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可用,百般无奈之下,孙权只能选择原谅鲁肃。
鲁肃如蒙大赦一般,方才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垂首立在那里,不敢正视。
“现下援军没了,宿卫军损失殆尽,接下来该怎么办,你还不赶紧拿个主意。”孙权催促道。
鲁肃额头滚着汗,紧张不安的苦思起来。
半晌后,鲁肃拱手道:“启禀主公,肃以为,到了这般地步,咱们只有两条路可选。”
孙权精神稍稍振作,示意他赶紧说下去。
“这第一条路,就是让城别走,弃秣陵而东撤,退守吴郡。”鲁肃道出了他的第一条路。
话音方落,孙权头已摇的跟拨浪一般,断然道:“若弃秣陵,江东必人心瓦解,纵然逃往吴郡,又焉能坚守住,不行,秣陵城绝不能弃。”
见得孙权如此绝然,鲁肃只好放弃了这一条计策。
“既是如此,那这第二条路,就只有坚守秣陵。但现今城中兵马不及八千,士气又极为低沉,万难坚持太久,唯有征辟青壮丁口入伍,尽快编练新军,如此方才有可能守住秣陵,只是……”
“只是什么?”孙权忙道。
“只是新征的青壮不习武事,想要形成战斗力,还需要些时日,而眼下颜良大胜,全面进攻只在眼前,我们哪里又有时间去训练新军。”鲁肃也显得很是无奈。
说来说去,最缺的就是时间。
孙权下了床榻,负手踱步,沉眉陷入了沉思,他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似乎在进行着什么艰难的抉择。
权衡半晌,孙权轻叹了一声,似已下定了决心。
“你尽管去编练新军便是,至于时间之事,我自有办法去替你争取。”孙权语气颇是自信。
鲁肃愣怔了一下,猛然间似乎猜想到了什么,想要张口说时,却又欲言又止。
心中暗叹一番,鲁肃只能拱手应命。
送走了鲁肃,孙权便强撑起气力,离了军府,低调去往了城北方向。
不多时间,他策马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府院前。
盯着那朱门上生绣的铜钉,孙权犹豫了半晌,还是佯作从容,大步的走了进去。
此府,正是他兄长孙策的旧日府邸。
孙权进门,也不叫人去通传大乔,大步流星直趋内室。
当婢女们慌张的告知大乔时,孙权已经推开房门,堂而皇之的直入内室。
此时的大乔,正作着女红,孙权的突然闯入,不禁令她吃了一惊。
不过大乔很快就恢复平静,站起身来微微一礼,淡淡道:“叔叔前来,怎也不提前通报一声,我也好去相迎。”
“你们都下去吧!”孙权向左右婢女们喝道。
婢女们不敢不遵命,忙不迭的都趋步而退。
这内室之中,只余下了他叔嫂二人,大乔下意识的就暗生警觉。
“未知叔叔此来,所为何事?”大乔警剔的问道。
“秣陵城被颜良狗贼所围,危在旦昔,嫂嫂想必也应该知道吧。”孙权冷冷道。
大乔微微一怔,便道:“叔叔神武雄略,有叔叔在,料想那颜良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一句“神武雄略”,孙权听着却极是刺耳。
“秣陵城势危,嫂嫂岂能独善其身,眼下恐怕也到了嫂嫂出些力的时候了。”孙权话中另有玄音。
大乔眉头微微一凝,“我只是一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只怕是有心无力。”
孙权张口欲言,话到嘴边却又犹豫起来,面露犹豫之色。
扭捏了半晌,孙权暗暗一咬牙,终于是痛下决心。
“那颜良说了,小妹一直很想念你和绍儿,只要我能把你和绍儿送去见小妹,颜良就会答应与我们言和。”
孙权终于道出了他真正的目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脸色虽然肃然,却不敢正视大乔的目光。
大乔花容一怔,似乎不敢相信,孙权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什么小妹想念,只不过是顾及颜面的借口罢了,孙权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把自己母子送给颜良,以换取言和。
堂堂一方诸侯,战场上打不过人家,却要用把自己的嫂嫂和侄儿送给敌人,来换取苟全求和。
天下间,还能有比这更无耻之举吗。
“叔叔当真是英雄好汉,竟然要用自家嫂嫂来求取和平,真不愧是孙家的子弟,呵呵——”
大乔笑了起来,苍凉的笑声中,充满了讽刺意味。
孙权又怎听不出大乔的讽意,那嘲讽的言语,那嘲讽的笑容,令他心下是羞愧不已。
恼羞成怒的孙权,陡然间大喝一声:“给我闭嘴,不许你再笑。”
大乔收敛了笑容,但那份鄙夷的表情,却依旧挥之不去。
“嫂嫂,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你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大哥留下的基业,为旁人所夺吧。”孙权满腔的无奈,打起了悲情牌来。
大乔心已冷,面对孙权的无奈,根本无动于衷。
“既是叔叔打算把我母子送给颜良,那还在等什么,赶紧送我们走吧,说真的,我已迫不及待的相要一睹那颜将军的英雄风采,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竟能把叔叔你打成这副模样。”
大乔非但没有哭哭啼啼的求孙权,反而表现的很开心,而言语中的讽刺,更是让孙权听着是恼羞不已。
说着,大乔已走向门边,似乎急着就要上路一般。
大乔的坦然与讽刺,顿时激怒了孙权,激起了孙权潜藏在心底的兽性。
他不禁勃然大怒,猛然间就将大乔拉住,怒道:“你这无耻的贱人,我早知道你不守妇道,天天想着要背叛我大哥,我岂能让你如愿。”
怒骂声中,孙权已将大乔推往榻上,血目充红,竟要行那兽行。
“你……你想做什么,放开我!”惊恐的大乔,拼命的推拒抗争。
“干什么,哼,既然你早晚要给那颜良狗贼玷污,我自然要先那狗贼一步。”
孙权兽性大发,骑在大乔身上,作势就要剥大乔的衣服。
“无耻,我可是你嫂嫂,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放开我!”
“我就是禽兽,你能奈我何,哈哈——”孙权已卸下了伪装,疯了一般。
大乔拼命的挣扎,怎奈气力微弱,又怎抗得住她这血气方刚的小叔子。
正自在无从反抗的危急关头,大乔于危急中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是探出臂儿,从枕下摸到了一把剪刀,想也不曾多想,奋然的就向孙权的面门处刺去。
第四百七十六章送嫂
这一剪刀刺出去,若是换作是男人的话,以孙权的那点武艺,只怕当场便被刺死。
只可惜大乔毕竟只是女流,这一刺虽是突然,但去势却并不快。
正发兽性的孙权,猛见眼前寒光闪过,本能就身形一侧,向傍急避而去。
哧——剪刀未能刺中孙权面门,但从他的脸侧划过时,仍是将他的脸划开了一道细长的口子,一抹鲜血顿时浸了出来。
大惊之下的孙权,急是松了大乔,而大乔则趁机挣扎起来,又是一剪刀向着孙权狠狠扫去。
孙权不及多想,急是跳下榻去,连着退出三步之远。
此刻,孙权所有的兽性,都给大乔这两剪刀给刺没了,摸着脸上的血迹,看着举着剪刀,疯了似的大乔,孙权是又惊又怒,万没想到自家嫂嫂这么个柔弱女子,竟然能做出这等事来。
“大胆贱人,你竟敢伤我,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是活腻了吗。”恼羞成怒的孙权,厉声骂道。
大乔情急之下,本是打算再扑上去的,但见孙权已然逃远,自知凭自己的手段,再想伤到孙权已是不可能。
别无选择之下,大乔便一咬牙,将那剪刀架在了自己的雪白的脖子上,厉声道:“孙权,你若敢再欺负我一下,我就自刎于此!”
孙权这下就惊呆了。
他是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嫂嫂竟然刚烈到这般地步,宁死也不肯让自己品尝她的身子。
先前之时,孙权大发兽性,也是因为大乔所激,此时挨了这么一剪刀,受了惊吓之后,兽性已被吓得无全。
眼见大乔以死相胁,孙权的脾气很快就软了下来。
献嫂乞和已经够掉颜面,如果再因强占不成,而逼死自己的嫂嫂,这要是传扬出去,不用别人嘲笑,孙权自己也要羞到了无脸见人。
何况,若是逼死了大乔,他又用什么去向颜良求和呢。
权衡之下,原本是一脸恼恨的孙权,转眼间就换上了一脸歉意。
“方才是权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方才会冒犯嫂嫂,权真是罪该万死,嫂嫂大人有大量,千万莫要见怪才是。”
说着,孙权还“啪”的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以示自责。
方才还兽性疯狂,转眼又惭愧自责,孙权变脸之快,简直比翻书还要快。
大乔却并未被孙权的表演所迷惑,架在脖子上的剪刀仍不肯放下,只冷冷道:“叔叔既要送我母子给颜良,就请速速安排车马,送我们出城,若不然,我就只好血溅三尺。”
大乔已完全不相信孙权,尽管颜良有残暴之名,但在大乔看来,孙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受了欺凌的她,已不愿在这龙潭虎穴里再呆片刻,宁愿即刻被送给颜良那暴徒。
“好好好,我马上就安排,嫂嫂千万别冲动。”孙权不敢再犹豫,赶紧三步并作两步,拔退而去。
孙权离去,房门关上。
大乔那举着剪刀的手臂,这才无力的放了下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缓下来,大乔如虚脱一般,险些就瘫倒在那里。
……黄昏时分,数辆马车出现在了孙策府的后门处。
“看什么看,滚远一点。”
巷子外的士卒,喝斥着那些好奇的路人,不许任何人接近后门。
孙权驻马于门外,表情沉重而无奈。
过不得片刻,后门吱牙一声开了,大乔牵着年幼的孙绍,母子二人相携走了出来。
一见到大乔,孙权就不自在起来,想起白天里之事,心中便生几分惭愧。
表面上,孙权却一脸平静,还很从容的向大乔点头致意。
大乔却连孙权正眼也不看一下,只扶着自己的儿子上得马车。
“母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年幼的孙绍不知内情,满脸的迷茫。
“你二叔是要送咱们母子去享福,绍儿乖,快上车吧。”大乔编了个谎来哄自家儿子。
但这安慰之词中,却显然有暗讽孙权的意思,孙权听着心中尴尬,却只佯作没听到。
眼看着嫂嫂和侄儿上了马车,孙权暗叹了一声,将目光转向了诸葛瑾。
“子瑜啊,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此举实在是对不起我大哥。”孙权言语中有几分自责。
神情黯然的诸葛瑾,却忙道:“主公出此下策,也是为了保住伯符将军留下的这基业,相信伯符将军在天之灵,也会体谅主公的难处。”
诸葛瑾的安慰,让孙权好过了许多,心中那仅存的愧疚,旋即烟销云散。
孙权便走到马车旁边,低声道:“嫂嫂,我这也是为了孙氏的基业,我相信嫂嫂一定能够理解我的苦衷。”
马车内的大乔,用漠不理睬来回应孙权。
孙权碰了一鼻子灰,好生的没趣,却又拱手慨然道:“嫂嫂放心,他日我灭了颜良那狗贼,重振孙家之势,必会以盛大之礼,来迎接嫂嫂这个孙家大功臣还乡。”
孙权信誓旦旦的做出了承诺,神情甚是郑重。
马车中的大乔,依旧是不理不睬。
孙权自讨了尴尬,不好再多言,遂是干咳了几声,回头向诸葛瑾使了个眼色。
会意的诸葛瑾,遂叫车马起程,离开了这孙府后门,向着秣陵主城南门徐徐而去。
……石头城,颜军大营。
中军大帐之内,颜良正与众人商议着最终的破城之计。
“禀主公,吴使诸葛瑾又到了。”周仓兴奋的入帐。
诸葛瑾?
昨天孙权才刚刚遭受了一场大败,白天更是被惊吓了一场,这才不到傍晚就派了使者来,反应倒是挺快的。
“主公,那诸葛瑾多半是奉了孙权之命,前来施计拖延的,根本不需理他。”凌统愤愤道。
他话音方落,周仓又道:“那诸葛瑾除了自己之外,这回还带了孙策的遗孀乔夫人,和儿子孙绍前来,说是要送与四夫人相见。”
大乔,孙绍!
听到这两个名字时,大帐之中顿时热闹了起来,众人皆是无比意外。
惊讶的众将似乎没有想到,孙权竟真能厚颜无耻到拿自己的嫂嫂和亲侄儿,来换取求和。
唯有颜良和庞统,却是神色如常,仿佛早有所料。
庞统冷笑道:“看来孙权这一回是真的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主公,碧眼儿既然这么大方,主公倒不如见一见那诸葛瑾。”
“嗯,不错,久闻大乔夫人国色天香,本将倒要好好瞧一瞧,孙权的这位嫂嫂是否如传闻中的那样。”
颜良兴致大作,亲自出得帐外。
他策马直抵营门,停在营外的车队前,诸葛瑾正焦虑不安的徘徊着。
眼见颜良到来,诸葛瑾赶紧迎上前去,笑呵呵道:“有劳颜右将军亲自来迎,瑾实在是受宠若惊。”
诸葛瑾冲着颜良长身一揖,而颜良却当他是空气,策马从他身边而过,翻飞的马蹄践了他一脸的泥星子,令诸葛瑾好生的尴尬。
策马直抵车前,颜良高声道:“久闻乔夫人芳名,既然来了,何不出来让本将一睹芳容。”
马车中的大乔,紧紧的抱着儿子孙绍,听得颜良的声音,一颗心儿陡然间就紧张了起来。
尽管大乔为了气孙权,在秣陵时表现的对颜良十分神往,但实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