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阜便猜想,曹丕这必是去做凉州军的说服工作,他的心情也因此稍安了几分,毕竟,太子还在一直努力着。
杨阜只得按下心思,耐心的等待,又等了两天,他终于得知了曹丕回姑臧的消息。
杨阜屁股早就坐不住,当即便赶往了太子府,当他赶到太子府时,却见全府上下,已是忙成了一团。
杨阜一问之下,却才惊讶的得知,曹丕在归来姑臧的途中,竟是从马上摔了下来,脑袋受了碰撞,眼下正处于昏迷之中。
这下杨阜就慌了,赶紧入内求见,却被朱铄挡在了外面。
“杨侍中,医者正给殿下诊治呢,咱们就别打扰了。”朱铄苦着脸道。
“朱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殿下怎么会受伤呢?”杨阜焦急的问道。
朱铄叹道:“这几日来,殿下为了说服凉州诸将的事,四处的奔波于各地,极是操劳疲惫。前日殿下听闻杨侍中你几番求见,生怕你等急了,便连休息都顾不上,星夜兼程的赶回姑臧,谁知因为太过疲惫,打了个瞌睡的功夫,就从马上给栽了下来,结果就摔成了现在这样。”
杨阜一听这话,是又感动,又惭愧。
感动的是曹丕为了救他的父皇,不辞辛劳四处奔波,此等忠孝之举,实在令人感动。
杨阜惭愧的则是,若非他屡次的求见催促,太子又怎会这么匆匆的赶回来,若不是如此,又怎会因疲惫而不小心摔下马去。
杨阜顿时就感觉,仿佛曹丕的受伤,乃是他所致一般。
“都是我的错,不该催促殿下太急,可是冀城危如累卵,我也是心急呀。”杨阜又是自责,又是为自己辩解。
朱铄便安慰道:“杨侍中也不必自责,你也是为了国家,为了陛下,你的一片忠心,我们都理解,相信殿下也不会怪你。”
杨阜这才宽慰了许多,只得心怀着不安,耐心的等待着曹丕伤情的诊断结果。
半个时辰后,医者才从内帷中出来。
杨阜等一众大臣,忙是围了上去,询问曹丕的伤势如何。
医者给出的结论是:太子殿下的伤势并无性命之忧,只是脑袋受到了冲撞,所以才陷入了昏迷,需得静养一段时间方才能苏醒。
杨阜大惊,急问道:“那太子殿下到底要多久才能苏醒?”
“这个嘛,下官也说不好,说不定三五日就能苏醒,也说不定得十天半个月。不过杨侍中也不必担心,下官敢保证,半月之内,太子殿下一定会苏醒过来。”
半个月!
冀城被围,连十天只怕都不一定能撑过去,更何况是半月!
若是等到曹丕醒来再发兵,那个时候天子连同冀城,恐怕都已覆没在了楚军的铁蹄之下。
“冀城危在旦昔,不能等太子醒了再发兵,必须即刻发兵去援救。”杨阜沉声道。
“京城有危,我等岂不担心,只是杨侍中所说现在就发兵,恐怕没有可能。”朱铄为难道。
杨阜一震,急道:“我有圣旨在此,即使无需太子下令,亦能调动凉州军,如何不能发兵?”
朱铄叹道:“杨侍中啊,如果天子的旨意那么有用的话,天子当初又何致于派太子前来说服这些凉州诸将。不瞒你说,现在这些凉州军,只听从太子一人号令,只有太子亲自发话,他们才听从调遣啊。”
杨阜神色大变,朱铄的意思是,曹丕不醒就没法下令,没有曹丕下令,这班凉州军就不买天子的账。
这也就是说,曹丕才是决定凉州军是否发兵的关键所在,可偏偏眼下曹丕昏迷不醒,不知何时才能苏醒过来。
杨阜这下就懵了,愣怔在了那里,一时没了主意。
朱铄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杨侍中,你我就好好的祈祷,太子殿下能够尽快的苏醒过来吧。”
杨阜身形一震,整个人僵在了那里,满脸的无助。
接下来的几天里,杨阜时刻都关注着曹丕的伤势,几乎每天都要往太子府跑碱五趟,但每一次的结野,却都是失望而归。
眼看曹丕久久不苏醒,凉州军迟迟不肯发兵南援,杨阜不敢再让曹操死等下去,只得派人潜往冀城,将凉州发生之事,报与曹操。
……
几天后,冀城,楚军大营。
皇帐中的颜良,正一边闲品着美酒,一边与众谋士们商议着下一步的战略。
这时,周仓步入帐中,拱手道:“启禀陛下,我军游骑适才抓到一名秦国细作,此人自称是奉了杨阜之命,前来向曹操报信的,请陛下示意如何处置?”
杨阜,不就是那日从冀城潜逃出去,往凉州向曹丕搬救兵的那厮吗?
颜良好奇心起,想听听杨阜给曹操要传什么讯息,便叫将那秦国细作传来亲自盘问。
片刻后,那名被打得鼻青脸胀的细作,被拖入了皇帐中。
一入帐中,那细作便“扑嗵”伏倒于地,惊恐的大呼着“饶命”。
“你只老实交待,朕可以考虑饶你一命,否则必将你剁成肉泥,然后去喂野狗。”颜良冷冷的警告。
“小人一定如实交待。”秦国细作吓得惊慌失措。
颜良点了点头,冷声道:“说吧,杨阜那厮派人潜入冀城,打算传什么消息给曹操。”
“回陛下,杨大人叫小人传话给冀城,说秦国太子曹丕从马上摔下,一时昏迷不醒,他不醒来凉州军就不会听从号令,前来救冀城,就是这话。”
那细作没有丝毫犹豫,忙不迭的全盘吐露。
“曹丕坠马,昏迷不醒?”颜良看了一眼左右谋众,众人的眼神中,都浮现出新奇之色。
打发走了细作,大帐中一时热议起来。
“曹操戎马半生,那曹丕号称也是自幼勤习弓马,竟然能够从马上摔下来,而且还摔成昏迷,这可是有意思。”法正言语中,充满了讽刺的味道。
颜良却冷笑一声,不屑道:“这还用看吗,明摆着是曹丕这狡猾之徒,不想来冀城陪他老爹曹操一块陪葬,所以才耍了这个花招,借口拖着不来援救冀城。”
颜良一语,点破了玄机,众谋士们这才恍然大悟。
法正不禁叹道:“曹操也算是一代奸雄,却没想到养了一个野心勃勃的儿子,可惜啊,终究还是要重蹈袁绍的覆辙。”
法正之言,让颜良忽然联想起很多。
其实,历史上曹丕的能力,甚至连袁谭都有不如,曹丕之所以能幸运称帝,无非是自己有个更强的老爸而已。
假如曹操和袁绍一样,在未统一北方这前,就因病而死,那么曹家诸子争位的惨烈,只怕不会逊于袁家。
至于曹丕和曹植二人的能力,论文尚有一套,论武的话,只怕还不是袁谭和袁尚这两兄弟的对手。
“曹丕不敢率军南下也好,没有了凉州军的顾忌,咱们便可集中全力,将冀州城一举击破,灭了曹贼。”徐庶兴奋道。
颜良眼中杀意如焰,豪然道:“元直所言极是,曹操已是瓮中之鳖,传令全军,明日起全力攻城,斗了这么多年,这一次,朕不会再给曹操活路!”
第七百七十七章死撑
冀城城头,曹操翘首以望,望眼欲穿。
杨阜已经离开多日,曹操几乎每天都会站在这里,想象着有那么一天,他信赖的儿子曹丕,会率领着凉州铁骑,挟着漫天的沙暴,从北方杀来。
然后,曹操每天所收获的,却只有失望。
城外除了遮天蔽日的楚军战旗,还有那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头的围营之外,始终没有出现凉州军的身影。
如果再从曹丕被立为太子,离开冀城起,时间已更加漫长。
“唉~~”又是一天空望无果,曹操叹息着准备下城。
正当这时,亲兵却来报,言是杨阜的信使,偷潜过围敌,回往冀城了。
曹操精神一振,只道曹丕终于率军要来了,忙令将信使传来。
不多时间,灰土头脸的信使,匆匆的被带至了城头。
原来,那杨阜唯恐楚军巡逻甚密,只怕信使被捕获,便先后派出了数名信使,以确保至少有一个能把消息带到。
正杨阜所猜想的那样,前几名的信使都为楚军抓获,唯有一人顺利的潜回了冀城。
“太子何时会发兵,快说。”信使一到,还不及拜见时,曹操便迫不及待的催问。
那使信满脸黯然,只得默默的将曹丕摔伤,因昏迷不醒,致使凉州军迟迟不能发兵之事,道与了曹操。
霎时间,曹操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头重脚轻,惊得险些站立不稳。
“陛下!”许褚惊叫一声,赶紧上前扶住。
曹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半晌才回过神来,震惊之余,焦黄的脸上,又涌起了丝丝的愤怒。
在晕眩的那一刹那,曹操的脑海之中,蓦然间闪现了无数的画面。
爱子曹植的死,街亭失守后,曹丕的那道奏表,以及曹彰自辩时,曹丕说的那些话。
再到,曹丕主动请示往凉州,以及他的妻子郭氏,以照顾为名,请随曹丕同行。
再到现在,曹丕去往凉州多日不发兵,而杨阜一往凉州,弓弩娴熟的曹丕,就猛然间摔马昏迷。
这诸般的画面一起浮现,让曹操一点一点,认清了他这忠厚老实的儿子的真面目。
曹操此时才意识到,曹植之死,多半是曹丕故意将之抛弃给敌人,接着他又故意的陷害曹彰,迫使曹彰被冷落。
再然后,他又从自己这里,骗得太子之名,然后又怕被陷于冀城,故意找借口避往凉州,如今又装病不出兵,坐看自己被颜良所围。
他所信任的那个儿子,根本就是一个杀害弟弟,欺瞒父亲,手段阴险狠毒之极,灭绝人伦,不忠不孝的大奸人。
“我曹操一世英雄,竟然看走眼,养了这么一个好儿子,我真是英雄啊,哈哈~~”
明白真相的曹操,精神受了极大的刺激,悲愤已极之下,竟是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左右众人,包括许褚在内,都被曹操这般癫狂之状给震呆了,一个个皆目瞪口呆,不知曹操在笑些什么。
狂笑了许久,曹操失控的情绪,方才渐渐平伏击下来。
此时曹操尽管极度的失望伤感,但他很快意识到,即使自己猜到了曹丕真正的想法,也不能当着众将士的面,坦然的说出来。
将士们如果听到太子也要背弃他们,凉州的救兵根本不可能前来的消息,军心只怕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念及于此,曹操便下令,将杨阜传回的情报严密封锁,除了几名重要高层外,一律不许透露于外人。
天黑时分,曹操在皇宫中召集了几位重臣,其中,亦有曹彰在内。
看穿了曹丕的真面目的,曹操打心眼里觉得对不住曹彰,故是当即解除了他面壁思过的禁令,恢复了他的兵权,召他前来议事。
重臣齐集,曹操遂将曹丕落马昏迷,凉州兵不能调动之事,道与了众人。
殿堂内,顿时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为这个重磅消息而震惊。
那曹彰却是眼眸深深一皱,似乎也猜到了什么,脸上不禁涌起深深的愤慨,张口便欲道破实情。
“子文,你二哥既然靠不住,朕现在就只有靠你了,你才是朕唯一的希望。”
说话间,曹操向曹彰暗使眼色,而且态度还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变,竟是无比的倚重。
曹彰身形一震,正所谓父子连心,他岂能体会不到曹操的暗示,他知道,曹操并不想让他点破实情,以免震动人心。
曹彰只能将涌到嘴边的怒斥,生生的咽了回去,拱手道:“父皇放心,儿必赴汤蹈火,保家卫国。”
曹操微微点头,面露几分欣慰。
接着,曹操又环视众人,高声道:“凉州军是靠不住了,眼下要想解除冀城之困,就只有靠我们自己,诸位有何破敌之策,也不必再藏着腋着,速速道来吧。”
群臣一片沉默。
凉州军救援无望,城外近二十万的楚军环伺,到了这般地步,可是已与山穷水尽无异。
一片沉默中,刘晔干咳了几声,“陛下,如今冀城被围,已形同绝境,臣以为,不若让城别走,从西面薄弱处突围,先退往南安郡再做打算。”
一听“让城别走”四字,曹操如受了刺激一般,脸色骤然一沉。
“一退再退,何时才是头,朕这一次绝不会再放弃冀城,让城别走之策,尔等就不要再提了。”曹操固执的说道。
刘晔被呛了一鼻子灰,只好尴尬的闭上了嘴巴。
这时,荀攸却道:“颜贼二十万大军,足以把冀城围成水泄不通,却偏偏放着西面不围,分明是以之为诱,暗中设有伏军,我军即使要突围,也必然会中他圈套。”
“公达所言极是。”曹操连连点头,满是期望的目光望向了荀攸。
“臣近来观察敌情,发觉颜贼已将主力尽移至冀城以东,反而在渭水北岸的兵力削弱很多,臣以为,陛下何不派一军偷渡渭水,一举袭破其北岸之营呢?”
荀攸的计策,令曹操精神为之一振,仿佛蓦然间看到了一丝希望。
荀攸接着道:“北岸敌营若破,我军可趁势向北进取略阳,威胁切断颜贼与关中的联系,如此一来,颜贼军心震动,粮道有失,必然就会选择退兵了。”
“好啊,公达此计,当真是绝处逢生的妙计!”曹操拍案喝彩,自信心顿时大增,放眼扫视诸将,“尔等谁有信心,去为朕完成此奇功?”
“儿臣愿往。”话音方落,曹彰便慷然出列。
曹操看着他热血慷慨的黄须儿,凝视许久,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