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焦触的解释,刘备顿时就没了脾气,但脸色却变得愈发的阴沉。
颜良残暴卑鄙,使出这等手段攻城,刘备也已习以为常,让刘备感到愤怒的是,关羽竟然还厚颜无耻的活着,给了颜良用他做挡箭牌的机会。
“关云长啊关云长,你给朕损兵失地,丢尽了朕的江山和面子也就罢了,如今做了俘虏,还要来祸害朕,实在是可恨啊,你怎么还死啊,朕要你死——”
刘备神思愤慨,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咯咯作响。
蓦然间,刘备厉声喝道:“来人啊,将这两个临阵脱逃的胆小之徒,给朕拖出去斩了。”
号令下,众御林军士一拥而将,不容分说的将二将拖走。
“陛下饶命,臣是不敢伤了陛下的兄弟,所以才弃城的呀~~”焦触委屈惊恐的嚎叫。
“陛下恕罪,若非怕伤了骠骑将军,臣等绝不敢弃城而走啊,请陛下恕罪!”张南也惊恐的大叫。
刘备却无动于衷,怒瞪着二将被拖走。
接着,刘备厉声喝道:“速传旨意给诸城守将,今后但凡颜良拿关羽做挡箭牌者,诸将无需顾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敢有误了军机者,立斩不赦!”
第八百三十六章向我开炮!
刘备虽未点明,但那一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却在明确无误的告诉他的臣子,为了守住城池,不必顾忌关羽生死,该杀就杀。
此令一出,众臣尽皆震惊,无不为刘备的铁血暗生寒意。
刘备这也是被逼急了,以前他还可以装着对关羽情深,但是现在,颜良把他逼到这个份上来,他若还要继续装下去,就只能眼看着一座座城池和壁垒被颜良攻破。
刘备已没有选择,为了保住他的江山,他只有撕下自己的面具,露出本来真实的面目。
“颜贼啊,竟是这般残暴卑鄙之徒,竟把朕逼到这个份上,可恨啊……”
露出本来面目的刘备,却在暗暗咬牙切齿,毫无用处的诅骂颜良,把这一切都归咎于颜良的逼迫。
刘备的旨意,很快便传出邺城,传给了守备诸壁垒的诸将那里。
众汉将听闻刘备这道旨意,亦无不是大为震惊,均为刘备的铁石心肠而震动。
而此时,拿下了安阳的颜良,却已率领着他的大军,由安阳而发,浩浩荡荡的继续向北挺进。
一天后,楚军进抵邺城以南二十里的铁岗壁。
从邺城四周二十里外起,刘备便用几年的时间,筑起了多达三十余座大大小小的坞壁,坞壁与坞壁之间,又掘以深沟,形成了一道交错贯通的防线体系。
这些坞壁或依山峰,或依河水,皆据以险要,并统统改用石头而不是土来筑壁,并在壁中屯聚粮草。
这几十处坞壁中,大者屯兵三五千,小者屯兵七八百,星罗棋布的盘踞在邺城四周。
而楚军眼前这座铁岗壁,则是邺城正南最大的一座坞壁,内中屯兵四千,守将乃当年孙权麾下大将太史慈。
这铁岗壁依铁岗山而建,此山虽只是平原间的一座小山,但汉军的壁坞背山而立,易守而难攻,其坚固程度,其实不逊于安阳和黎阳这等坚城。
楚军逼营下寨,安营已毕后,颜良还是用老办法,命黄忠以三万精锐进攻,将关羽绑在对楼上,继续充当挡箭牌。
隆隆的战鼓中,三万楚军肃杀向前,向着那背山而立的石壁,汹汹的逼近。
军阵最前方,高大的对楼上,关羽依旧被绑在那里。
这时的关羽,满腔的羞愤,不断的挣扎,口中一个劲的骂着颜良。
颜良却驻马闲立,冷笑的看着关羽这面盾牌,被缓缓的推向汉军的枪口。
城头上,太史慈脸色沉沉,扶剑而立,眉头紧紧的皱起。
太史慈的身边,还立着一个书生模样之人,那人,正是诸葛亮的弟弟诸葛均。
诸葛均才资平庸,跟着诸葛亮投奔刘备麾下,多年来也没建立什么功勋,如今也是凭着诸葛亮的裙带关系,方才得了个不小的官位。
此番诸葛均正是奉了刘备之命,来到前线向太史慈宣示旨意,以防临战之际,太史慈因为忌惮关羽而误了军情。
壁外处,楚军汹汹逼近,很快已进入了弓弩的射程范围。
这时,对楼上的关羽,突然放声大吼道:“对面的汉军听着,不要管我,为了大汉的江山社稷,为了天子,赶快放箭啊~~”
这一次,关羽出人意料喊起了“向我开炮”。
不过,这一次关羽却不是因为抱了赴死的决心,而是有了安阳的经历,关羽已知道,汉军将士顾忌他的安危,断然不会冒险向他这边射击。
所以关羽才敢不畏生死,口出“狂言”,反正汉军也不会向他放箭,这样的话,世人将知道他关羽不畏死的英名,使他不致于遭人议论。
城头上,汉军们面面相觑,皆不知该如何是好。
太史慈眉头愈深,暗暗的咬牙,满脸的为难。
这时,诸葛均沉声道:“太史将军,楚贼已进入了我军弓弩射程,太史将军还不下令放箭,更待何时?”
“那可是关将军啊,箭矢无眼,本将若是一下令,关将军就有可能被我军误伤呀。”太史慈为难的说道。
诸葛均却冷冷道:“我当知道那是关将军,可陛下的旨意说得明白,叫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难道太史将军打算抗旨不遵不成?”
面对诸葛均的质问,太史慈不知如以应,他只能缓缓的拔出剑来,做出准备下令的架势。
只是,眼看着关羽越来越近,太史慈却始终下不了这道命令。
城外处,楚军已逼近了七十余步。
诸葛均这时就急了,厉声道:“太史将军拒不执行陛下的旨意,难道想步焦触和张南二人的后尘吗!”
这般威胁,顿时令太史慈身形一震,一丝寒意袭上心头。
焦触与张南二人,不就是因为顾忌关羽,没敢放箭而失了安阳城,所以被天子无情的斩首么。
那时天子还没有下这道“该怎样就怎样”的旨意,如今旨意已明明白白,若他太史慈竟敢不从的话,天子不将他军法处置才怪。
念及于此,太史慈眼珠陡然之聚,将手中长剑愤然一划,高喝道:“弓弩手,给本将放箭,狠狠的射杀敌寇。”
号令虽下,但那些弓弩手们却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先放这第一箭。
“太史将军叫你们放箭,你们都聋了吗,快放箭啊!”慌张的诸葛均,激动的向着左右的弓弩手吼叫。
士卒们却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个个皆望向太史慈。
汉军们的视若无睹,激动了诸葛均,愤怒之下,诸葛均猛然拔剑,竟是将一名犹豫的弓弩手,就地斩首。
鲜光飞溅中,一颗人头飞落城下。
左右的汉军士卒见得这一幕,无不大惊失色,个个惊得是目瞪口呆。
太史慈大怒,惊怒道:“你疯了吗,为何要杀自己士卒?”
诸葛均却冷冷道:“这厮不尊军令,我自然要杀了他,以正军法。”
“要杀也当由本将来杀,你凭什么对本将的部属下杀手。”太史慈愤愤不平道。
诸葛均冷哼了一声,昂然道:“我乃奉天子之命而来,身负监军之职,自有权力处置不遵圣意之徒,这就是我的资格。”
诸葛均搬出了刘备来压人,几句冷冷的话,便将太史慈的质问给压了回去。
太史慈心中愤怒,却又拿诸葛均没有辙,没办法,谁让他是天子派来的人呢,以诸葛均的权力,别说是斩鐏一个小卒,就是把他太史慈当场拿下,也并不违制。
“太史将军,你我还是不必再做无谓的口舌之争了,楚贼马上就要逼近城池,我奉劝你还是赶快让你的部下放箭,否则,一切后果都要由你一人来承担。”
太史慈身形猛的一震,不禁陷入了沉默之中。
沉默半晌,太史慈只得强压下怒气,暗叹一声后,默默的转过身来。
他将长剑高举在手,厉声道:“天子有圣旨在此,一切有守城为重,弓弩手速速放箭,天子若是怪罪下来,一切责任由本将担当便是。”
太史慈不想让士卒们背负心理负担,便将所有的重担,都一人扛下。
汉军士卒们,终于开始不再犹豫,一支箭接一支箭的射将出去。
转眼间,成百上千的箭矢,如雨点般向着城外的楚军袭来。
楚军早有准备,忙是将所持的盾牌举起,顶着城头飞蝗的箭雨,继续前进。
而对楼上的关羽,这个时候却陷入了无尽的惊骇中。
关羽万万没有想到,铁岗壁的汉军,竟然全然不顾他的姓命,竟然是真的向他放箭了。
“难道陛下……他竟然真的不顾忌我的姓命了吗?”关羽的脑海嗡嗡作响着。
箭矢,依旧在呼啸着从身旁抹过,很显然,汉军为了抵御楚军的进攻,已完全不怕误射他关羽。
此时的关羽,心如刀绞,几有一种万念俱灰的痛苦。
往昔岁月的画面,如闪电般从眼光划过,他想起了桃园结义中,刘备那“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他想起了这十几年里,自己为刘备东征西讨的辛苦,他想起了为刘备所牺牲的三个儿子……
诸般种种,曾经让关羽引以为傲的记忆,如今却又刀子一般,狠狠的切割着关羽绝望的心。
“陛下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是你的兄弟啊~~”关羽向着北面放声嘶吼,仿佛在向刘备质问。
回应关羽的,只有那呼啸而至的箭矢。
几百步外,颜良看着这场面,却根本不觉得惊奇,仿佛早有所料一般。
他冷笑了一声,扬鞭道:“刘备终于是撕破脸皮了,哼,让他射死关羽就不好玩了,传朕旨意,暂且鸣金收兵吧。”
铛铛铛~~
金声旋即而响,三万攻城的楚军,迅速的有序的撤离了战场。
而精神倍受打击的关羽,也在被误射之前,被楚军活着带了回来。
城头精神紧绷的汉军们,终于长松了一口气,自以为成功逼退了楚军,避过了一场血战。
诸葛均看着退去的楚军,庆幸之余,眉宇间又流露着几分得意,好似这场逼退楚军之功,全是自己的。
而太史慈却无丁点高兴,脸色反而愈加的阴沉,望着远去的关羽,太史慈暗暗的叹了一息。
第八百三十七章你敢叛逃试试
楚军退去,颜良策马径直回往御帐。
还帐后,颜良召集了诸文武,共商破铁岗壁之策。
商讨来商讨去,众人的建议,无非都是围壁强攻,二十万大军把铁岗壁夷为平地。
颜良并没有急于下令攻城,却问这铁岗壁的守将,乃是何人。
臣下们一回答,颜良才知,守城之将原来竟是太史慈。
一提到太史慈,许多遥远的回忆,渐渐浮现脑海。
平江东,灭孙氏,杀周瑜,那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之事,而自鲁肃被关羽所杀之后,太史慈也就成了江东硕果仅存的存在。
当年刘备和太史慈曾携手共救北海,正是因为那一层故旧的原因,太史慈才会在周瑜故亡后投奔刘备。
不过,刘备似乎对太史慈并不太信任,不然的话,就不会派了诸葛均这么个参军来“辅佐”他。
沉吟半晌,颜良心中已有了主意,遂笑道:“强攻暂且不急,朕另有计策。”
于是,颜良便将周仓叫来,附耳低语了几句。
转眼,已是几天之后。
是日傍晚,颜良正在御帐中批阅奏章,周仓掀帘而入,拱手道:“启禀陛下,太史享已带到,正在帐外候见。”
“宣他进来吧。”颜良头也不抬。
片刻后,一员年轻的小将战战兢兢的步入了帐中,方一入内,便赶紧跪伏于地,口称万岁。
颜良抬头瞥了他一眼,笑道:“太史享,多年不见,你似乎比朕当年见你时,吃胖了许多。”
当年魏延俘获太史享时,颜良亲自召见过他一回,以颜良超强的记忆力,自然是记得他当时的长相。
而这些年来,颜良一直下令软禁太史享和他的家人,让他们衣食无缺,太史享整天无所事事,除了吃就是睡,长胖也是正常。
“承蒙陛下厚待,臣衣食无忧,所以才长了不少肉。”太史享忙是感谢颜良。
颜良微微一笑,拂手示意他入坐。
太史享拘紧的跪坐于侧,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
“太史享,你可知朕此番把你从洛阳招来,所为何事吗?”颜良问道。
“恕臣愚昧,臣不知。”太史享忙道。
颜良抬手遥指北面,“几里外的那座铁岗壁,挡住了朕大军北上的道路,而那座坞壁的守将,正是你的父亲太史慈,这就是朕召你前来的原因。”
太史享身形一震,眼眸闪出一抹惧色,心中事先的些许猜测,果然成真。
太史享思绪飞转,猛然间省悟,忙道:“臣知道,陛下召臣前来,必是想令臣劝降臣父。”
“小子还算聪明。”颜良笑了一笑,“不错,朕很欣赏太史慈的勇武和为人,朕此番召你前来,就是想借你之口,招降你的父亲。”
太史享暗松了一口气,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是落下。
太史享虽一直被软禁,但多少还是通打听到点外面的事情,也知道关羽射杀关平之事。
有些先例在此,太史享就怕颜良也会仿效前事,把他绑了去攻打其父守备的铁岗壁,太史享可不敢保证,父亲近墨者黑,会不会学了关羽,也来个大义灭亲。
所幸,天子只是要他去招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