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时,马延才意识到,这个红脸敌将并非来投奔,而是来径直他们主将颜良的首级。
“快,保护颜将军,拦下这敌将!”
马延大声吼叫,会同颜良左右的十余骑亲军,一窝蜂的便杀向关羽。
河北军虽人多势众,但可惜的是,他们面对的却是武圣关羽。
青龙刀如铁幕般挥展开来,凌烈的刀锋无坚不摧,在阵阵的惨嚎声中,温热的鲜血漫天狂溅,残肢与折断的兵器四面飞落。
“这就是关羽的实力吗?果然可怕……”
面对着部下被残杀,颜良心中岂能不震撼,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产生了保命要紧,弃军而逃的念头。
不过只一瞬间,那就将那愚蠢的念头屏弃。
两军交战,阵形与士气至关重要,若是身为主将的他一动,全军的斗志顷刻间就会土崩瓦解。
那时,对面的曹军突骑定然会抓住机会,挥军掩杀,摧枯拉朽般的踏平他这一万河北军。
而关羽仗着赤兔马快,自己又焉能逃得过他的追杀,最后还不是难免授首一刀。
再者,就算成功的逃回河北,若是袁绍知道他弃却军队,不战而逃,震怒之下斩了他以正军法也不无可能。
绝不可退缩!
颜良决心如铁,紧握着手中的刀柄,剑眉下的双眸中,重新聚起沉着的勇气。
正前方,关羽骑胯着赤兔马,如一道红色的闪电,轻描淡写的撕破了阻拦他前进的河北军,眨眼之间已杀到颜良的麾前。
丹凤眼陡然暴涨,目光如利刃般刺来。
颜良蓦觉整个身躯已被一股疯狂流转的杀气所包围,心中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四周的空气在一瞬间被抽干一样,令他几近窒息。
心神震撼时,关羽手中的青龙刀,已化作一道扇形之面,没有激起丝毫的气流,无声无息的向着颜良的脖颈割来。
无可避,唯战矣!
颜良深吸一口气,钢刀擎起,运起全身的气力格挡。
铛~~
空气中,一声耳欲聋的激鸣。
关羽那一刀,看似平平无奇,但却如深海下的暗流一般,蕴藏着无坚不摧的狂力。
两刀相击,颜良只觉双臂一麻,雷击般的力量从双臂灌入体内,如沾水的鞭子般抽击着他的五脏六腑。
一瞬间,颜良感到胸腔气窒,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强的一击,倾尽全力都抵挡得这么吃力,果然不愧是武圣关羽。”
震撼时,颜良再吸一口气,强行压制住了汹涌的血气,勒马转身,以待应战关羽的回身再击。
错马而过的关羽,转身之时,那不怒自威的脸上,已掠过几分奇色。
他似是在震惊于,那个被他视为插标卖首的颜良,竟然能够挡下自己挟着赤兔马冲势的全力一击。
看到关羽那惊奇的表情,颜良心里有一种虐神的快感,信心陡然间暴涨。
他勒定战马,嘴角微微上扬,冷笑道为:“传说中的美髯公也不过如此,想一招击杀我颜良,嘿嘿,关羽,你想多了。”
关羽被激怒了,枣红色的脸庞在隐隐抽动,紧握青龙刀的手掌,关节在咯咯作响。
陡然间,人影晃动,那巨塔般的身躯和胯下赤兔,已如一道红色的流火,眨眼间扑至身前。
伴随着一声闷雷般的暴喝,关羽手中的青龙刀,斩破空气的阻隔,挟着狂澜怒涛之力撞向颜良的胸口。
颜良的那句“你想多了”,显然是激怒了关羽,这力敌千钧的一刀已是不留半分余力。
接上了方才的一刀,破了“一招被秒”的霉鬼命,颜良信心大增数倍,他知道,关羽亦是血肉之躯,自己的武艺并非不可与他抗衡。
战意暴涨,颜良钢刀斜向一横,全力再接这一刀。
又是一声金铁交中文名,隆隆的巨响震得颜良耳膜隐隐刺痛,那刀上传来的巨力更是撞得他刚刚压下的气血,再度激荡翻滚起来。
这一刀的力道,竟是比方才还强上三分,颜良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腑脏已是受了轻微的震伤。
那又怎样,老子还不是接下了!
提一口气,颜良半屈的双臂奋力一推,生生的将关羽手中青龙刀荡开。
关羽的脸上涌起万般的惊色,仿佛看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之事。
转眼,那惊奇便化为滚滚怒涛,颜良的顽强是对他美髯公实力的一种公然的羞辱,那种羞辱刺伤了关羽的自尊,令他斗睁的双目中,愤慨与决堤之水奔涌而出。
他一声暴雷般的怒啸,刀锋再出,卷着猎猎的杀气,如泰山压顶一般向着颜良当头劈至。
颜良眉头一皱,他知道,这才是关羽最强的一击。
第三章孟德受惊
关羽的第三刀,挟着排山倒海的力道呼啸而至。
狂怒下的这一刀,已经是倾尽十成之力。
颜良没有选择被动的防守,一声暴喝,用尽生平之力,擎起手中的大刀迎击而上。
两股扇形的寒光,电光火石的一瞬相撞。
锵~~
火星四溅中,两刀相击。
千斤之力直撞而来,颜良的虎口迸裂,鲜血浸满刀枪,而由手臂灌入体内的巨力,再度搅动着他的五腑六脏翻涌激荡。
第三刀的力量,已超乎颜良想象的强悍,但却给颜良生生的接下。
反震之力将关羽弹形,那铁塔般的身躯也微微一震。
一刀之后,关羽那暴怒的脸庞,竟然流露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眼前这厮,竟然硬生生的接下了自己三刀,巍然不动,甚至连一口血都没喷。
关羽感到自己再一次被羞辱,他整个人几如失去理性的野兽,粗如铁柱的猿臂再度挥出,紧随而至的第四刀,第五刀,疯狂的向着颜良攻去。
颜良来不及思索,几乎如本能一般,舞动着手中大刀,艰难迎击着关羽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最初几招,颜良还深怀忧虑,生怕再给关羽这重刀连番攻击下去,自己支撑不了多久。
只是随着七八招走过,颜良却惊讶的觉察到,来自于关羽青龙刀上的压力正在变弱。
似乎三刀之后,关羽的力量已是强弩之末,正在不知不觉的衰退。
转眼二十招走过,颜良已完全感觉不到压迫感,尽管虎口迸裂,内腑轻微的受创,但他已能从容的应对关羽的攻击。
甚至,他竟还能抽得三五招的空隙,转守为攻。
颜良突然之间恍悟,原来关羽武艺之强,就是强在他那无坚不摧的前三刀。
这前三刀力道虽刚猛之极,但对体力的损耗也是极大,关羽又不是神仙,他那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支撑他一直这么不顾一切的消耗力量。
所以,三刀之后的关羽,刀上的力量便在不断的减退,所依仗的,不过只是刀法的精妙而已。
颜良想怪不得壮年时的关羽,屡屡的上演一刀秒杀的戏法,老来时随便有两把刷子的武将便能跟他战上几百回合不分胜负,赶情是他年老体衰,前三板斧绝杀使不出来的缘故。
看破了关羽的命门所在,颜良的斗志暴涨如潮,手中钢刀挟着绵绵不绝的力道反击而出。
他二人交手虽然惊心动魄,但过程却极短,周围的河北军将士们,在经历了最初的惊乱之后,迅速的便从四面八方围上前来支援颜良。
先机已失,再缠斗下去,关羽必死于乱军丛中。
恼羞成怒的关羽,还是尚有一丝理智。
他眼见周围的敌骑越围越多,而眼前的颜良又久战不下,情知不可再拖下去,遂急攻几招,晃出一个破绽,勒马跳出战团望本阵便撤。
仗着刀锋凌裂,战马飞快,关羽几下冲破了围兵,拖着长刀向本阵飞奔而去。
众河北军将士见敌将败北,原本躁动的军心复振,士气一瞬间高涨起来。
而对面的曹军,眼见主将之一的关羽败退而归,士气自然是受到了打击,就连一向沉稳的张辽,此刻也流露出惊异之色。
“以云长的武艺,加上赤兔马的速度,竟然不能拿下那颜良,这个河北骁将果然是名不虚传。”
亲眼目睹了那一场激斗的张辽,心中对颜良的武艺之高,充满了深深的震撼。
河北军中,击退了关羽的颜良,享受着周围将士激动的喝采,俊朗的眉宇间不禁掠过一丝得意。
颜良心里却很清楚,关羽的实力绝不容小视,眼下的败退并非自己武艺强于对方,而是关羽深处重围中,不敢恋战。
倘若换成是纯的单打独斗,谁能笑到最后还尚未可知。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关羽的败归本阵,使曹军的士所挫,这正是天赐给自己的良机。
颜良并没有追击关羽,而是跃马阵前,长刀向着敌军一指,厉声高喝:“擂鼓,全军突击!”
令旗摇动,隆隆的战鼓声冲天而起。
随着最高亢的一通鼓起,震天的喊杀声骤起,四千河北铁骑轰然而出。
须臾间,滚滚铁骑组成的庞大楔形阵,仿佛决堤而下的洪流,挟裹着毁灭一切的无上威势,如山崩石裂一般,向着正西方向的曹军骑兵阵突卷而去。
冲在最前面的百余骑兵,是颜良麾下最精锐的破军营,五百全副武装的重骑兵,将指向苍穹的枪矛压低,无数寒刃合成一柄令天地动容的巨大箭头,撕破空气,如死神的獠牙扑向敌人。
张辽和他麾下的曹军骑兵,望见这等可怕的阵势,无不变色。
这些狂奔而来的曹军,原以为可以打颜良军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料对手早有准备,士气为之一挫。
紧接着关羽败归,士气再是一挫。
如今面对士气旺盛,虎狼一般的河北重骑,士气三度被挫。
重重打击之下,曹军的斗志已处在被压垮的边缘。
前排的骑士惊恐相望,胆大者尚在四下环顾,担心的已经在拨马开溜。
“丞相的妙计,怎会被颜良识破,怎会这样?”
惊异的张辽,看着散乱的军心,看着突袭而至的敌军,情知无法抗衡,只得下令全军向西撤退,与曹操率领的步军主力会合。
撤退的号令一下,原本就军心涣散的曹军,顿时如捅破的马蜂窝一般,轰然而散,向着西面策马狂奔。
颜良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引领着他的铁骑,如同出笼的野兽,一头扎进了败退的敌群。
手中的兵刃无情的斩向这些撤逃的曹军,铁骑辗过那些落马的敌人,将他们踏为肉泥。
惨嚎声,痛哭声遍传四野,颜良大杀四方,直追出二十余里方才收兵。
此时回望向后的战场,颜良才看清楚,从白马城至此,到处是血和尸体,鲜血浸透脚下每一寸土地,形成了大片令人作呕的暗红色泥沼。
血地延着东去的大道,向南北平铺扩展开来,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碎裂的头颅散散在上面,仿佛大红地毯上点缀的刺绣。
得胜的河北军士气高昂,挥舞着浴血的兵器,在战场上欢笑大叫。
“颜将军先破曹贼声东击西之计,再败关羽,真乃神人也,主公若是闻知白马之胜,必定厚赏大将军。”
拨马而来的马延,毫不吝惜对颜良的推祟赞叹之词。
厚赏,哼,那倒未必。
袁绍外宽内忌,当年的鞠义也是屡立奇功,最终却落得个猜忌被杀,自己若再多立些功劳,只怕也会被袁绍视为功高盖主。
“还好今日一战,老子只是为了保全自己,这一仗打完之后,还得想个办法脱离袁绍才是,老子可没功夫给你袁家卖命,等着步鞠义的后尘……”
颜良心中打定了主意,嘴上却淡淡道:“今日得胜,全赖众将士用命也,我必为尔等向主公请功。”
颜良也不居功,将功劳推给了部属,马延等将士又是欣喜,又是对颜良深为折服,心想跟着这样的主将打仗,真是一件幸事。
此时日已西沉,得胜的颜良便下令撤白马之围,全军趁着得胜之势,向北岸黎阳靠近。
马延一听要撤,顿时一脸不解,“颜将军,咱们刚打了个胜仗,士气正盛,为何不趁胜拿下白马,却反倒要撤退呢?”
“白马城有兵数千,且领军敌将是于禁,此人颇有些用兵之能,以我们现有的兵力,非短时间内可以攻下。”
颜良遥望西向,又道:“再说敌军今日虽败,但曹操的大部队很快就会赶上,敌众我寡,本将可不会吃这个亏,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颜良轻描淡写的一番分析,把左右诸将听得佩服不已。
那马延心中也有惊奇,原先认识的那个颜良固然骁勇,却似乎缺乏谋略,今日种种,他却发现颜良竟深有韬略,这不禁让他更为侧目。
惊奇之下,马延忍不住拱手赞道:“颜将谋略过人,末将不及。”
左右诸般纷纷附合,把颜良盛赞一番。
面对着诸将的赞溢之词,颜良却只付之一笑。
白马以西三十里,绵延数里的一支步军正在急行。
这一支军队中看不到辎重车队,大部分的战士都轻装前进。
队伍的中央,一名身裹红袍,身形短小的男子,正策马急行,此人,便是当朝丞相曹操。
曹操的左右,跟随着亲军统领许褚,还有他的谋主荀攸。
疾行当中,曹操的目光始终不离白马方向,当十余里外那飞扬的漫天的尘土渐渐消散时,曹操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淡笑。
“吁~~”
曹操勒住了坐骑,马鞭摇指东方,笑眯眯道:“前方尘土已降,想来是文远和云长的突袭战已经结束。公达啊,若是袁本初知道他中了你这招声东击西之计,损了颜良这员虎将和那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