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颜良单凭八千水军,就想要攻破柴桑,这天大的胃口,如何能不叫人感到震惊。
只是,只震骇了那么一瞬,韩当脸上的震惊之色就变成了讽刺。
“颜良狗贼,以为我柴桑只有一万水军,就想趁虚而入,他也不掂量一自己有多少斤量。来得好啊,老夫正好狠狠教训一下这个狂妄之徒。”
韩当复仇之心骤起,当即便决定率水军出战,歼灭来犯之敌。
鲁肃却劝道:“老将军且息怒,柴桑守备坚固,根本不需害怕敌人来攻,依肃之见,当谨慎为妙,不如坚守柴桑,以待主公大军来援再出战不迟。”
听得此言,韩当面色顿时一沉,“颜良狗贼的水军并不占优势,我军若只一味龟缩待援,岂不自损了士气,助长了那狗贼的嚣张气焰,不行,老夫一定要出战。”
鲁肃转念一想,韩当的话似乎也无不道理,只是不知为何,他还是觉得谨慎稳妥为好。
权衡之下,鲁肃本欲再劝,韩当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抄起兵器,大步流星便愤然而去,直奔水寨而去。
鲁肃虽名与韩当共镇柴桑,拥有着相同的权力,但韩当乃东吴元功宿将,在军中拥有着极大的威望。
如今韩当硬要出战,鲁肃也阻止不了,只得叮嘱韩当不可轻视敌人,当小心而战。
午后时分,五百艘大小战舰,陆续驶出了柴桑水寨,各舰迅速的在江上结成阵型,庞大的舰队,载着九千多精锐水军,溯江而上,向着上游浩浩荡荡而去。
……
上游处,甘宁的水军顺流东下,比及吴军出发时,已经逼近柴桑五十余里。
根据颜良事先交待的作战计划,甘宁所部的任务,就是以强硬的进攻姿态,一定要把吴人水军从柴桑引诱出来。
故是甘宁闻知韩当率大军杀至的消息后,便叫舰队全速的向下游杀去。
午后时分,两支舰队在柴桑以西三十里处相遇。
九百余艘战舰,茫茫无际的帆影,遮天蔽日。
大江之上,宛若两条发怒的蛟龙,在隆隆的战鼓声中,咆哮着相对冲来。
心怀着丧子之仇的韩当,没有丝毫的保留,当即下令全军全面出击。
巨大的楼船坐镇中央,布满弓弩手的斗舰环护两翼,数不清的艨冲如箭鱼般飞驰在四围,吴人仗着船型高大的优势,摆出铁壁般的阵型,逆着江流平推而至。
水战高手就是水战高手,韩当这舰阵摆得无懈可击,甘宁一眼就看出,什么火攻之类的战术都将无效,剩下的唯有硬拼。
斗舰之上,甘宁远望着汹汹而至的敌阵,胸中有猎猎的豪情在燃烧。
自建水军以来,大小战役百战百胜,但所遇之敌手,却无非蔡瑁、黄祖之流。
这些货色虽然水战颇有一手,但在甘宁看来,却皆是土鸡瓦狗之辈,胜之乃理所当然。
天下间,能让甘宁视为真正对手的,唯有东吴水军。
而今,眼瞧着那让他瞧得上眼的敌人,杀气腾腾而来,甘宁心中的战意不觉已沸腾至顶点。
不与东吴水军交手,如何能真正显我甘宁的威名!
斗志燃烧的甘宁,铁戟向前奋然一指,厉声喝道:“传令下去,全军进攻,与敌军决一战死——”
令旗摇动,隆隆的战鼓声冲天而起,四百艘颜军战舰,乘风破浪,向着气势汹汹之敌直扑而去。
八千士卒对九千敌卒,四百战舰对五百敌舰。
斗舰少于敌人,亦没有楼船这等江上霸王,甘宁的水军显然处于劣势之中。
但甘宁和他的将士,却没有半点畏惧,这般百战之士,喊杀如潮,挟着血洗前辱的怒意,义无反顾的冲杀而上。
两支舰队,如发怒的蛟龙一般,轰然相撞,在这茫茫大江上纠缠激战在了一起。
吴人有楼船,弓弩手有居高临下的优势,甘宁的水军则多艨冲,机动性强,利于接船肉搏。
双方各自发挥优势,九百余艘战舰混战在一起,从午后杀至黄昏,只杀到江面上浮尸无数,江水为之血染也不难分胜负。
……
前方血战之时,颜良所统的后续大军,已然在上游二十里处安下营寨。
两岸山势愈陡,已很难再行军,长江在此间缩成了一个瓶颈,柴桑城正位于瓶颈东端。
颜良只能将兵马驻扎于此,派人去打探前方交战的消息。
他清楚这将是一场消耗战,他本就为数不多的水军,势必要在这一战中受到损伤。
但颜良更清楚,为了诱使吴军倾巢而出,他必须用鲜血来把这场诱敌的大戏,演到绝对逼真。
傍晚时分,斥候终于传回情报,前方的那一场大战已然结束,双方不分胜负。
那一场打了整整半天的江上肉搏战,战到最后,双方谁都知道无法战胜对方,眼看着天色将晚,无法再战,便很有默契的各自退兵而去。
这一场仗打下来,甘宁损失了两千多水军,一百多艘战船,甚至甘宁本人肩上还中了一箭。
残阳夕照时,甘宁和那疲惫的舰队徐徐的归来,渐近水寨时,颜良方才看清,几乎每一艘的战舰上都钉满了箭矢。
见得此景,颜良不禁暗暗吸了一口冷气。
虽未亲身经历那场水战,但颜良脑海里仿佛已能想象得到当时那场战斗的惨烈。
旗舰靠岸,负伤的甘宁迈着沉得的步伐下得船来。
颜良迎上前来,将甘宁扶住,抚其肩道:“兴霸,这一战你和将士们都辛苦了。”
浴血的甘宁,干瘪的嘴唇露出一抹淡笑,拱手道:“宁幸不辱命,柴桑的水军已倾巢而出,统统被我引诱了出来。”
颜良点了点头,肯定了甘宁的功绩,遂叫人速将甘宁扶回去治伤。
环视水寨,那些血战的将士们陆续下得船来,相互挽扶着走向营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几分大战余生的庆幸。
颜良的目光投向了南面,心中暗忖:“水军的将士们已尽全力,儁义,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杀你个黯然销魂
柴桑以西,吴军大营。
为了沿江阻击西来之敌,吴军在柴桑上游设下了数座水寨,已备不时之需,此间水营,正是柴桑最西端的一座营垒。
傍晚时分,韩当和他的舰队退入了营中。
刚刚结束的那一战,韩当引以为傲的军队,损失了士卒一千五百余名,战舰近有七十余艘,自统帅水军以来,韩当还从未有过如此大的损失。
更令韩当感到恼火的是,付出了这么大的损失,他竟然没能够歼灭颜良的水军,双方大战半日,最终只能在各有损伤的情况下,各自退去。
对于韩当来说,不胜,便是败。
想起临离开柴桑时,自己傲然的向鲁肃保证,只消一役他就可以轻松的歼灭来犯的敌人,但现在战斗以这样的形式收场,如何能不叫韩当感到脸上无光。
回往中军帐,韩当狠狠的将头盔往案上一丢,满身的恨意令左右士卒为之悚然。
“甘宁小儿,来日再战,老夫必取你这小贼的项上人头!”
韩当愤愤大骂,宣泄着内中的不爽。
帐帘掀起,部将张承步入了帐中,看着一身火气的韩当,眼中也闪过一丝惧色。
“贼军情况如何,你可打探清楚?”韩当暂压下怒气,沉声问道。
张承暗吸了口气,拱手道:“回将军,敌军已退往二十里外的水营,据细作回报,颜良亲统的步军也已抵达,敌人的步军总数近有两万之多。”
听到这个数字,左右部将无不微微变色。
韩当却瞪了他们一眼,怒道:“颜良狗贼水军不胜,纵有十万步军又有何用,尔等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左右给韩当这么一喝斥,均是低头不敢吱声。
半晌后,见得韩当怒气稍息,张承才小心翼翼道:“老将军,适才一战,没想到颜军水战颇为了得,竟能与咱们战成平手,眼下这般情况,咱们是不是暂且撤归柴桑,以待主……”
“谁敢言退,老夫砍了他的人头!”
韩当一声怒喝,打断了张承的劝言,那威慑之语,更是把张承吓得浑身一凛。
韩当环视诸将一眼,厉声道:“尔等都是我东吴猛士,如今敌人水军少于我军,战船劣于我们,敌将更是一个无名小辈,倘若我等连此等敌人都不能胜,我江东水军的威名何在,我韩当与尔等的颜面又何在。”
一番怒骂后,韩当又以言语相激。
本是有些情绪低落的众将,内心中的荣誉感被激发,怒火与战意旋即又被点燃。
大帐之中,众将咬牙切齿,骂声骤起,皆是叫嚣着与敌人决一死战。
见得众将斗志起来,韩当这才满意,遂是豪然道:“老夫已决意在主公大军抵达前,将颜良的水军尽数歼灭,今日众将士们好生歇息一晚,明早尔等随老夫再度出战,务必要击破敌贼,让颜良那狗贼知道我韩当的威名。”
“愿随老将军死战——”
“吓破颜良的狗胆——”
帐中诸将,一时群情激怒。
韩当轻抚着白须,老脸上浮现出得意的冷笑,“颜良狗贼,杀子之恨,我韩当明日必叫你十倍偿还……”
只可并行两辆马车的山道间,那一支轻骑正匆匆的前行。
四千人的队伍,除了马蹄之外,听不到半点杂音,安静的仿佛一支来自于地府的幽灵军团。
队伍中央处,那一面不太起眼的“张”字的大旗,低调的任凭山风吹抚。
张郃策马急行,脑海里却在思索着将要进行的战事。
前方一骑斥候绝尘而至,直抵张郃跟前。
“禀将军,前方道路已侦查清楚,并无吴军埋伏,柴桑城的守军只有千余人,其余皆被调往上游与我军水军交战。”
听到这情报,张郃疲惫的脸庞间,悄然掠起一丝兴奋。
柴桑方面的情况,正如主公预料的那样,吴人的主力已尽被诱往上游,完全没有防备到陆口这条偏僻小路。
张郃信心倍增,高声道:“传令下去,叫全军再加快速度,黄昏之前务必要直抵柴桑城下。”
斥候飞奔而去,号令从队首至队尾,一层层的传达下去,四千赶了两天两夜路的颜家军骑士们,振作起精神,抽打着战马加速狂奔。
红日西斜,前方的道路越来越宽阔,左右两侧的山峰逞下降趋势,渐渐由高耸入云,变成了不起眼的丘陵。
隐隐约约,张郃似已能听到滚滚的江涛之声。
那是长江的声音。
张郃的心越来越兴奋,拼命的抽打着胯下战马,风一般的狂奔。
当那黄色的战驹,嘶鸣着跃上那一座丘陵时,眼豁然一片开朗,滚滚长江如玉带一般,从远方蜿蜒而过。
在那江之南岸,那一座巍峨的城池,赫然映入了眼帘。
柴桑城,就在眼前。
四千轻骑陆续上得丘坡,黑压压一片将丘陵涂上了一层黑色的边线。
喘息的将士们,远望着那城池的轮廓,每个人的眼中都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兴奋之焰。
仿佛,所有的疲惫与辛苦,在这一瞬间都烟销云烟,剩下的,唯有如烈焰狂燃般的熊熊战意。
“他娘的,终于给老子赶到了……”
张郃心中何等痛快,汗流满面的脸上,无尽的杀意在迅速的凝骤。
环视左右嗜杀的针士,张郃长枪向前一招,厉声叫道:“主公有令,先入柴桑城者,官升三级,赏百金,弟兄们,随老子杀进城去——”
惊雷般的暴喝声中,张郃一马当先,纵枪驱马冲下丘坡。
重赏之下,四千骑士更有何疑,皆如出笼的猛虎一般,哮咆着冲将而出。
铁蹄滚滚,如山洪一般辗向柴桑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抵城前。
“是颜军,颜良军来了——”
“怎么可能,贼军怎会出现在柴桑城南?”
“老子怎么知道,难道贼军长了翅膀不成?”
“快关闭城门,休要放敌军进来……”
这神兵天降般的铁骑,瞬间令柴桑守军陷入了无尽的恐慌,南门处的百余守军不及多想,急是拉起吊桥,关闭城门。
只这转眼间的功夫,张郃和他的骑兵已扑卷而至,借着坐骑的冲势,径直飞越了护城壕。
两余骑兵,率先直抵城下。
“弓箭手,给老子放箭,登城队,爬上城去,杀光敌军。”
翻下战马的张郃,厉声喝令着部下。
两余骑兵即刻下马,五百余弓弩手立刻向城头守军放箭,压制他们的反击。
同时,其余战士急将随身携带的飞爪铁链解下,嗖嗖的风声骤起,几百根铁爪飞上城头,将城垛死死的钩住。
“登城,登城——”
张郃挥枪大吼。
沿城一线,一千五百名颜家军健儿,冒着城上飞下的罗石与檑木,奋不顾身的沿着铁链向城头爬去。
柴桑城乃东吴重镇,城墙足有几丈之高,此等坚城,若是守备得当,纵然是敌人拥有精良的攻城器械也无法撼动,更何况是这般最简单的铁爪飞钩。
只是眼下柴桑守军不过一千,其中四百还在江边水寨,城内守军不到六百,分散到四门时,这南门处仅只百余守军。
区区百余人,面对着漫长的城墙,数千敌人的全线攀城,岂能不顾此失彼。
片刻之间,几十名颜军将士就率先爬上城头,大刀如风,挟着一腔的杀气斩向惶恐的守军。
随着越来越多战士爬上城头,很快,那百余惊恐的吴军士卒,就被淹没在了颜军的凶凶人海中。
轰~~绳索被斩断,巨大的吊桥重重的砸落下来,溅起了漫空的尘土。
紧接着,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