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孙权为了防范绍公子,几乎将他们母子软禁,时时刻刻派人监视,周公瑾却为何不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他口口声声自称与伯符将军情同手足,那我倒想问问,他所作所为,真对得起伯符将军的在天之灵吗?”
蒋钦的口才惊人的出色,抓住了周瑜的软肋,慷慨激昂的作出了抨击。
而蒋钦那激动的情绪,仿佛他所言并非只是单纯的激辩,而是内心之中,确实对周瑜此前所为,存有不满。
“孙权和周瑜,这两个伯符将军的兄弟,一个迫害绍公子母子,一个置他母子安危于不顾,反倒是颜大司马,虽然几灭了孙氏一族,但对绍公子却十分厚待,我蒋钦不为别的,单为这一点,归降大司马那也理所应当,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几番慷慨厉诉,蒋钦只将他这位旧日同僚,呛得是哑口无言,先前的那份“占据道德制高点”的气势,此时已是烟销云散。
沉默,潘璋脸色铁青,城楼中气氛死一般的沉寂。
长久之后,有人叹了一口气。
“你说了这么多话,无非就是想劝我投降,不是吗。”潘璋在气势上,终于是输了。
蒋钦站了起来,正色道:“我此来,就是想告诉文珪兄,颜大司马乃是愚弟所见,当世最强的明主,无论是智谋还是武艺,乃至用人的气度,都是古今无二。你我归顺于他,非是屈辱的,而是良臣择木而栖,唯有追随于他,你我才能成就不世功业,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名垂青史,流芳百世!
这八个字,如重锤一般,狠狠的击在了潘璋心头。
那一瞬间,潘璋的眼眸之中,竟是明显的闪过了动摇之色。
但那动摇的火焰,却生生被他压制了下去。
沉吟半晌,潘璋苦笑了一声,“成败尚未可知,谁才是真正的明主还不一定,颜将军若想让我献城投降,那就先击退了周都督的援军吧。”
潘璋这是开出了一个条件,只有援军被击败,他才会选择投降。
蒋钦心中松了口气,却又反问道:“合肥城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你又怎知周公瑾会前来援救。”
“他一定会的,因为,他别无选择。”潘璋语气斩钉截铁。
蒋钦沉顿了一下,拱手一笑:“我明白,那咱们就坐等结局,让这一战来证明,谁才是这天下无双的雄主吧,告辞。”
蒋钦带无多言,拱手告辞。
空荡荡的城楼中,只余下了潘璋一人,神情黯然的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道:“周都督,我潘璋降与不降,全看你自己的了。”
……三天后。
周瑜的援军,在合肥被围十余天后,终于赶到了。
准确的说,应该是周刘联军。
关羽的一万五千人,周瑜的一万五千兵马,合计三万的水陆联军,浩浩荡荡的从寿春南下,沿着肥水赶赴了合肥。
三万周刘联军,在合肥上游十五里处下寨,对围城的颜军形成了由北向南的俯攻之势。
颜良等的就是今天,他早有准备。
六万大军中,近三万兵马被围下来,继续围困合肥城,以防止潘璋趁机率部出击,里应外合。
颜良则自率三万兵马,往合肥上游五里下寨,与十里外的周刘联军,形成了对峙之势。
中军帐中,诸将齐集。
“自古围城一方,利在速战,主公,末将以为,我军当全军出击,夜袭敌营,一举荡平周刘联军。”
大将甘宁,头一个跳出了叫战。
“主公若要出战,老朽愿为前驱,老朽久闻关羽之名,早想跟他较量一番,看看他是否有如传说中那般武艺出神入化。”
老将黄忠,亦是斗志狂燃,凶凶欲战。
大帐中,诸将纷纷叫战,昂扬如火的斗志,充斥着大帐。
这时,军师庞统却淡淡笑道:“众位将军的斗志高涨自是不错,但众位不要忘了,周刘联军亦有三万之军,关羽和周瑜,一个善战,一个善谋,我们想凭一场夜袭,就一举击破敌军,只怕是没那么容易。”
庞统冷静的判断,让诸将情绪稍稍平静,颜良亦微微点头,以示赞同。
“若不夜袭,那我们就诱使敌军主动出击,利用咱们骑兵的优势,野外决战击破他们。”甘宁又道。
凌统却道:“自周刘联军抵达合肥后,一直在加固营盘,不断的从寿春运调粮草,似乎想打一场持久战,想要诱使他们出战,只怕非是易事。”
“我军志在进取中原,若是把宝贵的时间都耗在淮南之战中,确是有些得不偿失,不过如何诱使周瑜和关羽主动出战,倒是需要动些脑筋。”庞统喃喃道,眉头也微微一凝。
大帐之中,顿时陷入了沉寂。
这时,一直不语的颜良,却忽然不屑一笑。
他二话不说,提起笔来,笔走龙蛇,不多时便写好一书。
“想要逼敌人出战还不简单,派人把这封信送去给关羽,只要他看了这封信,非出战不可。”
第五百零九章揭关羽的丑
关羽那是什么人物,那要是刘备麾下第一大将,刘备征战在外,每每以关羽镇守后方。
这样一个人物,他的统兵能力,那必是无须置疑的。
而这样一个统帅级别的人物,又会因颜良区区一封信,就改变战略,主动的出战吗?
最初的一瞬间,众将对于颜良的自信,产生了一丝的怀疑。
但转眼间,他们就对颜良深信无比。
当初,关羽本还是拖拖拉拉,迟迟不肯发兵援助周瑜,不正是颜良的一封挑战书,几天之间就把关羽气到了合肥的吗。
既然那一次关羽会上钩,这一次,必定也不例外。
于是,那一封颜良的手书,便在当天黄昏,被送往了十余里外的周刘联军大营。
准南军与徐州军,分东西二营,周瑜的淮南军因善水战,故居肥水畔的西营,关羽的徐州军更善陆占,便安营于东,两营成犄角之势。
中军大帐中,关羽正轻捋着美髯,后仰着头颅,双目半开半合,斜眼观着手中的兵书。
“父帅。”义子关平步入了帐中,小心翼翼的拱手见礼。
关羽却仿佛没看到他一般,只爱理不理的随口“嗯”了一声,目光却始终未离手中书简。
“父帅,颜良刚才派了信使来,有一封亲笔信送给父帅。”关平说着,双手将一封帛书奉上。
颜良的亲笔信?
关羽的眉宇微微一皱,那孤傲冷漠的红脸间,不禁掠过了一丝愠色。
他想起了颜良那道嚣张狂妄之极的挑战书,那道让他怀恨在心的挑战书。
倘若不是颜良兵马多,在周瑜的再三建议下,关羽岂会如此没魄力的去打一场持久战,他早就尽起大军,全力发进了进攻。
“念吧。”关羽冷冷一声,表现的很是不以为然。
关平赶紧将那书信拆开,仔细低着看着,准备念将来。
但这一看不要紧,关平的脸立刻涨到通红,仿佛看到了什么羞愤之事一般,一下吱唔不言起来。
关羽瞟了一眼,看到了儿子那羞愤的表情,冷傲的眼眸中,顿时闪现几分异色。
“怎么回事,为何不念?”关羽不悦的质问道。
“父帅,这封信没什么价值,根本不值一听,撕了它干脆。”关平将信合上,当场就打算撕碎。
这异常的举动,引起了关羽的怀疑,他立时厉喝道:“把信拿过来!”
“父帅,这信还是不看得好,免得省那无谓的闲气。”关平把信攥在手里,不肯奉上。
“我叫你拿过来!”关羽神色愈厉。
关平身形一颤,为父亲的威势所慑,不敢不从,只得颇不情愿的将那书信奉上。
关羽放下兵书,将那封颜良的手书展开来看去。
初始之时,关羽还是一脸的冷傲与不屑,但看着看着,关羽那一张红脸,却是陡然异变。
狂烈的怒色,如潮水一般,霎时间袭遍整张红脸。
“无耻的狗贼,焉敢如此相辱——”
关羽勃然大怒,将手中的帛书,奋力的撕成了粉碎,仿佛撕碎的不是书信,而是颜良这个死敌。
关平也是赫得身形一震,连大气都不敢喘息一口。
盛怒的关羽,腾的跳了起来,大步往外走去,口中喝道:“速去备马,本将要去见周公瑾。”
赤兔马备好,关羽翻身上马,直出东营,夜色之中,一行百余号人马,直奔西营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周瑜正欲休息,巡值的太史慈却派人飞马来报,言是关羽忽然前来相见。
周瑜吃了一惊,不知关羽大晚上的前来,乃是有何急事,便忙是出帐前去相迎。
未走出几步,关羽已是策马而来,穿行于周营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周瑜见状,眉头暗暗一皱,心中顿生不悦。
尽管很不爽,但周瑜却还是强挤几分笑意,拱手道:“云长将军深夜前来,莫非是有什么要事要与瑜相商议不成?”
“本将确有要事要讲,咱们里边说话。”
翻身下马的关羽,也不待周瑜回应,已大步流星的走入帐中,反把周瑜留在了身后。
如此气势,俨然这大营之中,是他关羽为主,而周瑜反就宾客一般。
周瑜那俊美的脸上,顿时流露出不悦,而左右的部将,也皆是面露不满。
“都督,云长性情如此,为大局设想,都督不要计较才是。”随后至的太史慈,低声的劝道。
当年北海国之时,太史慈曾和刘备联手,一起击退了北海国黄巾军,说起来,太史慈也算与关羽有一面之缘。
故此,关羽对待太史慈的态度,反而要比周瑜要友善不少。
周瑜何尝不是高傲的性子,然眼下有求于关羽,周瑜听了太史慈的劝,也只能对关羽的傲慢假作不见,转身跟随了进去。
先一步进帐的关羽还算给周瑜留面子,没有直接坐上他的帅位,但也不用周瑜相请,径直就坐在了左首上宾之位。
周瑜跪坐下来,佯作无事,拱手问道:“云长深夜造访,莫非是有何急事?”
关羽捋着美髯,冷冷道:“本将深夜前来,乃是要告知周将军,本将已决心明日尽起大军,与那颜良决一雌雄,请周将军介时也起全军助战。”
听得此言,周瑜和在场诸将,无不神色一变。
“云长将军,咱们在寿春时不是商议的好好的吗,此役当以持久战为主,不与颜良狗贼作正面交锋,以免其发挥骑兵的优势,怎么好端端的,云长你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周瑜不解的问道。
关羽却不解释,只冷傲道:“没什么原因,本将只是看那颜良狗贼不顺眼,要亲手斩下他的人头。”
周瑜听到这里就不爽了,他感觉关羽这突然间要出战,竟似完全因个人的喜怒而定,完全不以大局为重。
换作是以为,周瑜早就一番不屑的言辞,斥责了过去。
但是现在,周瑜却只能隐忍。
“云长将军深通兵法,自应该深知,眼下颜良势强,而我联军势弱,此时若是强行决战,未免有些冒险了吧。”周瑜强抑着内心的厌恶,还拍了关羽几句马屁。
关羽却傲然道:“颜良之所以能纵横江东,就是因为你们吴人太过懦弱,今有本将和我精锐的徐州兵在此,你们还有何可害怕,本将战意已决,决不容改变。”
关羽那气势,俨然如在命令自己的下属一般,而言语中更是公然讽刺周瑜“懦弱”。
周瑜心中愠怒,皱眉道:“倘若周某就是不赞成出战,关将军又打算如何?”
关羽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周将军若是不出战,本将明日就率军回徐州,坐看你们自生自灭。”
耳听着关羽的威胁,原本恼火的周瑜,心中陡然一震。
想要发作的周瑜,怒言将要出口之时,却生生的给咽了回去。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倘若关羽撤兵而去,自己绝非颜良的对手,留给他的只有覆没一途。
面对咄咄逼的关羽,周瑜,陷入无奈的沉默中。
……清晨时分,一骑由周刘联军大营飞奔而来,直抵颜军大营。
那一骑信使,送来的是关羽和周瑜联手所下的战书,称将在午后时分,两军在肥水畔决一死战。
这一道战书,让在场的诸将,无不激动惊奇万分。
激动的时,终于可以血战一场,扫灭周瑜余孽,杀一杀关羽的威风。
惊奇的却是,颜良的那一道书信,果然发挥了奇效,竟真的诱得关羽出战。
“主公的那封书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怎的关羽突然就敢一战了?”众诸好奇的问道。
颜良冷笑一声,“也没什么,孤只是揭了一件他的丑事而已。”
当下,颜良遂将他信中所书的内容,道与了众将。
原来,当年关羽为曹操效力时,曾贪图敌将秦宜禄的老婆,开战之前曾向曹操请求,击败秦宜禄后,要将其老婆收为己有。
曹操开始答应的好好的,结果战后却反了悔,将秦宜禄的老婆纳入自己的金屋,关羽对于此事,自是十分的不爽。
颜良便在书信中调侃关羽,称当初颜良投降曹操,正是想借曹操之手,夺取人家的妻子,而背叛曹操,也是因为被曹操夺了所爱,记恨之因。
最后,颜良在信中讽刺关羽是好色忘义的懦弱之徒,若是不敢一战,就趁早滚回徐州去,免得身死名灭。
听得颜良的解释,众将恍然大悟了。
庞统笑叹道:“当世之中,多少宁死不降之将,却无忠义之名,反是关羽这般投降曹操,降而复叛之人,却被赞为忠义,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