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满宠入内。
“伯宁来了,快快看座。”颜良这时的表情就客气了很多。
满宠闷闷不乐的跪坐下来,只干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颜良便笑道:“伯宁,看来你我还真是缘,折腾了这么一大圈的,我看你也烦了,干脆就归顺于我吧。”
满宠闭口不言,既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
“现在曹营上下,皆以为伯宁背叛了曹孟德,设计害了曹洪,到了这个地步,我看伯宁你就绝了归曹之心吧。”颜良淡淡而笑,点破了满宠的处境。
满宠的神色一震,抬头看了颜良一眼,蓦的想明白了方才曹洪为何要那样骂自己。
恍然大悟的满宠,不禁皱着眉道:“满宠问心无愧,都是被颜将军你所算计陷害。““伯宁这话可就不对了,试想一下,当初若是伯宁诚心诚意的替我去和曹洪讲和,而不是违背了跟我的承诺,反过来劝曹洪攻打我大营,又何以会中了我的疑兵之计?”
颜良一句反问,把满宠问得身形一震,哑口无言。
冷笑了一声,颜良又淡淡道:“说到底,其实是伯宁你失信在先,你怎还好自称问心无愧。”
满宠黯然无语,苍白的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愧色。
诚如颜良所言,当初自己可是承诺过对方,去向曹洪转达颜良的和解之意。
结果呢,当时自己一心想着脱困,答应的极是痛快。
倘若自己不是背弃承诺,自以为是的误以为颜良陷入了困境,没有向曹洪力进劫营之计,又焉会落到今日之下场呢。
颜良的话虽然有强词夺理之嫌,但凭心而论,如今的局面,确是他满宠自作自受所造成。
“满某失信于将军,致命今日之败,确实是咎由自取,将军想如何处置满某,悉听尊便。”
满宠叹了一口气,默默道。
颜良从那一声叹息中,听出了几分降服的味道。
他心中暗喜,便故作肃然状,正色道:“这可是伯宁你说的,任由我处置,那我就不客气了。”
满宠一听这话,以为颜良改变了主意,不打算招降于他,而是打算惩罚于他,心中顿时一凛。
琢磨了一会,颜良不紧不慢道:“本将方得新野七县,人心未附,正需一位精通理政的贤才来替我打理,本将就罚伯宁你来做这桩苦差事了。”
满宠恍然大悟,不禁露出一丝苦笑,方知颜良是无论如何都要令他归顺。
两番兵败,两番劝降,颜良的诚意至此,满宠又焉能没有一丝感动。
权衡再三,满宠缓缓起身,拱手道:“满某多谢将军赏识,愿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见得满宠终于肯归顺,颜良心中大喜,兴奋的哈哈大笑,当即便下令摆酒设宴,欢迎满宠加入麾下。
正当这时,满宠却又道:“满宠归降于将军,为将军理政也可以,不过还请将军答应满某两个条件,否则的话,恕满某难以从命。”
第四十二章乱世用重典(求票求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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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良欣慰的表情,很快就平淡下去几分。
他不喜欢别人跟他谈条件,那种感觉,跟被人威胁很像。
“伯宁有何条件,我且听听看。”
颜良语气平静,并没有想也没想就痛快的答应,表现出只要你能降我,什么我都答应你的巴巴的样子。
满宠拱手道:“满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想请将军手下留情,饶那曹子廉一命。”
果然是这个条件。
满宠一时的失误,害得曹洪成了俘虏,心中存在愧欠,便想为曹洪求情,也算是一种补偿。
至于曹洪,颜良虽然气之不过,扇了他两巴掌,倒也并没有想过要杀他。
毕竟,眼下避免与曹操再起冲突,保存实力坐收渔人之利才是上策。
留曹洪一条性命,既可作为人质,让曹操有所顾虑,又能卖满宠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眼珠子转了几转,颜良便摆手道:“看在伯宁的面子上,我就饶那曹洪一命便是。”
“多谢将军。”满宠面露一丝喜色,顿了一顿,又道:“这第二件事,满某理政,素来有自己的一套规矩,还希望将军能够不横加干涉。”
“不知伯宁有何规矩?”颜良好奇道。
“严以律法,不得殉私。”满宠很干脆的答道。
颜良笑了,满宠的所提的这八个字,正合自己的心意。
一代枭雄曹操讲究的就是以法治国,以法治军,所以他统治下的官吏和百姓,皆严守律法,治下清明,而他训练出来的军队,也皆是令行禁止的精兵。
似袁绍、刘表、刘璋等诸侯,治国以宽,致使治下豪强不法乡里,百姓饱受其害。
盲目的仁慈与宽容,只会越宽越乱,颜良如何能不清楚这个道理。
颜良之所以看重满宠,他的严格执法就是其中重要一个原因,如今满宠主动提了出来,倒省得颜良提醒。
当下颜良便哈哈一笑,欣然道:“乱世用重典,颜某又岂会不知这个道理,伯宁放心,只要你依法用事,本将绝无干涉。”
满宠神色一震,竟是有点傻了眼。
其实满宠提出的这第二个要求,乃是抱着最后的希望,试图“为难”一下颜良,叫他不得不放弃降伏自己。
满宠知袁绍治理河北,对百姓们极严,对似颜良这等文武官吏,以及豪强世族却甚宽。
在袁绍的纵容下,世族豪强们横行不法,肆意兼并,下民却贫弱受欺,苦不堪言。
满宠以为颜良出身河北,身上也沾染了袁绍治国的习气,意图效仿袁绍治理新野七县。
但令满宠惊异的意,颜良竟是答应的这般痛快,仿佛自己的要求正合了他的心意似的,满宠的心中岂能没有震撼。
“乱世用重典……曹公不正是时常将这句话挂在口上么,没想到这颜良一介武夫,竟然与曹公的治国理念相符,莫非这颜子义当真也是一位蛰伏的枭雄不成?”
满宠的目光中的惊奇,渐渐的多了几分敬意。
“伯宁所提的两个要求,我均已答应,不知伯宁还有什么借口,大可一并提出来。”
颜良笑道,言语中有几分暗讽,显示自己早已看出了他是在故意出难题。
到了这个地步,满宠还有何话说,当即慨然道:“既然将军已答应这两件事,那从今往后,满宠必当竭尽所能,以为将军分忧。”
此一言,等于正式满宠正式宣布,加入到颜良的阵营。
求贤若渴的颜良,再添满宠这员文武双全的大才,心中自然是极喜。
当下他便豪然笑道:“来人啊,速备酒宴,本将要与伯宁痛痛快快的喝一场。”
襄阳城,州牧府。
书房之中,刘表自己秉笔作画,画的是一朵冬日的残菊。
虽身处寒冬,身形残破,却依旧高洁不改,身为名士的刘表,一向以此来自诩自己的品性。
“夫君,歇一歇,喝口热水吧。”
屏外一年轻貌美,体态丰盈的少女盈盈而入,正是刘表的后妻蔡氏。
刘表举杯浅饮,俯视案上将成的大作,苍老的脸上涌动着得意之色。
蔡氏将夫君的大作端详半晌,啧啧赞道:“夫君画的这残菊甚有气质,遍地枯萎的落叶,更是衬出残菊的高洁,当真是佳作。”
听得后妻的赞许,刘表愈加得意,笑道:“夫人能够领会我这画中之意,实在是难得,我这画尚未命名,不如就由夫人来想一个吧。”
蔡氏秀眉微蹙,苦思了半晌,嘴角扬起浅浅笑意。
“这画不如就叫‘菊花残,满地伤’,不知夫君意下如何?”
“菊花残,满地伤……恩,不错不错,就依夫人。”
刘表点头表示满意,遂提笔在画边白处书下了六个隽永之字。
画作虽成,刘表却又觉得有些不满意,便又提笔在旁细修。
蔡氏在旁服侍,随口问道:“听闻夫君已派两万大军去攻打那颜良,看夫君这般气定神闲的样子,莫非已胸有成竹?”
蔡氏乃当代大名士蔡讽的小女,出身名门,颇有些见识,虽是妇道人家,但平素对荆州的一些军政之事,也会偶有过问。
“那颜良不过一穷途末路的武夫而已,此番统军的是德珪和异度,此二人乃我麾下文武之首,他二人联手,焉有不胜之理。”
刘表语气极是自信,说话之际挥洒自如,完全不讲颜良放在眼里。
蔡氏“晤”了一声,却又道:“有大兄和蒯异度出马,当然是好的,不过妾身听说那颜良也极是了得,曾经还打败过曹仁,怕是不易对付吧。”
“哼~~”刘表冷笑了一声,“那只是他侥幸而已,夫人莫非以为,我连一个兵不满万的武夫都收拾不了吗?”
刘表的话中隐约有几分不悦,似乎对于蔡氏的质疑感到不满。
蔡氏秀眉微微一动,忙是笑道:“怎么会呢,夫君的能耐,妾身还能不清楚么,岂是那颜良可比。”
刘表苍老的脸上浮现丝丝得意,这才满意。
蔡氏话音方落,脚步声骤走,一名侍卫匆匆而入。
“主公,大事不好,前线传来急报,蔡蒯两位大人败溃而归。”
铛啷!
手中的那支笔陡然跌落,刘表整个人僵在了那里,骇然的表情中瞬间涌起无限的惊怖。
第四十三章勒索
“德珪和异度联手,两万多大军,怎会败给颜良所败,这怎么可能,不可能!”
刘表惊吼着,惶然的神情中迸射着匪疑所思的神色。
“是颜良先败了曹洪,后又抄小道烧了邓塞粮草,两位大人不得不撤兵,半途又被颜良伏击,所以才……”
先败曹洪,后袭邓塞,再伏蒯蔡,区区数天之间,相隔几百里之距,那颜良竟然能做到这般地步!
这颜良,到底是人还是魔鬼?
心中震怖惶恐,惊吓中的刘表表情越来越扭曲,吓得侍从不敢再说下去。
那苍老的身子,忽然间晃了一晃,眼看着就要倒下去。
蔡氏一惊,赶紧将刘表扶住坐下。
一时接受不了这等残酷的事实,刘表神情恍惚,口中不断念叨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蔡氏只得耐心的劝慰,心中却暗忖:“这个颜良用兵竟这般了不起,不知他是何等模样,真想见上一见。”
惶惶半日后,刘表方才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听闻蔡蒯二人已败归襄阳,急是传他二人前来相见。
半个时辰后,刘表在蔡氏的搀扶下,摇摇晃晃的步入了大堂。
蒯蔡二人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一见刘表入内,赶紧垂首肃立,不敢正视。
“异度,你先前劝老夫发兵时,不是说那颜良必败无疑吗,可是现在又如何!曹洪和你们竟在数天内尽为他所败,我实在是想不明白,颜良是如何做到,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刘表难抑心头的惊怒,大吼着问道。
此时细作已传回确切的情报,蒯蔡二人便只得默默的将前因后果道出。
他二人也知道自己的两万大军,是被颜良的五百伏兵虚张声势吓得溃败,心中惭愧,故而将这一段丑事隐过不报。
得知真相的刘表,如泄了气的皮球,无力的坐在那里,彻底的没了脾气。
“早知颜良用兵如神,就不与他为敌了,唉~~”
沉默了许久的刘表,摇头叹息,神情语气中充满了懊悔,更有一种对颜良深深的畏惧。
蒯蔡二人对视一眼,蔡瑁便拱手道:“颜良那厮击败曹洪暂且不论,属下以为,他敢以五百兵马偷袭邓塞,又于半路伏击我军,定是有人向他暗中透露了我军虚实,所以他才敢如此猖狂。”
刘表神色一变,怒道:“我州中竟有奸细,你可知是何人向那颜良走露军情?”
蔡瑁向蒯越使了个眼色,似乎二人事先早有商量。
“先前主公欲发兵之时,那伊伯机就一力的阻止,观此人言语,对颜良又甚是敬仰,而此番出使新野的人又正是他,所以属下推测,暗通颜良者,必是此人。”
听得此言,刘表满是褶皱的老脸隐隐抽动,脑海中不由得回想起,当初与颜良结盟之后,临别时颜良对伊籍的那份尊敬言词。
那个时候,刘表就已暗生狐疑,这时再经蒯越这么一分析,心中的狐疑顿时便变成了认定的事实。
刘表不禁勃然大怒,骂道:“好个伊籍,老夫待他不薄,他竟敢背叛老夫,实在可恨。来人啊,速将伊籍下狱,严加拷问!”
此时的刘表,把所有的怒气都加在了伊籍身上,蒯蔡二人对视一眼,眼中皆闪过如释重负之色。
刘表虽然将伊籍下狱,但却被颜良的厉害震怖,再不敢发兵相向。
于是次日,刘表便派庞季前往新野向颜良通好,声明他是真心的想助颜良破敌,双方一间的冲突完全是误会。
新野,太守府。
“久仰庞先生大名,不知什么风把先生吹我这里来了。”
庞季乃六大姓中庞家的名士,庞家家主庞德公一直不肯为刘表出仕,刘表为了拉拢庞家,便请了庶支的庞季任麾下从事。
颜良明知庞季此来何意,却在佯装不知。
庞季干笑道:“先前我军与将军的部下起了些冲突,我家主公想既与将军结盟,两家便同为一体,岂能互生芥蒂,所以特命下官来向将军解释误会。”
“误会?哼!”
颜良冷哼一声,原本平和的表情,陡然掠过一丝愠色。
庞季本就心怀着忐忑,如今见得颜良生怒,更心中不安,额头间悄然浸出一层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