有利于他借助高句丽人的势力。
此时的刘备,已是一扫大溃退以来的沮丧,振奋精神,已与众将们商议起了东征辽东的方略。
这个时候,奉命刺探消息的陈到,从外匆匆而入,一脸的阴霾。
“叔至,莫非颜贼的大军追来了不成?”刘备的神经,立时就紧绷了起来。
陈到摇了摇头,“据我们的斥候回报,从辽西往昌黎的滨海道,如今大雨泛滥,极难行走,那颜贼正发军士,沿着海岸修筑道路。”
听得此言,刘备和其余诸将,均是暗松了口气。
“颜贼相修好四百里滨海道,何其之难,陛下只需支会乌桓人,叫他们发轻骑搔扰,颜贼修不好滨海道,至少在入冬冰封以前,都休想进攻昌黎。”田豫乐观的说道。
“辽东不比幽州,气势更寒,就算入冬之后道路通畅,颜贼的军队也未必能熬得过辽东的苦寒。”徐邈也是讽刺的笑道。
刘备微微点头,紧绷的神经渐渐松缓下来。
但当他看到陈到阴沉的表情时,却奇道:“叔至,莫非还有什么不利的消息不成?”
“陛下,细作已有太子的消息了。”陈到默默道。
太子?刘禅?
刘备的心情顿时紧张了起来,他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陈到告诉他,颜贼是如何用残酷的手段,将自己的儿子折磨至死。
甚至,刘备已有心理准备,等着颜良将自己儿子的“阉割之物”,送给自己。
陈到却深吸了一口气,默默道:“颜贼并没有杀害太子,而是逼着太子巡游河北诸郡,向各郡的百姓们……”
下面的话,陈到似乎难以出口。
“向各郡百姓们怎样?”刘备眉头一凝,追问道。
陈到不敢隐瞒,只得如实的向刘备告知,刘禅是如何向那些原属大汉的子民们,痛斥他父亲刘备的假仁假义,残暴无情,又如何慷慨的宣布,他就此断绝与刘备的父子关系。
刘备的呼吸在加剧,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拳头紧握,灰白的脸上,转眼憋成了通红。
愤怒的烈火,正在刘备胸口熊熊的燃烧,烧得他痛不欲生。
“这个没用的废物,这刘备竟然生了这样一个窝囊废的儿子,早知如此,一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他……”
刘备在心中,将他那不争气的儿子,诅咒了无数遍。
左右群臣皆也神色尴尬,不知该如何劝慰才好。
前番是自己的妻子被颜贼逼为娼伎,今日又是自己的儿子,被颜良逼得与自己断绝父子关系,揭露自己的嘴脸,他刘备的脸面,都已经被颜贼扫到了茅坑里,臭不可闻。
气极之下,刘备是一口老血涌上舌根,险些就要喷将而出,身形也随之晃了起来。
“陛下,陛下!”左右的众臣们,都紧张了起来。
“我不能倒下,颜贼想要气死我,我偏不能中他的计,我要保住有用之躯,有朝一日报还这血仇……”
刘备强打精神,深深的深了一口气,将眼看到涌到嗓子眼的气血,生生的给咽了下去。
半晌后,刘备勉强的恢复了平静。
他故作镇定,只当刘禅之事,根本不存在一般,只沉声令道:“传令下去,全军不日起程,随朕东征玄菟!”
……
七百里外,塞外。
荒凉的塞外故道上,近八万人的楚军,正在这崎岖的荒道上,艰难的前行。
“楚”字的战旗,在塞外狂风的撕扯下,依然是傲然的飞舞飘扬,指引着将士们前进的道路。
颜良坐胯赤兔马,远望着无尽的前路,英武的脸庞一片沉峻。
此役出塞,颜良并没有带太多的兵马,大军只有八万,其中五万步军,三万骑兵。
柳城距离幽州腹地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