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的脸色却阴沉如铁,那双深陷的眼眶中,反而燃起了愤恨之色。
沉默片刻,关羽猛一拍案,厉喝一声:“来人啊,将这楚狗给本将拖出去,就地斩首!”
第八百一十七章朕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
此言一出,众人大惊。
关羽的举动,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你关羽不答应放百姓出城,给百姓一条生路也就罢了,竟然还要斩杀楚国使者,如此所为,实在叫人匪夷所思。
“骠骑将军息怒,两国交战,不斩来使啊。”陈群忙上前劝道。
关羽却骂道:“什么两国?我大汉国乃是天下正朔,南楚伪国之贼,统统都是叛贼,统统都该杀!”
“父帅,可是……”关兴也想劝解。
关羽却猛一挥手,绝然道:“本将绝不和任何伪楚之贼谈判,敢有再劝者,本将必当军法处置!”
关羽发怒,以军法威胁,这下无论是关兴,还是陈群,都不敢再进言。
左右亲军更不敢违逆,只得将惊恐的楚使拖下去,一刀宰了。
接下,关羽又下令,将楚使的人头,拴在战马上,放归楚营,好借着斩使之威,给颜良一个下马威。
一番发泄后,关羽的情绪,方才稍稍平伏。
此时,陈群才小心翼翼道:“城中百姓已到了易子相食的地步,留他们在城中除了扰动军心外,并无别的好处,其实下官以为,倒不如放百姓放出,也省了我们的负担。”
“谁说这些百姓没有用处,他们可有大用处。”关羽冷哼一声,眼中掠过一丝诡秘冷残。
陈群虽不明关羽的言外之意,但却不由得身形一震,心头不知为何,却是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寒酷之意。
楚营中,颜良还在等着关羽回复的消息。
在颜良看来,放出百姓对关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只要关羽还存有一丝人性,必然会答应自己的提议。
帐帘掀起,周仓手提着一物,面色愤然的步入了帐中。
“陛下,我们的使者回来了。”周仓沉声道。
颜良微微点头,“将使者宣入吧,看来关羽是答应了朕的提议。”
周仓眉头深凝,愤愤道:“陛下,关羽那厮非但没有答应陛下的好意,而且竟还斩杀了咱们的使者。”
说着,周仓将手中包袱打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呈现在了面前。
颜良神色一震,左右庞统等群臣,无不大为震动。
“关羽个狗贼,不答应陛下所请就罢了,竟还杀我使者,实在是欺人太甚!”文丑怒不可遏的骂道。
“姓关的灭绝人性,他这是要让黎阳一城百姓,随着他陪葬啊。”法正感慨道。
“陛下,关羽不时识抬举,竟敢斩杀我大楚使者,实在罪不容赦。”老将黄忠也怒道。
啪!
颜良猛一拍案,咬牙切齿的骂道:“关羽这贱人,竟敢如此猖狂,实在可恨。传朕旨意,破城之后,务必要活捉关羽,朕一定要亲手将他碎尸万段,方消心头之恨。”
颜良彻底的被激怒了。
如果说从前看在关凤的面子上,他或许会让关羽死得痛快一点,但是现在,关羽斩杀他的使者,已是在公然践踏实他大楚的威仪。
面对如此猖狂之徒,颜良如果不让他生不如死,那就不是他的风格了。
关羽杀使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营,大楚二十余万将士,无不为此感到愤慨。
三军将士怒火激荡,皆跃跃欲战,迫不及待的要攻破敌城,杀光可恨的敌人。
在仇恨的驱使下,楚军对黎阳城的围攻,更是达到了疯狂的地步。
一天从头到尾,破城炮、水龙炮、弩车,诸般种种的利器,日夜不停的轰城,让关羽不得一刻的安宁。
轰城的同时,颜良更向城中射出万余封“杀关檄文”,历数了关羽之罪,向黎阳城的汉国军民宣告,谁能生擒活捉关羽,献城开降,必有重赏。
轰城战术,心理战术,绝粮战术,重重的打击下,关羽和他的残兵,已是陷入了绝境。
不觉中,又是一个月过去,关羽连从百姓手中抢夺来的食物,也统统的耗尽。
黎阳城的汉军,就此陷入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军府中,气氛一片死寂。
除了关羽仍是满面红光之外,包括陈群、关兴在内的官员,个个都面有菜色。
粮草已尽,全军除了关羽的供给不变之外,哪怕是陈群这等高官,粮食供给也已减到三分之一。
全军上下,人心浮动,崩溃已在眼前。
“骠骑将军,如今粮草已尽,黎阳城难以再守,依下官之见,现在唯有出城突围一条可走了。”陈群有气无力的说道。
此言一出,关兴等诸将尽皆望向了关羽,虽未附合,但那般渴望着的眼神,却显示他们分明赞同陈群的突围之策。
关羽却冷冷道:“天子给本将的旨意,乃是要本将死守黎阳,未得天子之旨,本将绝不会放弃黎阳。”
这冷绝之词,只将众将听得险些吐血。
“黎阳被隔绝消息已有近半年,就算天子想让我们撤退,我们也无从获知,说不定,天子已知我们的难处,早就想让我们突围,只是苦于无法派人传旨而已。”陈群苦着脸道。
关兴等人微微点头,纷纷表示同意陈群说法。
关羽却沉声道:“黎阳乃我汉国门户,黎阳一失,楚寇就可以长驱直入,直取邺城,国家社稷便将陷入危境,如此锁钥之地,陛下绝不可能放弃,更不可能会下旨命我们突围。”
这下众将都无言以对了,就连陈群也沉默了下来。
这时,关兴却道:“话虽如此,可是如今粮草已尽,将士们没饭吃,不需几日便会生乱,黎阳城又如何能守。”
粮粮粮!一切都是粮!
没有了粮草,什么慷慨大义,什么国家利益,统统都是狗屁。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关羽,看他能有什么解决之策。
关羽总不能说,没有粮吃,就算是饿死,也要给老子死守城池吧。
沉默许久,关羽缓缓道:“粮草之事,本将自有解决之策,尔等都先退下去吧。”
众将皆是又惊又疑,惊的是关羽竟说有解决粮草之策,疑的却是,在如今树皮都吃完的情况下,关羽又有什么方法能解决了粮草。
众人皆是狐疑不定,却又不敢多问,只得纷纷告退。
“兴儿,你且留下来。”关羽留住了关兴。
众人尽皆退去,大堂之中,只余下了关兴一人。
“父帅,你真的有解决粮草的办法吗?”关兴迫不及待的问道。
关羽却不答,只冷冷问道:“本将问你,这黎阳城中,还有多少百姓?”
关兴一怔,却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视百姓如草芥的父亲,却怎会忽然想起关心起百姓了。
“城中原有五万百姓,因为断粮饿死了有两万多人,差不多只余下两三万人吧。”关兴狐疑的答道。
“两三万人……”关羽喃喃自语,手指暗掐,仿佛在计算着什么似的。
片刻后,关羽眉头一皱,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定。
接着,他便道:“兴儿,你可知道,本将当初为何要杀了楚使,不肯放黎阳百姓出城吗?”
此时的关羽,忽然间提起了一个多月前的旧事。
关兴心中愈加狐疑,只得叹道:“儿猜想,父帅这么做,恐怕是不想让颜贼趁机搏得个爱民的名声吧。”
“这只是其一。”关羽冷哼了一声,“你还记得没有,为父曾经说过,这些百姓并非百无一用,他们也是有用处的。”
“用处?”关兴越发的茫然,“恕儿愚昧,不明父帅的意思,还请父帅明示。”
关羽站了起来,他走到门过,负手远望天空,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关兴隐隐感觉到,一股凛烈的寒意,正从关羽的身上散发出来,这种寒意,竟让关兴有种毛骨悚然的错觉。
“我们的粮草不是耗尽了吗,这些百姓,不正派上了用场。”关羽忽然间道了这么一句。
关兴一怔,最初时还没听明白,心说这粮草吃光了,百姓家里的余粮早就也被抢光,又能派上什么用场。
关羽缓缓转过身来,赤红的脸色已冷绝如铁,眼眸之中,闪烁着令人战栗的寒光。
蓦然间,关兴猛的惊醒,他明白了关羽的意思。
霎时,关兴骇然变化,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最可怕的东西。
“父帅,难道你竟要……”关兴声音颤抖而沙哑,惊恐的竟是有些结巴。
关羽却冷冷道:“为了大汉的社稷,为了国家大局,为父也没有办法,那些百姓必须要被牺牲。”
“可是,那可不单单只是牺牲啊,那是……”关兴似是难以启齿。
关羽却瞪了他一眼,不屑道:“本将早教训过你,做大事,不能有妇人之仁,看你那德性,怎的一点都没有长进。”
关兴被训斥,惊谎的脸色间,又浮现出尴尬,他便僵在那里,浑身战栗,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关羽又转过身去,摆手道:“为父留你下来,正是要把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这一次,希望你不要让为父失望。”
听得此言,关兴原本刚刚稍有平伏的情绪,陡然间又是骇然惊变。
当关兴猛的抬起头时,那一张脸上,已写着了无尽的惊恐。
第八百一十八章灭绝人性
“父亲,那些可不是牛羊畜生,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啊!”关兴沙哑的惊道。
“畜生也好,人也好,只要他们能让我军渡过难关,在本将看来,都是一样。”关羽头也不回,字字冷酷之极。
“父亲——”
关兴还欲言时,关羽已是不耐烦,猛然间转身,以一种冷绝之极的目光,狠狠的瞪向他。
“我关羽行事,素来雷霆风行,怎会有你这么一个拖泥带水儿子,关兴,你还要叫本将失望到什么时候!”
声声厉害,如刀子一般,深深的扎进了关兴心头。
关兴身形剧震,脸上掠过几分惭愧之色。
咬着切沉吟片刻,关兴终究不敢违命,只得暗叹了一声,默默道:“父帅既是有令,儿岂敢不从,儿遵命便是。”
关羽这才满意,收敛了怒容,拂手道:“去吧,把事办妥当一点,莫要引出乱子。”
“诺。”关兴拱了拱手,黯然的垂首离去。
看着儿子离去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野,那关羽那肃厉紧绷的表情,却才松缓下来,亦是仰天长长一叹。
“若非颜贼所逼,我关羽岂会此下策,一切都是颜贼的所逼,黎阳的百姓呀,你们要怪就怪颜贼吧,莫要怪在我关某头上。”
远望城外,关羽喃喃自语的安慰着。
两天后,楚营,夜幕降临。
水龙炮和破城炮的轰城,在今天正式停歇,黎阳城难得有一个安静的夜晚。
经过六个多月的围城,颜良估算着汉军的粮草已尽,城中人心瓦解,叛乱四起将成定局。
所以颜良选择了停止轰城,他只是为了给那些准备叛乱献城的汉军一条生路,免得让他们误死在己军的轰击下。
“陛下,黎阳城好像有动静了。”周仓入帐来报。
“走,看看去。”颜良腾的站了起来,披起衣袍大步而出。
策马而奔,片刻后,颜良来到了营门处,驻马远望黎阳城头。
城头依旧是一片昏暗,与往昔一样没什么区别,周仓所说的动静,则是来自于城内。
侧耳倾听,颜良隐隐约约听了此起彼伏的嚎叫声,惨烈而凄厉。
那种毛骨悚然的嚎哭声,不禁让颜良眼前浮现出一副画面,好似十八层地狱中,那些冤魂正受着种种酷刑折磨一般。
“这动静,听着倒不像是汉军在自相残杀,倒像是……”周仓也感到了疑惑,但却说不出疑在何处。
颜良倾听半晌,眼眸却微微一动,忽然间似乎想到了什么,暗忖:“关羽这个满嘴大义的家伙,该不会干得出那种灭绝人性之事吧。”
正思索间,营外有数骑斥候归营,还带回了几名面黄肌瘦的平民,这些平民均称是从黎阳城里逃出来的。
颜良便还往御帐,命将那些百姓带入,他要亲自审问。
片刻后,三四名形如枯骨的黎阳百姓被带入,几名百姓慌张不已,皆伏跪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尔等不必惊慌,朕不会吃了你们。”颜良安慰了几句,下令给他们赐以酒食。
一众百姓早饿得剩下皮包骨头,一听大楚的皇帝赐食,无不惊喜万分,对颜良是感恩戴德,再三拜谢。
不多时,酒食送到,几名饥民便狼吞虎咽,不顾一切的狂吃起来。
看他们那般样子,显然是饿极了,在食物面前已失去了理智。
颜良倒也不介意,只静看着他们狂吃,将满满数盆的麦饭,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时,颜良才问道:“尔等也吃饱了,现在可以老实告诉朕,黎阳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一片哭嚎声。”
一提起此事,几我饥民皆是神色一变,刚刚平伏的恐惧,旋即又浮现于色。
一名汉子颤声道:“启禀陛下,从昨晚开始,城里头的官军不知怎么的,突然开始到处抓咱平头百姓,一晚上就有几千号人被抓进了一座军营里,然后那营里就传出了没完没了的嚎叫声。草民们都吓得不行,生恐也被抓走,小的几个这才冒险逃了出来。”
说到这里,那汉子眼里开始流起了眼泪,“小的们走时一共二十几个,结果大部分人都在城头上被射死,只有咱们几个逃了出来,小的一家五口,全都……”
汉子哽咽难言,枯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