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艘拒火船,抢在火船接近舰队前,堪堪的拦了上去,一根根的撑竿伸将出去,试图奋力的截下急驰而来的火船。
吴人的努力收到了成效,大部分的火船都在第一时间被拦下,吴人遂又用钩竿挂住火船,拖着这些熊熊巨物,向两岸驶出,以将他们拖出可以威胁自家舰队的区域。
然而,借着顺流之势的火船,冲力皆竟太猛,饶是吴人竭尽全力,仍有数舰成了漏网之鱼。
约三艘火船穿过了吴军的拦截网,挟着熊熊的火势撞入了舰阵中。
孙权见状,神色立变,急是喝令后续的拒火船出动,前去阻拦撞入阵中的火船,同时也下令各舰调整船身,紧急的规避撞来的火船。
整个吴军舰队中,顿时出现了慌乱的情况,各舰纷纷转向,生恐被火船燃及。
而在避让的过程中,一些舰船则未及注意,竟是撞上了自家的战船。
后续的拒火船拼力而上,勉力的挡下了两条火船,但其中一艘,还是生生的撞上了一艘不及躲避的吴舰。
轰隆声中,横向的那艘斗舰,硬生生的被拦腰撞中,强劲的冲击之下,数名士卒站立不稳,尖叫着坠入了江中。
装满火油的火船,一旦触及斗舰,瞬间就把舰船点燃,火势飞快的蔓延,转眼间就有大半艘船被烧着。
惊恐的士卒们嚎叫着,你争我抢的拥挤向船另一侧的走舸,试图借此逃亡。没能抢上船的士卒为了逃命,则大叫着跳入了滚滚的江水。
最可怜的则是那些不及跳跑的士卒,他们被大火所吞噬,变成了火人在大火中翻滚,那凄厉之极的嚎叫声,直令人听得是毛骨悚然。
诺大的一艘斗舰,转眼之间,便化成了一片火海。
失去控制的庞然火物,在原地打了几个转后,便开始顺游漂去。
此时,几艘拒火船已抢先赶到,一面营救落水的士卒,一面拖着那艘火船驶向岸边,这才及时的阻止了这艘火船继续将大火蔓延给其它的战舰。
各艘火船陆续得到控制,整个支舰队终于解除了威胁,原本出现混乱的阵形开始恢复,惊慌的吴卒也渐渐平伏下心情。
旗舰上的孙权,却是一脸的铁青。
他紧皱着眉头,注视着自己的那一艘斗舰被拖走,耳听着那余音未尽的惨叫声,心头如刀割一般的刺痛。
此时的孙权,不禁感觉到,自己的尊严,再一次被颜良那匹夫给羞辱。
孙权很生气,愤怒之下,他有种倾军而上,不攻破敌营誓不罢休的冲动。
这时,鲁肃却冷静的劝道:“主公,看来颜良的准备很充分,今日士气稍稍受挫,再强行攻击已是不妥,不若先暂且收兵,恢复士气,来日再攻也不迟。”
鲁肃的劝谏,让孙权稍稍冷静了下来,亢奋的情绪也渐渐平伏。
“我军占尽优势,今日一战不过是试探性一攻而已,早晚必可击破颜良,何必急于一时。”鲁肃顺势又劝道。
孙权这时已彻底冷静了下来,那自信的神色,重新出现在了脸上。
鲁肃的话让孙权认清了现状,尽管准备准备的颜良,顽强的扛住了自己大军的进攻,但对自己所造成的损失,也不过是损了一艘斗舰而已,并未受到实质性的损失。
五万精锐的水军依然完好无损,孙权深信,颜良顶住得他一次的进攻,又岂能顶得住他次次的进攻。
念及于此,孙权冷哼了一声,摆手道:“传令全军,暂且收兵,待稍适休整,他日再全力进攻。”
鲁肃暗松了口气,忙将孙权的命令传了下去。
旗舰的令旗开始摇动,千余艘吴军战舰,都接到了退兵的命令,包括黄盖率领的先锋军。
此时的黄盖,眼见火船的威胁已经解决,心下松了一口气后,正打算重整阵形,对颜军水营展开第三次的进攻。
而黄盖一腔的战意,还有那满心的怒火,却为摇动的令旗却扑灭。
“如今正当一股作气,不惜一切代价攻破敌营,主公怎会选择退兵了?”黄忠恨恨道。
身边的潘璋叹了一声,劝说道:“方才火攻失利,反伤我们自己的战舰,军心已然稍有受挫,主公下令退兵也自有其理,老将军,我们也撤吧。”
“撤兵”这两个字,如刀子一般切割着黄盖愤怒的心。
就在几个时辰前,黄盖还信誓旦旦的要为韩当报仇雪恨,谁知几番施展手段无果,却今却落得个无功而撤。
报仇的誓言无法兑现,此时的黄盖,就好似被颜良那天衣无缝的防守,狠狠的扇了几个大嘴巴子一般,又是气又是恼。
只可惜,军令如山,黄盖再有冲天怨气也无用,只能咬牙暗叹一声,无奈的下令诸舰退兵。
成百上千来势汹汹的吴军,就此黯然退去。
岸上水上,数万颜军将士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松开,每一张年轻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兴奋的笑容。
逼退了敌人的颜军将士,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欢呼雀跃着,用肆意的嘲笑声,“欢送”着不得不知难而退的敌人。
樊口方圆十数里的江面上,回荡着颜军将士震天的欢呼声,只令撤退的吴人听闻,本就失落的神情,愈加的黯然。
首次的交锋,颜良成功的击退了吴人,他的心情自然也是甚佳。
当晚,颜良便杀鸡宰羊,尽情的犒赏三军将士。
而挡下了吴军火船的甘宁,更是今日一役的首功之将,颜良便亲自设下酒宴,好生的为甘宁庆了一场功劳。
颜良这边意气风发,情绪高涨的庆祝之时,孙权却只能舔食首战失利的苦果。
退兵二十里的孙权,在南岸择了一处开阔滩头,设下了水陆大营,与上游二十里处,位于北岸的颜军,形成了斜向的南北对峙之势。
尽管一场失利,让孙权颇为不爽,但他的自信心并未因此受到太大的打击。
安营已毕的孙权,一面从下游调运粮草,一面抓紧时间恢复士气,紧锣密鼓的准备再次发动大举进攻。
当孙权蓄养着士气,打算再度发起进攻时,却不知陆口小道上,一支七千人的步骑,正匆匆疾行着。
夏末初秋的天气,依然炎热,七千大汗淋漓的战士,依旧在不算平坦的河谷地带疾行。
日当正午时分,七千步骑来到了一个“路口”。
陆水河在此继续向东南方向延伸而去,直到延伸消失在群山万壑中,而东北方向,那一条山谷,则直通往幕阜山北面的羊头山,穿越那座山,便是通往柴桑南面腹地。
魏延手下的这些士卒,有不少人都曾参加了两度偷袭柴桑的战役,他们对此间的地形并不熟悉。
在这些老兵们看来,他们这回只不过是换了一个主将而已,目标,却依然是去奔袭柴桑,踢吴人的屁股。
他们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离开陆水河谷,折往北去。
魏延并没有急于赶路,而是下令全军在河边就地休整。
七千将士终于得以喘口气,有的扑到河边去饮水,有的则躲在岸边的树荫下乘凉。
魏延将一名长沙籍的老兵叫了过来,指着北面问道:“那条路通往哪里?”
那老兵抹着汗,笑道:“回将军,那条道通往柴桑南面。”
魏延目光却又指向东面,“翻过那道山梁,是通往哪里的?”
老兵愣了一下,答道:“翻过那道山梁就是吴人豫章郡地界了,下山不几里就是修水,顺着修水向东走,就是豫郡最西面的艾县。”
“艾县,嗯,果然和主公说得一样……”
魏延微微点头,目光之中,渐渐流露出几分冷笑。
深吸过一口气,他远望东面,高声道:“传令下去,半个时辰后,全军起程东进,直取艾县。”
直取艾县!
听得这道命令,那老兵神色大变,整个人立时就惊呆在了那里。
第三百九十四章踢孙权屁股
老兵没有听错,他们的这位年轻的主将,说的就是要攻打艾县。
艾县一地,位于豫章郡的最西端,也是修水这条水系的起始之第一县。
而这豫章郡,恰恰荆州所属的长沙郡相邻,当年刘表尚在统治荆州之时,其侄刘磐就曾屡犯艾县,侵略豫章郡,结果为太史慈所败。
这个豫章郡人口稀少,算不得什么富裕之地,对于东吴来说本算不上什么极其重要的大郡。
但豫章郡的特殊之处,却在于柴桑城本也隶属于此郡。
修水河自西向东,经西安、永修、海昏数县后,最终汇入了鄱阳湖。
而沿鄱阳湖北上,数日之间就可以进入长江,直抵柴桑以东。
这也就是说,魏延这支兵马,若是能成功的攻入豫章郡,便有断绝柴桑之后,切断了东吴五万大军与江东联系的威胁。
这正是当日贾诩为颜良出的计谋。
贾诩很清楚,吴人两番被颜良从陆口小道,从南面陆路攻入柴桑腹地,故是此番孙权举兵西进,事先必会在柴桑南部诸处山口严加布军防范。
而贾诩则巧妙的变换思路,建议颜良派兵改攻豫章,从豫章郡威胁柴桑以东。
只要魏延的这支奇兵,能够攻入豫章郡,则孙权害怕与江东的江路被断,即使不即刻撤归大军,也必会抽调兵马南援豫章郡。
而那个时候,魏延也不需要继续进攻,只消据兵固守,就可以轻松的拖住相当数量的吴军。
如此一来,孙权在兵力被削弱的情况下,对樊口的进攻自然也就会被拖延。
颜良在权衡过贾诩的献计后,便是果断的做出决断,由魏延来完成此次奇袭的任务。
此条计策,除了颜良和魏延这些高级谋士将领外,普通的军官和士卒根本无从知道,而魏延手底下这七千将士,从出发那一刻起,都一直以为要走陆口小道去攻柴桑之南。
直到此时,魏延才向他们揭晓了迷底。
恍然大悟的士卒们,来不及品味那份惊喜,休息未久,魏延便下令全军再度出发。
魏延很清楚,吴人为了防备第三次上当,必然会在幕阜山一带安插了不少细作,以随时侦察己军的动向。
也许,此时此刻,吴人的细作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正将情报飞马送往孙权手里。
魏延所要做的,就是即刻改道,抢在孙权得知他此行真正的攻击目标之前,翻山越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掩杀入豫章郡。
七千颜家军将士没有时间过多的思考,身为铁血的军人,他们也无需用脑,他们所要做的,就是无条件的服从。
全军疾行,花了整整三个时辰的时间,方才翻越东面的山梁。
不久之后,修水河就进入了视野,魏延率军顺着河谷继续东进,越是往东,地势就越显平坦开阔,行军的速度也得以加快。
当残阳只余下最后一道斜晖时,魏延的视野中,终于出现了那一座目标城池。
艾县,那一座豫章郡西陲的小县,如今正安静的躺在修水河畔,沐浴着西沉的阳光,正待投入夜的怀抱,却浑然不知,数里之外,正有一群饥饿的野兽,用闪烁着凶光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走了这么多天的山路,他奶奶的终于到了!”
此刻,魏延心头何等的痛快,猎猎的杀意正有眼眸中急速狂燃。
他的身后,那七千汗流浃背,衣衫褴褛,一个个累到跟狗似的颜军将士,他们眼眸里也闪着亢奋的凶光。
“弟兄们,前面就是艾县,城里有的是好酒好肉,有的是白花花的婆娘,随老子杀进城去——”
魏延怒吼一声,纵马舞刀如风而出。
好酒好肉,白花花的婆娘……还有什么能比这些东西,更能激起这样一支疲惫之军的斗志,七千战士血脉贲张,如饥饿难耐的野兽一般,轰然而出,追随着魏延杀奔向艾城而去。
……数里外,艾县。
城头上,那名年轻的小将,正无精打采的例行巡视着城头。
小将的名字,叫作太史享,正中东吴大将太史慈之子。
当年刘磐屡侵豫章,无人能制,孙权便任命太史慈为建昌都尉,令其管辖艾、西安、建昌和海昏诸县,以应付刘磐的入侵。
江东兵为私有,太史慈奉命被调往寿春后,带走了大部分的部曲,余下不到八百部曲,则由太史享统领,坐镇艾县,为东吴拱卫豫章郡的西陲。
当年刘磐被太史慈所败,本就不敢再犯豫章,而随着刘磐为颜良所杀,荆州易主,以及颜良将重心转向北方,长沙郡对豫章的威胁从此骤减。
多年以来,豫章郡就再未遭受过来自于荆州的入侵。
故是镇守艾县,对于太史享来说,可以说是一件名符其实的闲差。
扶剑立于城头,望着西沉的落日,太史享轻叹了一声,喃喃道:“终日闲于此地,不知何时才能率军上阵杀敌,像父亲那样建功立业,为主公开疆拓土啊……”
太史享惆怅的叹息着,很显然,身为名将之后的他,并不喜欢这份闲差。
日将西沉,又是无聊的一天将过。
太史享感慨了一会,安顿好守值之事后,便准备转身下得城去。
而就在他刚刚转身,一只脚还未踏上斜梯时,忽然之间,他的耳朵里似乎听到了什么异动。
太史享本能的竖起了耳朵,缓缓的转过身来,重新的回到了城垛前。
那异声来自于西面,他寻着声音抬起头,举目向西,面带狐疑的望去。
那大道的尽头,隐隐约约,似乎有一股尘雾正卷积而来。
太史享身形微微一震,心头间,骤然涌起了一种不祥的感觉。
那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