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良敏锐的觉察到了这转瞬即逝的破绽,陡然间一声沉啸,攻势突然暴涨,数不清的刀影,挟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势袭卷向黄忠。
一时间,这凛烈之极的攻势,竟将黄忠逼得手忙脚乱,只能仓促的应付。
但令颜良感叹的是,黄忠不愧是黄忠,竟是临危不乱,生生的扛下了颜良一波狂攻,渐渐的稳住了守势,将显露出来的破绽一一弥补。
又是百余招走过,胜负依旧未分。
只是黄忠虽未败下阵来,但到底年势已高,虽勉强顶住颜良一波狂攻,却已是气息难定,粗喘不绝,脸庞上更是浸出了一层的汗珠。
周围的喊杀之声渐息,黄忠的部下已被斩杀大半,颜良的兵马正对黄忠形成包围,再这般纠缠片刻,黄忠就要陷入孤军奋战的绝境。
这个时候的黄忠,战意也彻底消弥,寻思片刻,突然间撑起一口气,反攻出几刀强攻。
瞅出空隙来,黄忠跳出战团,纵马拖刀向南落荒而去,口中叫道:“颜良,有胆你就追来,老夫与你再战三百回合。”
颜良拨马便欲追击,方追出数步却猛然省悟,急是勒住了战马。
他可不会忘了,黄忠不光武艺超群,还有着一手百步穿扬的神射绝技,演义中在与关羽交手时,更是背身射断关羽头盔上的红缨,用弓神来形容他一点也不为过。
黄忠那一嗓子挑衅之词,分明是想诱使颜良追击,然后在趁机突施冷箭。
若寻常之时,颜良倒也不惧黄忠放箭,但眼下天色暗淡,视野不明,不利于避箭,碰上黄忠这等弓神,若再穷追显然就有些不太明智。
“今日就暂且放你一马,来日再想办法收伏你这老将。”
颜良收敛了战意,便放弃了追击的打算。
虽如此,却也不能让黄忠嘴炮上占了便宜,勒住战马的颜良,便大声道:“黄汉升,你想放冷箭射本将,本将偏不上你的当,今日就放你回去给刘琦带个话,让他识相的话赶紧卷铺盖滚出江陵,等到我颜良亲自挥军出去时,必让他后悔莫急。”
黄忠这时才方知自己的图谋被识破,却没想到颜良看似粗鲁勇猛,心下却谨慎之极,当真是非同一般。
耳听着颜良的嘲讽之词,黄忠既是恼火又是尴尬,却不敢稍有停留,只能纵马匆匆而去。
看着黄忠那一袭落寞身影消失在地平线,颜良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收了战刀。
回头望去时,敌营望南的大道上,竟已是延伸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天光大亮之时,战斗方才结束。
两万荆州军被杀得是片甲凡不留,死伤过半之外,尚有四千余人被俘,只有五六千人侥幸逃得一死,望南溃败而去。
七路齐攻,大获全胜。
夜袭得胜的颜良,并没有就此懈怠,便命魏延统军五千,一路南下继续追击刘琦,将此前失陷的中庐、宜城等襄阳外围诸县和要塞,尽皆克复。
至于那刘琦,那一夜的惊魂几乎让他吓胆了破,一路不敢稍有停歇,日行三百里,一直逃到了当阳城,直到黄忠从后边赶过来,告知他颜良的军队并未有穷追时,方才得以喘口气。
逗留当阳数天,陆续有败卒前来聚拢,刘琦好容易才收拾了四五千溃军,而闻知从弟刘磐战死的噩耗后,刘琦既是伤感又是惊恐,急又启程望江陵退去。
江陵城,诸葛府。
大堂之中,檀香缭绕,诸葛亮的两兄弟正在凝神对弈。
执黑的诸葛亮轻摇羽扇,一派从容淡然,俨然胜券在握,而执白的诸葛均则是眉头紧皱,苦着一张脸。
沉吟半天不得落子,诸葛均却忽然道:“二哥,大公子这般带兵去进围襄阳,你就一点就不担心吗?”
“颜良的精兵良将尽在宛城,夏口城又被吴人围得风雨飘摇,又有何可担心。”
诸葛亮淡淡一语,依旧是表情闲然。
诸葛均顿了顿,却又道:“可要是万一颜良击败了袁谭,突然杀回襄阳怎么办呢,二哥可不要忘了上回西凉军团之事呀。”
诸葛亮笑了,那淡雅的笑容中,弥散着几分嘲讽。
“马超有勇无谋,兵败也是活该,袁谭身边却多的是谋臣良将,只要他不犯致命的浑招,颜良就只有死死的被钉在宛城。我说三弟,你就别想分我的神了,速速落子吧。”
诸葛均的心事被拆穿,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又犹豫了一阵,只得将一子勉强落下。
“三弟,你的棋艺看来还有待提升啊。”
诸葛亮似乎已看出胜局所在,拈起了一子,打算落子结束这盘棋。
便在这里,管家来报,言是前线的刘琦派了人来,有事要征询他的意见。
“让他进来吧。”诸葛亮只随口一语,注意力依旧集在了棋盘上。
不多时,一名风尘仆仆的军士入内,见礼之后,神色凝重道:“颜良在宛城大败袁谭军,如今已率军回师襄阳,小的匆匆赶来,是奉州牧之命,特有一事来询问一下先生。”
铛啷~~那一枚棋子跌落棋盘。
诸葛亮云淡风轻的脸庞,瞬间为震惊所取代。
第二百一十七章让你们统统看走眼
诸葛亮震惊之余,更有几分尴尬。
就在前一刻时,他还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的淡然口气,对自己的弟弟,不容置疑的言明颜良断不会胜袁谭。
但就在这转眼之间,刘琦的使者却告诉他,颜良不仅大败袁谭,而且还挟着大胜的余威回师襄阳。
这一瞬间,诸葛亮恍惚间有种被羞辱的感觉,他感觉到自己素来引以为傲的判断力,在无情的被羞辱。
而羞辱他的那个人,正是颜良。
再一次。
旁边,诸葛均同样嘴巴缩成了夸张的圆形,仿佛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他方才那一番话,不过是为了干扰诸葛亮的判断,想要挽回那场将败的棋局而已,其实他内心中,对自己二哥的判断素来是深信不疑。
诸葛均却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那几句戏言,竟然转眼间就变成了残酷的事实,而他这张嘴,也成了名符其实的乌鸦嘴。
竹堂之中,一片沉寂。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样,那诸葛家的两兄弟,两人各以不同的震惊方式,定格在了那里。
半晌后,诸葛亮的神情最先恢复平静,他只轻咳了几声,不紧不慢的将那跌落的棋子捡起,又慢慢吞吞的把扰乱的棋局重新布好。
“颜良既已回师,大公子想必也已率军而还,至于如何应对之事,还是待大公子回到江陵之后,我再亲自与他商讨吧。”
诸葛亮语气平淡的说着,他以为刘琦派使者前来,只是为了问他应对之事。
谁想,那使者却道:“州牧他眼下尚按兵不动,小的此来,正是想向先生询问一下,是该撤兵,还是该继续围攻襄阳。”
“什么,大公子还没有撤兵!”
诸葛亮神色立变,云淡风轻一扫而空,竟是忍不住一声惊问。
那使者吓了一跳,忙是点了点头。
诸葛亮这下就坐不住了,腾的站了起来,来回踱起了步子,焦虑之情尽显于色。
旁边诸葛均道:“颜良大战方休,兵马回到襄阳后必得先休整一番才能再有动作,大公子现在撤兵也为时不晚,二哥何故这般焦虑。”
“你知什么,那颜良不辞辛苦,星夜从宛城赶回襄阳,必然是为了打大公子一个措手不及,大公子即刻撤军便罢,稍有拖延,大祸必至。”
诸葛亮这一语,只把诸葛均听得心惊胆战。
那使者也听得面色惊恐,急道:“若是如此,可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停下步来,沉声道:“你即刻就启程往襄阳去,路上不可有一刻耽搁,一定要尽快转告大公子,请他立刻班师回江陵,速去!”
话尾一声重喝,只把使者吓得一哆嗦,忙不迭的拜辞而去。
目送着使者离去,诸葛亮移步门外,遥望北面,生平头一次,目光之中出现了动摇。
长安城,相府。
明亮的大堂中,曹操正与麾下文武,兴致勃勃的欣赏着堂前美姬载歌载舞。
近些日来,曹操的心情可谓是越来越好。
不久前袁绍的称王,着实让他恼火了一阵,但近来从邺城传回关于袁绍病情加重的情报,却反而让曹操大松了一口气。
关中西面,逃回陇西、凉州的马腾和韩遂等西凉大小诸侯,依旧互相攻伐不休,短时间内西凉军依然会陷入内斗之中,无暇再危及关中。
南面的汉中,五斗米教的首领张鲁表示了对朝廷的忠诚,不久前还派了使者来,进献了大批的方物。
张鲁的宣誓效忠,无疑为曹操控制下的这个长安小朝廷,平添了几分威望。
曹操也投桃报李,以朝廷的名义正式委任张鲁为汉中太守,进爵南郑侯,以表彰他对朝廷的忠诚。
最近的这一桩事,更是让曹操着实高兴了一把。
袁谭和颜良又开战了,而且还战得难解难分。
身为袁家大公子的袁谭,为其父坐镇中原,将来曹操若举兵出关,收复失地的话,袁谭就将是他最大的敌人。
而颜良据有南阳要地,曹操若发兵进军中原的话,颜良便始终将威胁到他的侧后方。
眼下,这两个眼中钉却先动手打了起来,这自然是曹操所乐见的。
袁谭付出惨重的代价,击灭了颜良,然后袁军分裂,自己再出关东征,将元气大伤的袁谭逐出中原,重整山河,恢复失地。
这就是曹操麾下第一谋士荀彧,所为他设计的蓝图。
便是因此,当颜良派伊藉前来时,曹操明知伊藉多半是来求援,却借以公务在身为由,把伊藉晾在馆舍之中,迟迟不肯相见。
几天前的情报刚刚传回,袁谭的数万大军把颜良压在了宛城,死死不能动弹,而夏口的东吴军,还有襄阳的刘琦军也咄咄相逼。
“颜良啊颜良,你凭一己之力,掀起这么大的波澜,当真是了不起,不过这一次,你终究还是难以熬过这一关吧……”
曹操心中这样想着,却又为自己这女婿将要面临的下场而感慨,暗想此等文武双全的良将,若能为自己所用的话,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
神思之际,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响起,却见一个匆匆而入,正是刘晔。
这位和郭嘉一起,分掌着曹操细作网络的谋士,那般凝重的神情,却似与这堂中的轻歌曼舞显得颇不相衬。
刘晔趋步上前,拱手道:“启禀丞相,南阳刚刚来的情报,宛城之战已见分晓。”
“这么快么。”
曹操稍稍有些意外,摆手屏退了那些舞姬。
大堂很快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原还以为颜良能多撑几日,把袁谭的兵马再多耗几分,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分晓了,袁谭这小儿看来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嘛。”
曹操这般言语,显然并不对颜良逆转局势抱有期望。
众人也微微点头,所有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情,却并未注意到刘晔严肃的表情。
刘晔干咳了几声,缓缓道:“丞相,颜良并没有败,败的是袁谭。”
一语,令整个大堂陷入了沉寂。
曹操神情微变,侧了侧耳朵,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般。
“禀丞相,宛城之战已结束,颜良大败袁谭,俘敌八千,收降袁将张郃,此一役,颜良全胜了。”
刘晔提高嗓门,一字一句的将这情报道出。
沉寂了片刻后,大堂之中顿时一片哗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涌动着惊异,彼此间议论纷纷,尽皆为这不可思议的战局结果而震惊。
曹操的脸上同样为惊色所笼罩,目光不禁望向一旁的荀彧。
而这位曹家第一谋士的脸上,此刻亦是惊异与尴尬并重,仿佛对自己的判断失误也难以理解。
许久之后,大堂才渐渐的安静下来,曹操和他的重臣们,不得不接受了这难以置信的事实。
他曹家的女婿,那个出身卑微的武夫,又一次奇迹般的逆转的劣势,把不可能之事变为了可能。
“没想到颜良竟如此之强,眼下宛城战局如此,尔等可有何说的。”
曹操语气中有几分无奈,也有几分埋怨,似乎在暗责他麾下这班智谋之士,却无一人能够预料到颜良会胜。
众人皆有惭愧,均默默不语。
这时,阶前的刘晔却道:“颜良获胜既已成定局,晔以为,丞相眼下所要做的,当时尽快安抚颜良,并做出发兵支援的姿态,毕竟,颜良眼下羽翼已丰,为了大局设想,还是不宜授以他反目的口实才是。”
曹操四下,群臣皆默然。
暗暗咬牙后,曹操叹息一声,问道:“颜良那使者伊藉可还在长安否?”
刘晔忙道:“我已派人去打听过,那伊籍眼下正收行装,打算明早就离开长安,很显然他也已得知宛城之战的结果。”
“罢了,就去传他来相见吧。”曹操摆了摆手,言语之中流露着无奈。
千里之外,襄阳。
这日清晨,这支休整未久的军队,再次开出了襄阳城,那一面“颜”字的大旗,骄傲的迎风飘扬。
此时,距离大破刘琦军团,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天。
按照颜良的原定的计划,在回师击败刘琦军后,他将马不停蹄,倾军南下,挟着两度大胜的余威,水陆并进直趋夏口,打吴军一个措手不及,彻底把吴人赶出江夏。
但在那天的大胜之后,颜良便发现这不太现实。
他的军队虽然骁勇善战,但却到底还是血肉之躯,连着两场血战,再加上急行军回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