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大刀撑地,巍巍如铁塔一般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敌军,刀削般的脸庞尽是冷峻,沉着如山一般。
左右部下,仿佛也为颜良的沉着所感染,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敌军,更无一丝惧色。
三千颜军将士,紧握着刀枪弓弩,神情中涌动着决毅,无畏的注视着敌军近前。
两百步时,攻城的袁军陡然加速冲锋,喊杀着冲上前来。
颜良手一抬,厉声一声:“放箭!”
令旗摇动,号令传下,几百张强弓硬弩齐齐而射。
无数的支利箭,挟着千鸟振翅的啸声,破空而下,如雨点般倾向袁军。
城下的袁军亦早有准备,当先的大盾手将铁盾高举,为攻城抬扛云梯的攻城队挡住箭矢的来袭。
无数的箭矢钉钉铛铛,如雨点般被弹落,却仍有不少穿过大盾的缝隙,射中藏匿于下的袁军士卒。
惨叫之声,此起彼伏。
然而,袁军却并未因此而放慢前进的脚步,依然无畏的向着宛城逼来。
俯视着井然有序幕前进的袁军,颜良口中喃喃赞叹道:“不愧是文子勤,麾下将士果然是精锐之辈。”
须臾间,数千袁军已越过护城壕,第一拨的攻城部队接近城墙,十余张云梯徐徐被竖起。
接城肉搏,就在眼前。
颜良剑眉一横,浑身杀气迸射,长刀一横,厉声喝道:“颜家军的健儿们,随本将并肩而战,杀退敌人!”
第八十一章奋起神威
杀!杀!杀!
城头一线,颜家军的健儿们热血沸腾,齐声怒吼。
隆隆的啸声,遍传四野,直令攻城的敌军为之色变。
几百步外,抱枪观战的文丑,那刀疤脸也不禁微微一变,心中奇道:“兄长他素来不体恤士卒,而今看这阵势,他的部下竟似愿为他死战,这数月以来,他究竟经历了什么,竟有如此大的转变?”
文丑心中惊奇难定,一身的战意似乎在渐渐消弥。
“子勤将军,颜贼的士气看来很盛呢,将军不会临阵退缩了吧。”
旁边督战的郭图捋须说道,语气有些阴阳怪气。
文丑如芒在背,明知袁谭令他作先锋攻城,乃是存有他意,却又无可奈何。
他暗暗咬牙,冷哼一声:“本将纵横天下,岂惧怕过谁。”
说罢,文丑跃下马来,几步冲到鼓阵处,一把夺过一名鼓手的木锤。
他挽起袖子,一双浑圆如碗口粗的铁臂,抡将起来奋力的擂鼓,为部下将士助威。
麾下的数千部众,眼见文丑亲自为他们擂鼓,受此激励,士气大振,喊杀之声震天而起,渐渐将城头颜良军的呐喊声压过。
城头上,接城战已经开始。
北面一角,一架袁军钩梯率先搭上城垛,这种顶部将有镰刀的长梯,可以紧紧的勾住城墙。
方一接城,手持刀盾的袁军陷城队,便奋勇的向上攀爬而上。
守城的颜良军也早有准备,人头大小的罗石呼啸而下,将那些躲闪不及的袁军从钩梯上砸落。
惨嚎声中,一名名头破血流的敌人,从几丈高的城上摔落,生生的摔成一摊摊的血肉模糊的碎尸。
城壕一线,五百袁军弓弩手在大盾手的掩护下,向着城头守军仰射,以压制守军的反击。
密集的箭雨中,不断的有露头的颜军士卒被射中脑门,有的倒毙城头,有的则坠落城下,和敌人的尸体混成一团。
颜良扶刀坐镇城楼中央,半步不移,从容的指挥作战。
北面处,在袁军强力的箭袭下,七八名颜良军士卒先后被射倒,后续的人手不及补上,此间的守势立时削弱。
攻城的袁军趁势急攀,三五名射手矫健的袁军刀盾手,嗖嗖的就窜上了城头。
颜良见得此状,厉声喝道:“周仓何在,速给本将杀退北侧登城之敌!”
正自血战的周仓得令,索性将半身衣甲卸了,赤着膀子,手拖大刀奔向了北侧。
怒吼声中,大刀如车轮般狂扫而出。
那些袁军小卒又岂是周仓敌手,在一阵哐哐的盾碎声中,登上城头的数名袁军士卒,竟生生的被斩飞出去。
怒发虎威的周仓,竟凭一己之力就逼退了登城之敌。
随后,他将大刀往地上一插,将地上的叉竿捡起,双臂肌肉暴涨欲裂,向着那架钩梯推去。
暴喝声中,周仓奋起虎威,竟将那数丈余高,趴了七八个人的钩梯,生生的叉了出去。
伴随着一阵惊叫声,钩梯晃晃悠悠的倒了下去,几百斤的重量轰然砸下,将地面上不及躲闪的袁军砸中大半。
大部分被砸中者当场毙命,更有数人被拦腰斩成两断,断处尽是血肉模糊,惨烈之极。
第一轮的狂攻,生生的被颜良挡了下去。
半个时辰的战斗中,袁军死伤数百,鲜血竟将土色的城墙染成了赤红,城墙根下的尸体也高高的堆叠起了一层。
军阵中的文丑,眼见宛城城坚,颜良的守军相当顽强,心知凭借眼下兵力,根本无法攻克。
文丑不愿自己的士卒白白牺牲,便拨马来到郭图面前,大叫道:“颜良军早有准备,我军再强攻下去只能徒损士卒,郭先生,我看今日当暂且收兵,来日从长计议。”
“收兵?”郭图的鼻子翘了翘,“这才攻了半个时辰就收兵,岂不有损我军士气,子勤将军,你是怕了那颜良,还是另有所想呢?”
郭图话中有言,言外之意仍是暗示文丑不肯力战。
文丑眉色深凝,胸中极中窝火,却只能暗暗咬牙,下令全军不得后撤一步,继续强攻。
初攻受挫的袁军,只能鼓起士气,继续踏着同伴的尸体,向宛城发进每二轮的进攻。
城头上的颜良,却依然如巍巍铁塔般屹立不动,手中的刀锋闪着寒光,红色的披风猎猎生风,头顶上那一面“颜”字大旗傲然飞舞。
面对着袁军第二轮的强攻,颜良毫无一丝惧意,继续沉着的指挥作战。
一架架云梯被推翻,数不清的敌卒跌落城下,檑木与罗石,还有那烧红的铁水一刻不停的掷向敌人。
转眼又是半个时辰的血战,这一次,敌人甚至连一人都未能登上城头。
颜良用几百人死伤代价,生生的将汹涌而至的敌人阻于城墙之下。
突然间,一箭破空而上,直奔颜良而来。
颜良却纹丝未动,只当那箭矢咫尺之距时,微微的将头一偏,虎掌如电光般探出。
那一支劲力极强的箭矢,竟被他生生的凌空接住。
城墙下的袁军,见得颜良竟徒手接箭,无不为之震撼。
“拿弓来!”
颜良怒喝一下,从一名部下手中夺过一张硬弓。
开弓似弯月,箭出如流星。
那一支利箭,如死神的微笑,破空而下。
噗!
一箭正在那发箭的敌卒,不偏不倚,正中脑门。
颜良这一施展百步神射,城头上颜家健儿深受鼓舞,尽皆放声喝彩。
城下的袁军则士气受挫,无不面露惧色。
士气此消彼涨,袁军第二轮的攻击,很快便又消沉下去。
城外的文丑见得此状,心知再战无益,也顾不得郭图的猜忌,以主将的名义,下令全军收兵。
见得敌军退兵,一身是血的周仓兴奋叫道:“将军,敌兵已退,何不趁机杀出城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按照目下这种情况下,颜良本是可以趁胜追击。
不过颜良有意招揽文丑,并无意与其死战,如此自要给文丑留些余地。
况且,文丑虽然退兵,但队伍却井然有序,显然是防备着颜良挥军趁势掩杀。
念及于此,颜良便摆手道:“不必追了,本将的敌人并非文子勤,留些气力,待今晚一决胜负。”
于是颜良便叫全军不得追击,只用箭矢欢送失利的敌人。
午后时分,袁军在留下七百多具尸体后,尽皆撤尽。
城头上浴血得胜的袁军将士,挥手着沾血的兵器,欢呼雀跃,舒泄着豪情。
白日一战,转眼已是天黑。
深夜之时,宛城内外皆陷入了沉寂,大战方休的两军,似乎都已疲惫,很默契的各自休整,并未再骚扰对方。
月过中天时,颜良来到了宛城东北角的一间大宅。
这间原属民居的大宅,在颜良军攻占宛城后不久,便被以军用为由征用,约有五百多士卒,已经夜以继日的在此埋土苦干了七八日之久。
入得大宅时,两千多未今早未参战的步卒,早已静候多时。
甘宁全副武装,手持双戟站大院中央,英武的脸上涌动着某种莫名的兴奋。
见得颜良到,甘宁忙迎了上去,拱手道:“禀将军,万事俱备,只等将军下令。”
颜良环看了一眼他的健儿们,微微点了点头。
甘宁遂转身挥手,向部下致意。
几名士卒赶紧奔到院中央,院中央铺设的草席统统掀开。
一个巨大的深坑,赫然呈现在眼前。
第八十二章地底奇兵
深坑之内,开有一条地道,黑乎乎的不见尽头。
这一条由宛城之内开挖的地道,径通城外袁军的主营所在。
此条地道,正是颜良的破敌妙计。
前番颜良初占宛城,勘察城外地形时,料定了袁军下营之地,于是就抢在袁军进抵之前,派兵夜以继日的事先挖好了这条地道。
正如颜良所料的那样,袁军所选的下寨之地,跟他先前推测的几乎无二。
主营中的袁谭,万万也料想不到,他所在营盘之下,竟早伏有一条秘道直通宛城之内。
颜良环视诸将士,此次所用之兵,多为甘宁原有部曲,这些年轻的健儿,此刻脸上都涌动着兴奋。
看得出来,他们的热血正在沸腾。
“拿酒来。”颜良高喝一声。
身后亲军,急着早已备好的烈酒,分于众健儿。
颜良举起杯来,目光流露着激荡,高声道:“今晚,成败皆在诸位之手,本将这一杯敬你们,来日得胜,我们再不醉不休。”
一饮而尽。
哐~~
颜良将一滴不剩的酒杯,狠狠的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众健儿皆饮尽,仿效颜良,纷纷将酒杯砸地。
大院之内,哐哐的碎裂声响成一片,凌乱的响声,仿佛比战鼓声还催人振奋。
酒饮尽,颜良拍着甘宁的肩,郑重道:“兴霸,就靠你了,别让本将失望。”
“将军放心,宁必不辱命!”
甘宁拱手而应,英武的脸庞中,涌动着刚毅与自信。
颜良点了点头,再次环视众军,那刀锋似的眼眸中充满了猎猎豪情。
沉静半晌,颜良大手一挥,厉声道:“时辰已到,突袭队出发。”
号令下,甘宁一手执火把,一手执戟,第一个跳下了深坑,只张望了一眼,便毫不犹豫的钻进了那幽幽地道中。
其余八百健儿陆续跳下坑中,鱼贯而入,没有一丝迟疑。
颜良目送着最后一名突袭士卒进地道,随即拨马赶往宛城东门处。
城门口,五百铁浮屠业已就位。
暗月之下,铁甲幽幽反射着寒光,五百重骑士全副武装,犹如幽冥鬼府中的鬼将一般森然。
五百重骑之后,便是三千多精锐步军,除了神行骑之外,颜良的精锐之军已齐集。
颜良登上城头,极目远望城东北侧的袁军主营,那里依旧是灯火通明,颜良甚至能够看到营门外巡逻值守的袁军士卒身影。
袁谭到底还有几分用兵之能,又有郭图辅佐,这营寨设得相当高明。
似乎袁谭早有提防颜良劫营,营盘四周设了重重鹿角,更掘有深壕,可谓固若金汤。
“再坚固的堡垒,也会从内部轻易被攻击,我的袁家大公子,今晚本将就给你好好上一课。”
颜良嘴角渐起丝丝冷笑,眼眸中杀机在涌动。
身后的将士们却并未如颜良那般自信,这些年轻人激荡的脸上,多少闪烁着几分不安。
颜良遂叫将案几搬来,煮酒一壶,他靠在城头,闲情逸致的品起酒来。
眼见主将如此闲然自信,将士们紧张的心也渐渐平伏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短短的一夜,却似极为漫长。
地道中的甘宁,强压着自己高大的身躯,在狭窄的地道中缓缓前行。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只知要不断的前行。
整个地道中,耳中所能听到的,只有此起彼伏,沉重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抵达了地道的尽道,在此处,地道分为了三道岔路,分设了三个突出点,为的就是确保至少有一处不会挖到袁军的营帐底下。
甘宁回头作了个手势,身后的部卒兵分三路,分别进入了三处岔道。
甘宁选择了中央那么,他来到地道底下,亲手动手,轻轻的向上掘去。
尽管根据估算,地道距离地面不足数尺,但为了尽量不制造出响声,他不得不极力的放缓动作,以期发出最小的噪音。
几尺之地,甘宁几乎用了一个时辰才挖完。
当那一小片洞口露现出时,甘宁和地道中其他的将士的心,一瞬间就提到了嗓子眼。
没有人能确定洞口会开在那里,也许是无人处,也许正好在袁谭的大帐底下也有可能,这还要凭运气。
洞口外一片安静,听不见脚步声,也听不见士兵打呼噜的声音。
众人的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确定了洞口处无人时,甘宁便加快了速度,迅速的把洞口扩开。
然后,他手执双戟,第一个爬出了洞口。
警觉而迅速的环看一眼四周,甘宁紧绷的脸上,竟以涌现出难以压抑的惊喜。
“他娘的,老子的运气也太好了,竟然挖到了袁军的屯粮场!”
兴奋难当的甘宁,招呼着其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