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女彤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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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女彤管-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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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究。
“喝茶吗?”他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您女儿吗

表面上是询问我,可实质上,他已经动手泡茶了。一套精致讲究的茶具在他手里有来有回,手法相当熟练,不一会儿,一杯泡好的红茶,放在我面前。
我心想,这个爸爸还是不错的,至少会泡一手好茶。
“阿婉说你喜欢喝茶。”
我点头。
“其实我不喜欢这些,早些年为了谈生意硬生生地学了段时间,学一件自己不喜欢的事是痛苦的。”
刚激动的心又灰了下来。
心想配合自己不喜欢的人做事也是件痛苦的,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还好,遇见了你妈妈。她教我如何泡茶,泡好茶。每次茶道课上她还附送解读论语课程,觉的挺有意思,慢慢也就喜欢上喝茶了。”他嘴角扯了一下,气度雍华。
这样一个好看又耐看的男人是我爸爸,既高兴又失落。高兴地是爸爸不是个有钱的草包,失落地是这样一个男人伤过妈妈。
“茶好喝吗?”
我点点头。
妈妈泡得一手好茶,看来他没白学,这些年也没荒费,是用过心的,我心里略安慰些。如果妈妈的读书写字泡茶三大爱好,他都没学会的话,这个爸爸不认也罢。
可他毕竟是妈妈选的人,妈妈的眼光向来准,这个爸爸也没让我失望太多,还不错。
“你妈妈这几个爱好,也就学会坚持保留这一项,希望没有让你失望。”
我突然觉的,这就是我的爸爸,连我想什么都知道。这点赵炜管可比不上。尽管我们是同时在妈妈肚子里成长的,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心有灵犀什么的在我和赵炜管之间是不存在的。
“这些年,你妈妈生我的气,带着你躲着我,你别怨你妈妈。”
这得多大的气,要妈妈非带着我离开?我心里愤然地想。
“你妈妈是个好母亲,把你教的很好,她的优点你都学会了,我很欣慰。在教育子女方面,我确实是不如她,炜管就不如你。”
这句假设推理的话是没有问题的,可我觉的他说的是客气话,比如刚才下车时,我就不如赵炜管有眼力劲,有小姐气度。
“当年,你妈妈只带走你,也是对我留情,看不得我孤独一人。这些年,我等你妈妈,真的值。”
原来妈妈只能带走一个是这个原因,像妈妈的性情,做事留余地,对心爱的之人尤其留余地。
“我也很欣慰有你这么好的女儿陪着她,至少这二十年,她过的还不错。在这点上,我就得谢谢你。”
爸爸向女儿道谢,还真是不符合我的父女相处观,这个爸爸真是让人意外。
“阿显说你经常练字,是你妈妈教的吧。”
汤显何时喜欢打小报告了?真不像他的风格,汤显有风格吗?哦对了,他的风格就是往死了整我吧。
“你肯原谅我吗?”
这句话才是真正的进入正题了吧?
我的爸爸。
我静默了五秒钟,酝酿了一下情绪,不能太激动也不能太平静,太难掌握了,开口道:“当年,妈妈为什么要离开呢?”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至少是没想好如何称呼。
用“你”不礼貌,用“爸爸”叫不出口,是不习惯这个二十年多年没用过的称呼,小时候也许发音不准地这么叫过他,现在是口齿清楚了,却叫不出来,干脆把称呼省略跳过。
他同样静默了几秒钟,没有回答的意思。大概早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便采用沉默的方式回映吧。比我预想的好些,至少他没拿其他话搪塞过去。
“这是你们上一辈的事情,我一个小辈也无权过问。”转念想到刚才有问无答的对话,说道:“刚才您用了二十个‘你’称呼我,唯独没有叫我的名字。”
他呆了一瞬,开口想解释什么,最终只留下一个口型。
“刚才进来之间,妈妈说让我别生您的气,其实我一点也不生气,妈妈这句话叮嘱的好没道理。”
他的脸扭曲了一下,喝了口茶掩饰自己的失态。
这是个讲究好面子的人,对于这点倒不排斥。
“小时候我问妈妈,为什么您不来找我们,妈妈就以沉默回答,后来我也就不问了。”我盯着他的眼睛说道:“这些年,你可曾找过我们?传递过音信?”
他愣了几愣,眼睛亮闪闪。我倒是忘记了,他已经年近五十,已到半百之年,算是半条腿已经踏入老人行列里了,情绪难免会失控。
“昨天晚上陪妈妈游沈园,听完《钗头凤》表演,她就控制不住情绪。出了沈园她说,您曾为她大手笔包场《钗头凤》表演,为她擦泪,还说了她这辈子最动人的情话。”
他看着我,眼神笃定,意思是让我继续说下去。
“我说,您还一直等着妈妈,可她说,但愿等的,是她。”
我仰了仰头,继续说道:“她从小就教我写字,写毛笔字,妈妈说会写字才会做人。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每次我练字想偷懒的时候,便拿陆游和唐婉的《钗头凤》作底本,不管那字写的如何,她都不会再罚我写字。我一直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她说起这件事,似乎明白了。她心里一直最惦记的还是您,”想继续说下去,可他的反映已经超出我的预期。
他把脸埋在一双大手里,来回挫了挫,本来浮白的脸色立马红润起来,硬朗的五官变的柔和扭曲,透着痛苦难忍的样子。
“尽管她惦记着您,可她心里是有介蒂的,虽然现在回来了,不代表心回来了,您能明白我说的吗?”我看他不说话,便当他明白了,继续说道:“说句让您不开心的话,回不回赵家,认不认祖宗,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我妈妈,她为我操劳了二十年,最后生病住院做手术的时候我却不在她身边。我觉的自己错失了这辈子最重要的时刻。”
“所以为了她,我也不会与您为难。”
“对不起。”
“您不该对我说这三个字,应该对她说,那个恨您又爱您的,可怜的女人。”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是吗?”
“您说错了,我接受不接受不重要,重要的是妈妈能接受您。对我来说,只是多了一个身份,多了一些多年未见的家人罢了。也许您不知道,小时候看到别的小伙伴由爸爸牵着手去上学是件让我羡慕的事。妈妈教育我说,羡慕积累久了会变质成嫉妒,嫉妒会让人心变的黑暗。我不想自己的心变黑的,不想让妈妈痛心,便不再去羡慕他们。再后来就习惯只有妈妈的事实,现在您又出现了,真让人措手不及。”
我说了一堆,想到那说到那,连自己都不知道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是什么,或许根本就没有中心思想吧。我在心里是接受他的,可转变成话却成这样子了,可能是不习惯对着这个身份讲话吧,总是词不达意。
“其实,我一点没有怪您的意思,更谈不上原谅与否。您也不要有压力,慢慢来吧,指不定哪天就习惯您了呢。”
他慢慢抬起头来,眼神变的模糊。即使是最没精神的时候,他还是那么有气度。从外在形象而言,他是个有魅力的爸爸。
我扯起嘴角笑道:“我是您女儿吗?”
他勉强笑起来,说道:“是,我赵诚业的女儿。”
“那您找我谈话,第一句为什么不是‘彤彤,想爸爸没?’”
儿时片段多半模糊,可这句却很清晰。那时他面容俊朗,比现在稍显稚嫩些。那时他叫我彤彤,而不是你。那时他自称爸爸,现在却变成了我。
这个爸爸啊!横在我们之间的坎不是妈妈,不是时间,是你啊!
你忘记了怎么叫我,忘记了小时候常常抱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我女儿

不等他回答,我便径直出门,我怕他叫我名字或者女儿时会失控。
我说过要保护妈妈的,不能显露出懦弱来,尽管是他。
这场谈话比我想的要好些,至少关系没有僵,我还把他给弄哭了,想想就有点小胜的感觉。
这些年,妈妈哭的眼泪都能流成河了,你这点又算的了什么呢?简直就是小河沟与大海的比例。
书房谈话结束后,紧接着是不断地有人登门拜访。
赵家家族支脉众多,族兄弟姐妹的就有十几家,更不用说堂叔堂祖了。爸爸这一支辈分比较高,经常看到二三十带个孩子的女人叫我姑姨,三四岁孩子腼腆地叫我姨奶奶。
在爸爸介绍我的身份后,族人对我态度相当友好,像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一直未能见面。想起以前妈妈说过爸爸曾被逐出家族,我看着怎么不像呢?每个人都那么热情,像一家人。
每天都接待两三家,往往这家刚来,刚坐下茶还没喝,紧接着又来一波,像吃流水席。
赵炜管对高辈份习以为常,笑容得体,不亲不远,令人心生好感。对比我的皮笑肉不笑,或者忍不住惊奇的表情,差距太多,自愧不如。
妈妈则一直陪在爸爸身边,从早上就一直微笑着,往往一个表情要保持一天。还好爸爸体恤她的病情,劝她休息,不然早晕倒了。
这样的忙碌持续了三四天,转眼就是腊月三十。
爸爸说,今晚要祭祖。
我作为爸爸的女儿参加祭祖的活动也就是旁观一下,站在人群里充个数而分已,我这样想。
当天晚上,随着两股浩浩荡荡的人流走,说是浩浩荡荡夸张了些,不过人也多的数不清,粗略估计百人来个,一股人的数量。
我陪着妈妈以及赵炜管站在人群里,还是比较靠前的。
等待的过程也是相当磨人的,活动未开始,不能乱走动也不能冷落了前来一波又一波的“问候”,还必须像赵炜管那样笑盈盈地面对,强颜欢笑,这才觉的赵炜管和妈妈的伟大。
这段折磨人的祭祖前奏伴随着一名穿明代衣服,双脚有秩序地踱步进来的人而结束。
那人我还有印象,是来拜访过的,不过他来拜访那天可不是这么穿的,走路也没这么弯弯绕绕。
那时他来我们家很自然的态度,脸上挂着适可而止的笑,从爸爸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深深地多看了我几眼,像是要把之前二十年多未见的时间都补回来。
他叫什么来着?还真没记住,只记得当时他称呼我堂姐,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叫我堂姐,感觉不怎么好。
那名叫我堂姐的人走到我们面前,冲着妈妈微微低头,算是打过招呼。听他说道:“堂姐请随我来。”
妈妈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示意我随他去。我很纳闷,瞥眼看到赵炜管死咬着唇,手指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胳膊,好像不捏出来血来不罢体,我就更纳闷了。
不敢违了母命,也不愿再看赵炜管自残的行为,便随他走出人群。这时我听到人群里传来齐齐的一声惊奇,接着规整划一的沉默,百来号人同时沉默是件相当可怕的事。
那名中年男人把我带到另一股人流中,同样迎接我的一声音哗啦啦的惊叹,接着便是沉默。我还算淡定,没有自乱阵脚。
“堂姐这是你的位置。”那人领我站在稍靠前排的位置站定后,便走开了。
前面三排基本叫不出,没见过面,年纪不等地人。我站定时,他们未回头看。
我更纳闷了,为何牛队里出现一只羊。
随着那人一声的叫喊,我随着人群弯腰做揖,觉的也不是那么难。妈妈说祭祖是件礼节复杂的事,得用心学,此时妈妈教我的作揖礼节完全不同,只得随着前面的人做。还好是牛队里只有一只羊,如果是牛队里半队羊,还要羊学着牛队的礼节做,那就困难了。
我是只幸运的羊。
祭祖结束后,牛队的人都好奇地看我,上下打量三百六十度扫描什么的都是轻的,被百来只牛盯着可不是件舒服的事,我还不习惯被这么多人□□裸包围打量,感觉像是自己的末日。
爸爸很护犊子的走了过来,说道:“彤彤,以后你就是我赵诚业的长女,这一支脉的传承人。”
自从书房谈话后,爸爸就改口,人前彤管,人后彤彤。这样聪明的爸爸,怎能不让人喜欢。
我愣了愣表示没理解,爸爸指了指着那金字塔式、在长长几案上摆着各色果食供奉的集订的祖谱。在被灯光烛火照应的泛着温和的祖谱上,我找到爸爸这一支脉,他的名字下面是我的名字,赵彤管!
旁边还备注一小字,女!
我上祖谱了?
在我印象里祖谱上都是只记录男子名字的,女子只记个数。而我的全字不写在的里面,还有备注说明。我果然是牛群里的羊,难怪他们如此打量我。
后来才知道,爸爸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族长添加一条族规,意思是如果这支没有儿子则要记长女。爸爸这些年一直没有再找女人,有儿子的可能性不大。
这算什么?难道是对我说“对赵家不感兴趣”的惩罚?我的爸爸没的那么小气吧。
我倒不觉的一个女性的名字出现在祖谱上是件多么让人惊奇的事,毕竟那只是一个名字,只是密密码码里的名字里不好找的名字。
对于这事,我表示的相当淡定,主要是不以为意。爸爸似乎对我所表现出来的情绪还挺满意,觉的我够淡定。
这祭祖活动持续到第二天天亮,我随着爸爸到处应酬,多半是他与人交谈,我站在一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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