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卒和百姓,否则必将遭到东吴最终的报复。
颜良也没生气,回信解释了自己不得已进攻东吴的苦衷,并委婉的表示了遗憾。
周瑜自知颜良是不可能将豫章等东吴所属之地归还,人家既然表现出了缓和的意向,他总这么不顾既成事实的强硬下去,也没什么实际意义。
于是,周瑜在回信中态度也缓和起来,希望两家能够就此息兵,不然拼得两败俱伤,只会让北方诸侯渔利。
几番书信往来,颜良终于等到了周瑜的态度缓和。
于是,颜良当即表示,他将看在周瑜的面子上,就此撤兵,荆扬二州就此修好,再不开战。
周瑜当然知道,颜良所谓的“从此修好”,乃是缓兵之计。
在周瑜看来,颜良很可能是忌惮于刘备的坐大,威胁其在北方的统治,今又久攻不下皖口,故才决定从江南之战的泥潭中抽身,移师北向中原。
颜良的主动息兵,正合周瑜之计,再加上颜良在信中给足了周瑜的面子,将周瑜视为他颜良不得不结束对吴之争的主要原因,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周瑜感到倍有面子。
颜良说到做到,云集于东线的五万大军,开始逐步西归荆州,经过半个月的撤兵,整个东线只余下了湖口的两万水军,还有鄱阳一线不到七千的步军,近有半数的颜良已撤回了荆州。
颜军的大举撤兵,顿时让皖口方面所受的压力骤减,所有的吴人都长松了一口气。
周瑜自也觉得肩上的担子轻松了许多,不过他却并未就此放松警剔,毕竟,湖口尚有两万颜军水师,而颜良也并未身归荆州,而只是移驻于了柴桑。
移驻于柴桑的颜良,并未停止与周瑜的书信的交往,只不过,信中的内容却不再提及军事,而是变成了单纯的朋友间的畅谈纵论。
纵论的范围也很广,远至北方的战事,近至荆扬二州的人物风评。
颜良还特别声称,江东诸豪杰中,除了周瑜之外,颜良最佩服的人就是小霸王孙策,并对孙策的英年早逝深表遗憾,并询了孙策家眷可安好。
周瑜视孙策为兄,颜良能如此敬重孙策,周瑜自然感到高兴,遂是替孙策家人,感谢了颜良的慰问。
如此书信往来,不知不觉中,已逾半月。
柴桑城,军府,入夜。
华灯初上,酒香与肉香飘散在书房之中。
颜良一身便装,坐在上首,闲品着杯中小酒。
脚步声响起,不多时,周仓带着一人步入了书房中。
“主公,诸葛瑾已带到。”周仓拱手道。
颜良挥了挥手,屏退了周仓,书房之中,已无外人。
一脸黯然的诸葛瑾,木然的立在那里,一见着颜良,眼神中就不禁闪过一丝惧意。
当初被颜良一顿板子好打,屁股上的伤疤至今都未痊愈,颜良在诸葛瑾眼中,已如魔头一般,如今再见,如今何能不让他产生寒意。
“子瑜还站着干什么,赶紧坐啊。”颜良很热情的召呼道。
诸葛瑾愣了一下,战战兢兢的勉强坐了下来。
颜良亲自给他斟了一杯酒,笑道:“子瑜呀,先前本将对你是有些不太客气,你别见怪,这一杯酒,就当本将给你压惊好了,来,咱们干了。”
颜良说着一饮而尽。
诸葛瑾这时就惊呆了。
许是他被颜良“虐待”已成习惯的原因,他原以为被颜良从襄阳召来,又不知要受什么刑罚,却不想颜良忽然变得如此热情,热情的让诸葛瑾都有点不敢消受。
受宠若惊的诸葛瑾有些手足无措,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很僵硬的将那酒饮下。
接下来,颜良是愈加的热情,连饮数杯。
几巡酒过,诸葛瑾紧张的情绪因酒意而缓解,精神这才开始放松下来。
“不知将军此番召瑾前来,有何事要吩咐?”诸葛瑾大着胆子问道。
颜良笑道:“其实是这样的,先前我两家开战,死伤无数,本将觉得实在得不偿失,而今本将已娶了孙小姐,我颜孙两家已算是联姻,自不应再自相残杀,故是本将决定与吴侯握手言和,所以本将打算送子瑜回江东,以替本将传达修好之意。”
修好之意,放我还吴?
诸葛瑾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愣怔了大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心中不禁一阵的兴奋。
“怎么,莫非子瑜在我荆州还住习惯了,不想回江东了吗?”颜良见他发愣,便笑问道。
诸葛瑾浑身一震,顿时反应过来,忙道:“颜将军若愿修好,真乃两州士民之福也,瑾岂能不愿传达将军的好意。”
“有子瑜这句话,本将就放心了,来,咱们喝酒。”
颜良哈哈大笑,心情甚佳,便与诸葛瑾尽兴而饮,喝得是好不痛快。
酒过数巡,颜良已饮到半醉。
正当兴头时,周仓步入书房中,附耳低语了几句。
颜良点了点头,向周仓示意了一眼。
诸葛瑾见那二人神神秘秘的,料想必有机密之事,顿时便起了兴趣,但见颜良转过头来时,又忙作醉意熏熏之状。
“子瑜啊,你慢慢喝,本将出去解个水,排一排肚子陪你接着喝。”
“将军请自便。”
颜良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带着一身的酒气步出了书房外,未几,诸葛瑾便听到有声音从外传入,正在同颜良说话,而且那个声音还颇是熟悉。
诸葛瑾见无旁人在场,便起了刺探之心,遂也起身,蹑手蹑脚的凑到了门边,侧出半只眼去一看,不由心头一震。
那同颜良说话之人,正是吕范。
“这个叛徒,不知他在和姓颜良的说些什么,我且细细听一听,回江东之后可报与主公……”
念及于此,诸葛瑾便猫起身子,竖耳偷听。
“主公,周郎说了,他已经秘派人潜伏在秣陵,一旦瞅准时机,便会将孙绍秘密的接往皖口。”
听得吕范这番话,诸葛瑾神色立时一变。
孙绍是谁,诸葛瑾岂能不知道,那可是已故讨逆将军孙策的遗子。
周公瑾为何要把孙绍秘密接到皖口?吕范又为何要报知与颜良?难道周公瑾和颜良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一时之间,诸葛瑾的脑海里涌起了诸般疑惑。
“周郎也是,他想据淮南自立便是,何必非要拥立孙绍那小儿为主,这岂不是自找麻烦。”
颜良一语,如一道晴天霹雳,瞬间把偷听的诸葛瑾劈得是外焦时嫩。
诸葛瑾万万不敢相信,周瑜竟然存有自立之心,而且还要拥孙绍为主。
那孙绍为孙策之子,从法理上来讲,当年孙策死时,完全可以立自己的儿子为江东的继承人……
只不过,孙绍当时还年幼,孙策为了顾全大局,不得已而传位于弟弟孙权。
眼下孙权虽掌权已久,但孙策作为江东开拓者的地位却不容置疑,周瑜若是凭借自己的威望,再加上孙绍这个法理上的江东继承人,如若自立,倒确实能与孙权分庭抗礼。
“公瑾他为何要如此?”
心情震怖的诸葛瑾,又惊又疑,脑子里闪现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周郎生平只服孙伯符,当年伯符将军去世时,他本就有拥立其子之心,只是碍于伯符将军临终遗嘱,方才改为拥立孙权。谁料孙权才能平庸,致使柴桑一投损兵失地,把江东陷入了覆没的危境,周郎对孙权已是失望之极,故才要重新拥立孙绍为主。”
门外的吕范,仿佛知道诸葛瑾在偷听一般,很快就给出了诸葛瑾想要的答案。
此时的诸葛瑾,方才是恍然大悟,明白了周瑜为何要拥立孙绍,背叛孙权。
可是,即便如此,周瑜为何又要勾结江东的死敌颜良呢?
诸葛瑾的脑海里,再次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第四百四十三章告密者
“孙权这碧眼儿,除了会玩弄权术之外,确实无甚长处,你要这么说的话,本将就懂了。”
颜良也对孙权充满了轻视。
顿了一顿,颜良又道:“周郎想拥立谁,本将管不着,但他想让我跟他化敌为友,跟他息兵,那他又能给本将什么好处?”
吕范笑道:“周郎说了,他将拥立孙绍,据江北淮南之地自立。如今江东主力,尽在周郎之手,只要主公答应将来不向淮南进兵,周郎就拥兵自守,任由主公发兵去攻取三吴之地。”
偷听到这里,诸葛瑾心惊胆战之余,不禁恍然大悟。
怪不得周瑜要勾结颜良,原来是想借颜良之势,成自立之业。
这也难怪,以颜良如今的实力,孙权合淮南和江东整个扬州的实力,方才能勉强的应付。
倘若周瑜一自立,扬州二分,实力大受削弱,颜良便可将孙权和周瑜各个击破。
所以周瑜才要勾结颜良,以不干涉颜良攻取孙权所据三吴为条件,换取颜良不对他割据的江北之地进攻。
“好吧,只要周郎不阻挠我攻灭孙权,全据长江,他爱拥立谁就拥立谁,本将容他割据淮南便是。”
“那范就尽快前往皖口,跟周郎说明主公的意思。”
“嗯,去吧。”
吕范正待要走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抬头向着书房中看了一眼。
诸葛瑾还以为吕范发现了自己,吓得是浑身一颤,赶紧将身子缩了下去。
“有一件事,范不知当讲不当讲?”吕范小心翼翼道。
“但说无妨。”颜良摆手道。
吕范眼神示意了一下书房,低声说道:“那诸葛瑾乃孙权一手提拔,对孙权必是忠心耿耿,主公此番放此人回去,无疑是又为孙权添了一个帮手,所以范以为何不干脆……”
吕范并未直言,却将手将横在脖间,作了一个杀头的动作。
窗格处偷看了诸葛瑾,瞬间吓得身形一颤,一股恶寒迅速袭遍全身。
“好你个吕范,你我好歹同僚一场,就算你今归降了颜良,也用不着如此心狠手辣,要置我于死地吧,可恨——”
诸葛瑾咬牙暗骂,一颗心已是紧绷之极,生恐颜良答应。
而门外的颜良,却是冷笑了一声,“诸葛瑾不过一庸才也,何足挂齿,正因他是孙权的死忠,本将才要放他归吴,借此来迷惑孙权,以为周郎争取时间。”
吕范这才恍然大悟,拱手赞道:“原来主公还有此深意,是范短见了。”
听得这话,诸葛瑾才长松了一口气,两条差点发软的腿,方才是艰难的停止了打战。
这时吕范已拱手告辞,颜良转身向着书房这边回来。
诸葛瑾反应也快,赶紧猫着身子,三步并作两步的坐回了座上。
当颜良回到书房时,诸葛瑾已是举杯豪饮,一副贪杯将醉的样子。
颜良那佯醉的眼眸中,悄然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子瑜,让你久等了,来,咱们接着喝。”颜良马上也恢复了醉态,摇摇晃晃的走了回来。
一屁股没坐稳时,还不小心撞翻了几个杯碟。
“本将真是醉了,与子瑜对饮,果然是喝得痛快啊。”颜良笑哈哈的自嘲道。
诸葛瑾也跟着醉笑,心中却暗自嘲讽:“这姓颜的果真是狡诈,还在我面前装,哼,你当我不知道你们的阴谋吗,很好,你演戏,那我就陪你演。”
念及于此,诸葛瑾便佯作大醉,醉得比颜良更厉害。
又是几巡酒过,诸葛瑾已是醉到不省人事,烂醉如泥,颜良也醉得差不多了,遂是叫将诸葛瑾送回馆舍去休息。
被抬走的诸葛瑾,嘴里还在念叨着听不清楚的醉话,心中却已暗松了一口气。
目送着诸葛瑾被抬走,颜良那一身的酒意旋即消散,转眼形容已恢复了冷静与从容。
这时,吕范才从旁边转出,拱手道:“主公,不知属下方才的配合,主公可满意。”
“你这场戏演得很好。”负手而立的颜良,点头赞道。
吕范面露欣慰,却又不解道:“恕属下愚钝,主公让属下演这出戏,似乎是想离间孙权与周瑜的关系,可那二人也非泛泛之辈,只凭诸葛瑾一人之词,只怕孙权没那么会轻易相信。”
“信与不信,咱们就静看好戏吧。”颜良脸的上浮起了一丝诡秘。
次日,颜良如约放走了诸葛瑾。
屹立船头,回望着柴桑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神经一直处于紧绷的诸葛瑾,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倘若周瑜当真有些野心,那主公的形势岂不危矣,幸亏上天保佑,让我误打误撞,探听到了颜良和周瑜的阴谋,我得速速赶回秣陵,将这些惊天之事报与主公才是……”
思绪滚滚之际,那一叶扁舟已顺流而下,向着江东飞驶而去。
……千里之外,秣陵的军府中,孙权枯坐在那里,脸上写着复杂的表情。
此刻他的心情,可谓是几分欢喜几分忧。
欢喜的是,颜良终于撤兵了,江东所受的威胁就此骤减,他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抓紧时间恢复实力,以待将来的报仇。
忧的却是他的爱将周瑜。
尽管保住皖口,逼退颜良,周瑜功不可没,但近来皖口方面的心腹,却传来消息说,周瑜近来跟颜良一直书信往来,相谈甚欢。
据说,颜良在信中还将周瑜和其兄孙策相提并论,声称是看在周瑜的面上,才决定息兵修战。
孙策是谁,那可是他孙权的兄长,江东真正的开拓者,说起来,他孙权不过是个坐享其成的二世祖罢了。
而周瑜,却跟孙策亲如兄弟,那是跟孙策并肩而战,一起开拓江东基业的大功臣。
孙策与周瑜相提并论,倒也并非不可。
只是,心腹却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