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大军有三万之多,又拥有睢阳城作依靠,且麾下有张飞、张绣这等良将,两军正面对垒,颜良并不占多少优势。
念及于此,颜良遥望向北面,不禁叹道:“想不到刘备这厮的反应还真是快,这场战斗怕是不好打了。”
这时,文丑道:“兄长,不若让我率神行骑轻装而行,至少可提前半日杀到睢阳城下,或可出其不意的攻下睢阳城。”
“刘备已调赵云守睢阳,此人极是不易对付,即使以轻骑奔袭,未必就能达到奇袭的效果,到时钝兵于坚城之下,反而会让全军陷于不利的境地。”
文丑话音方落,徐庶便断然的否定了文丑的提议。、颜良自然知道赵云的能耐,他自不会把精锐的骑兵,浪费在攻打赵云守备的坚城上。
他便微微点头,“元直言之有理,只是如今奇袭已然无效,正面打消耗战又非上策,这场仗到底该怎么打,恐怕还得重新权衡一下。”
众谋士和将领们,均是陷入了沉默之中,各个眉头深凝,寻思着应敌之策。
攻打刘备,利在速战,而且还不能损兵太多,否则,一旦陷入旷日持久的拉锯战,就会给袁尚喘过气来,到时角色转换,反而让袁尚变成了渔翁。
而周瑜还吴,一旦向孙权陈明利害,以孙权的反复无常,很有可能又会另派他人,再次北出淮河来插上一脚。
又或者,孙权合淮北之兵,倾全力西攻荆州,袭取颜良的大后方,那时的形势反而会更加不利。
沉默之中,徐庶那深凝的眉头,陡然间松展开来,眼眸中更闪过一丝兴奋。
“主公,庶以为,我们其实都陷入了一个误区,先入为主的认为非要攻下睢阳,可是反过来想一想,攻下睢阳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呢?”徐庶环视众人,大声问道。
“攻下睢阳,当然是为了灭了刘备主力。”文丑毫不迟疑道。
徐庶的嘴角浮现了一抹诡笑,“文将军所说得对,攻下睢阳,就是为了灭刘备主力,但是,击灭刘备主力,难道就非要攻下睢阳吗?”
徐庶一句反问,把在场众人的思维都绕了进去,似文丑这般缺乏智谋之将,非但没有会意他的言外之意,反而是愈加的糊涂起来。
瞬息之间,颜良那刀锋似的眼眸中,却迸射出了兴奋之色。
智谋如他这般,很快就听出了徐庶言外之意。
“元直,你的意思,莫非是……”颜良没有点名,而是以眼神望向徐庶。
智谋之士,往往一个眼神的交流,就能体会彼此的意思,当徐庶看到颜良那深邃又充满杀机的眼神时,他便知道,颜良已然会意。
徐庶笑而不语,只微微点头。
“明白了,很好,元直此计甚妙,那咱们就给刘皇叔好好的送上一份迎接的大礼吧。”
颜良和徐庶相视哈哈大笑,文丑等诸将却一脸茫然。
宁陵城东。
残阳西沉,那一面面的旗帜,在残阳的映照下,拖出了长长的斜阳。
漫漫的尘雾中,三万人的大军正急速前进。
刘备策马急行于大军之中,脑海里在不时的思维着不久之后的破敌之策。
由睢阳而来的斥候,正前颜良军的情报,不时的传递而来。
情报中,每当颜良的兵锋逼近睢阳一分,刘备的心就像是被揪了一下。
尽管刘备对赵云的守城能力深信不疑,但他对颜良的忌惮,却要更甚一分。
刘备痛恨颜良,但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袁家叛将是比自己更厉害的一个枭雄。
他刘备起兵之时,尚有关羽和张飞追随,后来无论落魄到何等地步,都始终有一班忠诚的文武追随。
纵以他这样的实力,漂泊了半生,而今才总算是打下了一番天地。
而那个颜良,背负着袁家叛将的身份,却凭着一己之力,生生的鲸吞了荆州,成了令天下英雄不敢小视的一方霸主。
刘备知道,这样一个人物,是比曹操还要可怕之人。
所以他才会担心,才会马不停蹄的赶往睢阳,他绝不能给颜良一丁点的机会,因为他知道,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袁家叛将,哪怕抓住一丝的破绽,都会掀起令人恐怖的风浪来。
所幸的是,根据斥候的来报,颜良距离睢阳的脚程,跟自己的大军相差无几,这让刘备安心了许多。
现在刘备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加快地军,只会他的大军能顺利的抵达睢阳,局势便将重新转向有利于他的一方。
正自策马飞奔时,一骑飞奔而来,直抵刘备马前。
“启禀主公,翼德将军来报,前方十里,发现数千颜军列阵,挡住了我军东归之路。”
颜军堵路!
刘备眉头一凝,急问道:“敌军有多少?”
“大约有三千步骑。”斥候答道。
听到只有三千步骑,刘备这才松了一口气。
旁边孙乾道:“主公,这想必是颜良派了轻骑抢先赶至,想要迟滞我军回援速度,为他攻取睢阳争取时间。”
刘备点了点头,遂扬鞭喝道:“速传令给翼德,命他率军出击,即刻将拦路之敌击溃。”
斥候飞奔而去。
刘备又下令全军加速前进,增援张飞所率的前军,务必以不可阻挡之势,一鼓作风杀回睢阳。
……前方五里处。
三千颜军步骑,列阵已毕,那一面“黄”字大将,傲然的迎风飞扬。
老将黄忠,横刀面立,手捋着白须,眼眸半开半阖,冷视着前方黑压压一片的敌人。
而在数百步之外,七千刘军也在凶凶的望着拦路的敌人。
那面“张”字大旗下,面目狰狞的张飞,正瞪着斗大的眼珠子,虎视着对面敌阵中的那个老头子。
张飞知道,那老家伙的名字,叫作黄忠,乃是颜良征服荆南时所收伏的一员老将。
此时的黄忠,已非那个藉藉无名的荆南老卒,追随着颜良北进中原,在经历了几场大战后,黄忠已用他的赫赫战绩,向世人展示了他长沙之虎的威名。
而今之时,“黄汉升”这三个字,已足以令天下豪杰动容。
只是,在张飞看来,他却依然是一个将进棺材的老卒,根本不值得一战。
又或者,在张飞的眼中,除了他二哥关羽之外,又何曾将任何一名武将放在眼里。
此时的张飞,拨马踱步于阵前,狰狞的面庞间,闪烁着某种不耐烦的情绪。
他是在焦躁的等着刘备的命令,好率军冲杀上去,将那个长沙老卒几两老朽的骨头撕碎。
焦躁之中,马蹄声响起,那斥候终于去而复返。
“你他娘的怎么这么才回来,大哥他可准老子出战?”张飞怒喝道。
斥候吓了一跳,忙是颤声道:“禀将军,主公令将军全军出击,务必要一举……”
“老子知道了,滚开一边去。”张飞不得斥候说完,便厉声斥退,那狰狞的脸上,瞬间已为嗜杀的暴戾所占据。
“姓黄的老东西,老子倒要看你有几分本事。”
张飞冷哼了一声,蛇矛向前一指,嘶吼道:“全军进攻,给老子杀光这班贼军——”
闷雷般的暴喝声中,张飞纵马射出,手舞着丈八蛇矛,如闪电一般扑向敌阵。
军阵轰然开解,七千刘军步骑喊杀而出,汹汹如潮水般涌向对面的敌人。
面对着两倍于己的敌人冲杀而来,三千颜家军健儿却巍然不动。
黄忠亦是一脸平静,那半开半阖的眼眸,缓缓的打开,手中那柄战刀也握得越来越紧。
视野之中,潮水般的敌人,铺天盖地而来,当先那一名铁塔般的敌将,更是神威凛凛,一眼便知是刘备的上将张飞。
“张飞么,除了主公之外,终于又有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了。”
苍老的脸庞间,猎猎的杀气,陡然间如火而燃。
黄忠长刀向前一划,厉声叫道:“颜家军的健儿们,为主公而战,杀——”
“杀——”
“杀——”
三千将士齐声怒吼,那灼烈如雷的吼声,冲天而起,竟是压过了迎面千军万骑的奔腾。
怒吼的潮声中,黄忠跃马纵刀,如风一般疾射而出。
三千颜军步骑也轰然而动,人人无惧,向着数倍于己的敌人迎击而上。
两股兵潮,如两柄巨矛一般,铺天盖地袭卷而上,冲在最前端的张飞与黄忠,便是这两支巨矛中最锋利的尖端。
几百步的距离,转眼既过,两柄巨矛在大道的中央处,轰然相撞。
蛇矛纵出,长刀横扫,两名绝世的武将,瞬间杀至。
第三百五十五章致命的一击
流虹与弯月,瞬息间撞击。
锵~~金属的巨鸣,伴随着飞溅的火星而出,两座铁塔般的身躯错马而过。
自信狂傲的张飞,只觉胸中气血一荡,诺大的身躯,竟然是微微一震。
张飞震惊了。
纵横天下以来,除了吕布的那次交手,还有与颜良的交锋之外,还从未曾有第三人让他感到压力。
而今,眼前这老朽之徒,竟然能让他身躯震荡。
“这老匹夫的武艺,竟然这般了得……”
张飞脑海中闪过一丝惊异,但旋即却为狂暴的怒燃所吞噬。
拨马转身,手中蛇矛螺旋转动,挟着摧毁一切的大力,再度袭出。
此时的黄忠,亦是回马转身,长刀倾尽生平之力,迎击而上。
回马应战的他,又何尝不是心中一惊。
一招交手间,他就意识到这张飞的武力,绝不在自己主公颜良之下。
眼前之敌,乃是武艺当世绝顶的悍将。
只是,那又如何,我长沙之虎焉能惧哉!
那须发皆白的老将,奋发神威,刀式如长河般而出,与张飞战在了一团。
两员绝顶之将的生死相战,形势何等之险恶,刀影与矛芒将方圆数丈覆盖,只溅起漫空的尘埃,更将地面扫刮出道道沟痕,而那些不幸被劲气撞及的寻常士卒,更是倾刻间被撕为粉碎。
这惊心动魄的战斗,险象环生,竟令那些交战双方的士卒,个个为之震慑,浑然忘了身处大战之中。
转眼间,黄忠已和张飞交手百余合。
不分胜负。
似他二人这般武艺绝顶之将,若要决一生死,非千余招绝难分出胜负,如今战三十余合,不过才是刚刚开始热身而已。
单打独斗,黄忠未必落于下风,但他麾下的三千兵马,却不是人人都似他这般勇猛。
刘备的徐州军那也不是吃素的,尽管战斗力可能比颜家军差一点,但也是天下之粗兵。
七千人的数量优势,不但可以弥补战斗力上的不足,更足以夺据这场混战的上风。
一名名的士卒倒在敌人的围攻之下,数倍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围裹而来,他们不仅要夺取这场战斗的胜利,更是贪婪到要全歼颜军。
不给敌人留任何活路,这就是张飞的作风。
张飞原以为,麾下将士交战的劣势,会影响到黄忠的斗志,削弱对手的刀势,那样的话,他便可以倾尽全力,拿下这老卒。
但让张飞感到惊讶的是,眼前这老东西却似乎根本不为所动,更不受本军劣势的丝毫影响,反而是越战越猛。
黄忠的沉稳与从容,激怒了张飞,令他像一头发狂的怪兽,疯了一般不惜气力的狂攻。
转眼之间,又是百余合走过。
三千颜家军已死伤七八百,这样的一个战损比,换作袁家的军队,只怕已然全军崩溃。
但眼前这支颜家军,却依然屹立不倒,那些浴血的将士们,拼着性命,抱着必死的决心继续与数倍的敌人血战。
“颜良那狗贼的军队,竟然能顽强到这种地步,那个袁家叛将,到底有什么能耐……”
张飞深深的为敌人的顽强而震撼,他实在不敢相信,这就是颜良训练出来的战士。
正自震惊时,却见身后尘土大作,乃是刘备率领的主力杀奔而至。
张飞的心中顿时涌起一丝冷笑,“老家伙,你不是死战不退么,好啊,我大哥的大军已到,今日我数万大军就杀光你的兵马,看你这老卒还如何死撑!”
滚滚的尘雾中,那一面“刘”字大旗下,刘备目光刀刃,冷视着前方的战场。
眼见敌人处于劣势而不退,刘备目光中掠过怒色,扬鞭喝道:“全军出击,杀尽这般阻路之敌,一鼓作风杀回睢阳。”
号令传下,张绣、孙观等诸将,各率兵马杀奔而出,数万刘家如潮水般涌向那数千敌人。
那汹汹的兵潮,十余倍的敌人,如海啸的巨浪一般,吞噬掉黄忠的几千孤军,只是片刻之间的事。
此时,眼见敌人大军已至,黄忠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忌惮。
猛攻数刀,黄忠抽得空隙跳出战团,口中大叫:“全军撤退,撤退——”
呼喝声中,黄忠拨马望东而去。
黄忠这么一撤,那两千多的颜军将士又如何能再支撑,纷纷败溃望东退去。
“老匹夫,哪里逃!”张飞暴喝一声,纵马直追。
以张飞为首的数万刘家,如海啸的巨浪一般,尾随于黄忠的败军之后穷追不舍。
……数里之外,那一座小山丘上,颜良正怀抱着长刀,目光冷峻的远望着西面方向。
那隆隆的喊杀之声,正由远及近的传来,那滚滚的尘雾,也如袭卷而来的沙暴一般,正飞快的接近。
颜良举目俯视,但见疏林之中,隐隐约约透着寒光,树影之间,不时会露出旗帜的一角。
那刚刚长出新绿的树林之中,潜藏着的,乃是颜良近五千的骑兵。
颜良和他的健儿们,已在此间等候了整整半日。
刘备的大军正蜂拥的赶到睢阳,颜良根本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