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身后的赤兔马,似乎感觉到主公要抛弃它,颇通灵性的它,长长的嘶鸣了起来。
听得赤兔马的嘶鸣声,关羽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缓缓的转过了身来。
看着那骏健的宝马,关羽的脑海中,忽然又闪过一个念头:“这赤兔马只配我关羽拥有,岂能便宜了那颜贼,不行,我绝不能把赤兔马留给姓颜的。”
念及于此,关羽的眼眸中,阴冷的杀意,陡然涌现。
眉头深凝,关羽将手中的长刀缓缓的扬起,一步步的走向了赤兔马。
就如同他射杀关平一样,对于跟随自己多年的爱马,关羽宁可将之斩杀,也绝不肯将之留给颜良。
那赤兔马仿佛感到了主公的杀意,心儿也惊恐起来,四蹄原地乱蹬,一副不安之状。
“赤兔啊赤兔,当年你为吕布那魔头所有,助他害了多少人,幸在你归我关羽之后,才洗刷了你的污点,今日,我关羽岂能容你再落入另一个魔头手中,再度助纣为虐,你必须死!”
关羽口中念念有词,步步逼近,手中的战刀已高高扬起。
通灵性的赤兔马,深深的为关羽的杀意所惊,眼眶间,竟然滚出一滴泪珠。
马儿流泪,如此凄凉之相,连左右的士卒都为之动容,纷纷以企求的目光看向关羽,似乎在恳求关羽手下留情,留这可怜的赤兔一条性命。
关羽却脸色铁青,毫无回转之意,战刀已越扬越高,眼看着就要斩将下来。
他的杀意已下,非斩赤兔不可。
就在战刀扬起,即将落下的一刻,蓦听破空之声,呼啸而来。
冷箭来袭!
关羽的脑海中,霎间闪过这四个字,绝顶武将的本能,令他急是收了杀马之心,横刀相挡。
果然,但见一道流光,如电而来,直扑向关羽的胸口。
关羽不及多想,急是长刀一扬,“铛”的一声弹开了袭来之箭。
抬头再望时,关羽的那张红脸,霎时间变得惊骇万分。
只见二十余步外,颜良手执强弓,正如流火一般飞奔而来。
颜良的身后,数不清的楚军士卒,则如潮水般狂涌而至。
楚军,竟是来得如此之快!
山道上的这些燕军士卒,霎时间就吓崩了魂,如过街的老鼠一般,连滚带爬的抱头而逃。
颜良将强弓一挂,手抄起青龙刀,猛夹马腹,直取关羽而来。
“先杀儿子,又杀坐骑,关羽,你真有本事啊,可有胆与本王一战!”
狂奔中的颜良,肆意的讽刺着颜良,惊雷般的暴喝,直震得关羽心胆发颤。
此时的关羽,已是惊得目瞪口呆,眼见颜良杀到,哪里还顾得再杀自己的爱马,当即掉头混入乱军中,就如那寻常的士卒一般,在柴草密布的山道上,滚着泥巴疯狂的逃跑。
山道口处,尚堵着数千号燕军,颜良纵马舞刀,率领着他的将士一路辗杀。
杀得虽痛快,但倒地的尸体,却又间接的阻挡了他前进的脚步。
当颜良踏着遍地的尸体,冲杀至山道口时,关羽已是消失了柴草密布的山道上。
颜良若要死追关羽,就要下马徒步去追,失却了速度的优势,追上关羽的机率,其实已经不大。
见得这般情势,颜良索性就放弃了继续追击。
虽是走脱了关羽,但这一场围杀战,却截杀了一万多的燕军,关羽的徐州军团,已然遭受重创。
于颜良而言,他的战略目标已经达到。
而且,继上一次关羽丢弃了青龙刀后,如今他又将赤兔马丢弃,这更是送给颜良的一份大礼。
“大王,这就是传说中的赤兔马啊,果然名不虚传。”周仓兴奋的将赤兔牵了过来。
颜良瞧见赤兔马那火红的身姿,两眼不禁迸射出兴奋之光。
身为武将者,有哪一个不爱好马的,更何况是天下无双的赤兔马。
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今我颜良就要改一改,让世人皆知,人中颜良,马中赤兔。
兴奋的颜良,当即跃下马来,就打算换骑赤兔。
赤兔马见得生人要骑自己,本能的就有些畏惧,马上就开始焦躁起来。
“大王,听说这赤兔极通人性,平素只有关羽才能骑得,大王要强行骑它,可得小心些。”周仓担心道。
颜良却不屑道:“关羽还不是从吕布那里得来的,他关羽能骑得,我颜良为何不能。”
颜良毫不忌惮,从周仓手中接过缰绳,纵身一跃,诺大的身躯忽的便坐在了赤兔背上。
那匹当世宝马,立时便受惊,四蹄翻腾,硬生生是想把颜良甩脱出来。
颜良双腿夹紧马腹,就是不肯松开,口中厉喝道:“赤兔,关羽那厮想杀你,他已不配做你的主人,从今往后,我颜良就是你的新主,你给老子乖乖的听话。”
通灵的赤兔,仿佛是为颜良的威势所慑,又或许是感念于颜良一箭救了它的性命,几经扑腾后,渐渐的便安静了下来。
片刻之后,赤兔终于恢复了正常,很顺从的任由颜良御使。
天下第一的神驹,今日终归颜良之手。
左右周仓等麾下将士,眼见颜良几下就驯服了赤兔,不禁皆露惊叹之色。
一众兴奋的士卒,山呼海啸般的齐呼“万岁”。
“万岁——”
“万岁——”
震天动地的山呼声,冲上云宵,震动苍穹。
颜良是何等的畅快,坐胯赤兔马,手提青龙刀,策马扬鞭,直往下邳方向而去。
此时此刻,下邳城头,已然高树起了楚国的大旗。
当颜良下令追杀关羽的同时,亦分万余兵马,趁势对下邳城发起了进攻,已是空城一座的下邳城,几乎没有遇到丁点抵抗,便是易换了旗帜。
而在东营一线,被关羽抛下的万余燕军,已为凶猛嗜杀的楚军将士杀伤大半,仅余不足千余残兵,正在被血腥的围杀。
血沼之上,那两员女将,正自血战不休。
吕玲绮纵舞着方天画戟,正如狂风暴雨般疾攻关凤,而关凤则拼力舞动战刀,吃力的抵挡。
关凤乃关羽的亲生女儿,自幼便为关羽传授家传刀法,故其虽为女流,但刀法上的造诣,反而要高出其养兄关平。
虽如此,但关凤的天赋毕竟有限,武艺上,终究是逊于吕玲绮三分。
二人交手五十余合,吕玲绮的戟式愈加凛烈,而关凤的刀法却越见散乱,整个人已是气喘吁吁,穷于应付。
又是十招走过,吕玲绮似乎也跟她玩腻了,方天画戟的力道,陡然间倍增,重重的戟影突刺而出。
关凤只觉压力骤增,拼尽全力应战,也抵之不住,刀法上已是破绽百出。
吕玲绮瞅准一处破绽,长戟斜向一顺,戟锋上鱼胶般的力道,将关凤的战刀狠狠一带,关凤身形不稳,手中战刀险些拿捏不住。
趁此时机,吕玲绮变带为削,戟锋顺着战刀直削向关凤的手腕。
关凤不及收刀,只恐手腕被削断,只得五指一松,无奈的弃了战刀。
而就在她弃刀的一瞬间,吕玲绮长戟反向一扫,戟柄重重的击在了关凤的背上。
重击之下,关凤闷哼一声,整个人坐立不稳,腾空而起,重重的摔落于地。
落地的关凤,溅了一身的泥巴,张口更吐出一股血箭。
堂堂关公之女,如今竟为吕布那些魔头的余孽击落下马,关凤只觉关家的威风,皆已为自己丢尽。
虽然身体受伤到吐血,但落地的关凤,心痛更大加于身痛。
而吕玲绮却是何等的畅快,继关平之后,这已是她第二次将关家的击落于马,那种复仇的快感,几乎令她想要狂笑出声来。
当关凤还欲挣扎着爬起来时,吕玲绮已策马而上,戟锋无情的横在了她眼前。
“姓关的贱人,你可曾想到,有朝一日,你会匍匐在我吕玲绮的马下。”吕玲绮冷笑着,毫不留情的讽刺着她。
被吕布后人踩在脚下,关凤只觉尊严受到无比的羞辱,羞愤之下,关凤恨恨叫道:“姓吕的余孽,有种你就杀了我,总有一日,我父会亲手宰了你,为我和我大哥报仇血恨!”
“到这个时候,还敢嘴硬,贱人,我看你是找死——”被激怒的吕玲绮,细眉一横,长戟一扬,作势就要斩杀关凤。
第六百四十九章要骑的不只是关羽的马
正当吕玲绮作势要斩关凤时,却见正东方向,尘土大作,一队人马飞奔而来。
当先手提青龙刀的英武骑士,正是她的王兄颜良。
只见颜良胯下一片赤艳,竟似踏着变幻的流火而来,那般不可思议的气势,直令吕玲绮一瞬间惊呆在了那里。
当颜良飞奔近前时,吕玲绮方才看清,原来颜良身下不是什么流火,而是一匹赤艳如霞的骏马。
是赤兔,神驹赤兔!
作为吕布的女儿,吕玲绮一下子便认出了赤兔。
眼见颜良坐胯赤兔,这般如风而至,那般威严气度,几乎超越了当年父亲的英姿,吕玲绮心中,是何等的感慨惊叹。
直到颜良勒马于前时,吕玲绮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兴奋道:“王兄既已缴乘了赤兔,莫非已斩杀了关羽那贼不成?”
听得此言,地上的关凤不禁回头看去,当她看到自己父亲的坐骑,竟然为颜良所骑时,不禁神色大变,眸中更是闪过无限的惊骇。
莫非,父帅竟为此贼害了不成?
不,不可能,父亲武艺绝伦,天下无人能敌,岂会败给这姓颜的狗贼。
自我安慰之下,关凤怒叫道:“贱人,你休要白日做梦,我父乃神一般的人物,岂是尔等凡人可伤!”
颜良的目光,这才注意到地上趴着的关凤,看着她那副怒样,听着她对关公“神一般”的评价,颜良的嘴角不禁掠过一丝嘲讽般的冷笑。
“关羽算个屁,我王兄才是当世的神将,你这贱人,死到临头还敢逞狂,我就宰了你!”
吕玲绮被激怒了,杀意再起,方天画戟一扬就要取其性命。
“玲绮且慢。”颜良轻喝一声,喝住了吕玲绮。
吕玲绮目光望向颜良,愤然道:“王兄,这贱人乃是关羽的杂种,把她千刀万剐都算便宜了她,难道王兄打算饶她性命吗。”
“杀她当然容易,不过一刀而已,但却正中了她求死的下怀,且留着她,为兄自有手段炮制她。”颜良冷笑道。
吕玲绮明白了颜良意思,一想到能让姓关的痛苦,吕玲绮自然是求之不得。
她便瞪了关凤一眼,收了方天画戟。
颜良策马上前,俯视着匍匐于地的关凤,冷冷道:“小贱人,本王是没杀成关羽,不过那厮先弃了青袭刀,今又弃了赤兔马,如过街老鼠般落荒而逃,神如果能落到这步田地,真是连凡人都不如,我看你也别替关羽再吹了。”
颜良在轻描淡写间,就把关羽讽刺奚落到了极致。
关凤耳听其父未死,心中不禁暗自庆幸,但再听得颜良那肆无忌惮的讽刺,不禁又是恼羞大怒,气得是一张俏丽的脸蛋涨得通红如霞。
“颜贼,你竟敢辱我父亲,我关凤跟你拼了——”愤慨的叫声中,关凤挣扎着要爬起来,作势就跟颜良拼命。
只是,她才刚刚爬起来时,吕玲绮一戟拍下去,关凤便旋又趴倒于地。
关凤挣扎了几次,均是无情的被吕玲绮拍倒,直到筋疲力尽,再也没有支撑起身体的力气为止。
“颜贼,我父亲早晚会杀了你,一定会的,你等着吧……”趴在泥里蠕动的关凤,嘴里还是喋喋不休。
又是一个自诩高贵的烈女。
颜良俯视着马前的关凤,心中冷笑:“关羽,老子我不光要骑你的马,还要骑你的女儿,我倒要看看,你那所谓神将的面子,还能往哪里搁。”
眼眸之中,一丝邪意掠过。
“把这姓关的小贱人绑起来,带回下邳去吧。”颜良传下王令,纵马扬鞭,向着下邳城而去。
下邳城,徐州的治所,就此易手。
……广陵郡,泗口,燕军大营。
军帐之中,臧霸脸色阴沉,愁眉苦脸的盯着屏上所悬的地图出神。
北面州治下邳被围,水势滔天,关羽岌岌可危,刘备的大军却久攻彭城不下,迟迟难解下邳之围。
大后方形势危急,而在眼前,吕蒙统师的四万淮南军,正不分昼夜的狂攻他的泗口营。
关羽一走,带走了大部分的军队,只给留下了四千左右的兵马,却要面对十倍敌人的狂攻,他臧霸所面临的困境,其实并不比关羽好多少。
“唉,关羽心高气傲,屡使我徐州陷入危境,燕王以他镇守徐土,实在是用人不当呀……”臧霸摇头感慨。
正自叹息时,脚步声响起,副将吴敦匆匆而入,神情万般凝重。
“将军,北面急报,关羽已于数日前突围而去,下邳城已经为了颜良所破了。”吴敦沉声道出了这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臧霸大吃一惊,满脸惊诧。
下邳被围,形势危急,这一点臧霸自是深知的。
但臧霸也知道,关羽这个人虽傲,但能力还是有的,凭借着两万大军,坚守下邳几个月当不成问题。
现今的情势却是,才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关羽就被颜良杀得弃城而逃,置使下邳重镇落于敌手,这如何能不出乎臧霸的意料。
“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颜良竟如此了得,把个关羽杀得狼狈到这般地步。”臧霸万般感慨,言语之中,竟似对颜良充满了敬佩。
吴敦却忧虑道:“将军,今下邳已失,咱们这广陵郡等于被截断在徐南,倘若颜良分兵南下,咱们就要面临被南北夹击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