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该不该拿给孟昭媛?”楚昭听出了她话里的未尽之意,“这不是什么大事,既然不是独独给她一人,你们姐妹都有,朕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你捎给她就是。”
韩默景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当下接口道:“多谢陛下胸怀宽大,若到时候有些小肚鸡肠的去您那儿嚼舌根。。。。。。”
“朕必然不信就是。”楚昭搂着韩默景在她鬓边落下一吻,“你若再嘉言长嘉言短的,朕不论男主都是要吃味的。”
隔日韩默景就把手钏揣到怀里去了华清宫,至于韩烨给韩默萱带的礼物昨日她已派人给她送了过去,自打那日和楚昭又捋了一遍当年的事,韩默景对她这个妹妹的怀疑日重,只苦于人证物证时日久远已多半湮灭不知当年之事是否是她亲妹的手笔。无论怎样短时间内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位小妹。
韩默景一进华清宫就觉得与那日来时不同,殿中若隐若现有一股冷梅清香,殿中各处的美人溜肩瓶里都插着娇艳欲滴的红梅,就连宫中的珠帘纱帐也换了新的,整个宫里盈满了生机。
韩默景转过屏风来到内室,就见孟嘉言一身蓝色对襟曳地长裙裙尾绣的一支白梅蜿蜒而上直到腰际,头上更是云鬓高挽钗环满头。韩默景见她这样很是愣了一会儿,孟嘉言如今这个样子与那日素衣乌发的简直判若两人,这两日发生了什么?
“景娘,有事?”孟嘉言迎出来,整个人虽然仍旧透出一抹疲惫哀伤但却不是那日哀莫大于心死一般。
韩默景没有过多纠结于孟嘉言此时的状态,不论如何这深宫之中与哥哥见面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给你带了个礼物。”韩默景没有多说,深恐隔墙有耳。
孟嘉言结果韩默景递过来的手钏,只一眼就认出是谁的手笔,是煜之!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不是薄情寡性之人。
孟嘉言迫不及地的戴到手腕上,“好看么?”
“和你很配,”韩默景轻声说,“嘉言,莫要招摇啊,我已替你在陛下那里过了明路,有人问起实说就好,左不过是哥哥送给妹妹的。”
“哥哥送给妹妹?”孟嘉言脸色有点儿发白。
“不然呢,你还想是什么,莫要冲动啊。”韩默景苦口婆心。
如此劝慰了半日至于孟嘉言听进去了多少韩默景就不得而知之。
日子又平静的过了两日,韩父一行也回了皇都,这会韩默景比上次淡然了许多。说实话,韩默景与韩父并不如何亲近,自幼她是祖父教导长大,和哥哥祖父最亲,而父亲则因韩默萱是家里最小的孩子的原因多偏疼她一些。
至于太太。。。。。。。按道理说她们的关系不论从哪方关系开始论都不应太冷淡才是,可不知为何她就是和太太亲近不起来。
算了,不想了,不管关系亲疏总归是自己的血脉亲人。
韩大人会皇都,楚昭并未让韩默景单独与他们相见,对于韩家的事楚昭多多少少都是知道一些的。
韩父韩岳腾年近五十,只是身上并没有什么岁月雕刻的痕迹,若不是鬓角发白看起来不过刚过而立。他虽则不如其父手段心智,但贵在实干踏实又饱读诗书,整个人让人望之就新生亲近。
韩夫人林氏则不过四十许,面容更是保养得宜,说句风韵犹存并不为过。
这日夫妻二人并韩烨奉召参加宫宴,说是宫宴也不过是楚昭在宫中一处林凤台为韩默景设的家宴,以慰她这几年不能与家人团聚罢了。
韩默萱自然是在坐的,这家宴于情于理都不能少了她的。韩默萱这几日很低调,已经许久不曾迈出宫门了,这日因父母哥哥回来盛装打扮起来,摒弃了原来穿惯了的嫩黄淡粉少有的穿了一件石榴红的曲裾,而安阳与穿了一件和韩默萱同色同款的曲裾,母女两人站在一起颜色更是加倍。
而韩默景和安乐则穿着一件杏黄色的襦裙,天青色披帛,妆容头饰俱都素淡,宛如红梅枝头的清雪,整个人从内而外的散发着淡然幽冷。
林氏看着韩默景她们姐妹二人又喜又悲眼睛里泪珠滚滚可唇角带笑,“好好好,看着你们都好,臣妇也就安心了。”边说着边要叩拜行礼。
韩默萱也泪珠涟涟,疾走一步上前托起林氏,哽咽道:“母亲这是折煞我们了,四年没见,您又是长辈。。。。。。。”
“陛下还在这里,礼不可废。。。。。。。”林氏仍要跪下。
“陛下会体谅一二的,姐姐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想来也不会怪罪的。”
韩默景看了一眼楚昭,二人目光只一交汇便错开,韩默景瞬间明白了他眼中的含义。
“。。。。。。母亲,贤妃娘娘说的是您是长辈,今日又是家宴陛下不会计较这些细枝末节的。”韩默景开口语调平板。
林氏听见她这样说就不再坚持,就着韩默萱的手站了起来。
韩岳腾一直站在林氏后面,这种全家欢聚的时刻,他虽然也想念儿子女儿,但他已经做严父做惯了,并不轻易表露感情,只是上前对楚昭行了半礼,“多谢陛下深恩,让我们一家在宫中团聚。”
“韩大人不必客气,朕也是看在景娘和安乐的面子上,毕竟她们与您已经多年不见了。”楚昭摆摆手让众人坐下。
林氏被韩默萱扶着坐在她旁边,此时听见陛下这话,脸色有些轻微变化,只是几不可查间又已是满脸喜意。
“还是咱们景娘有面子,这许多年来荣宠不衰,陛下又宽宥大度,真是我还是一门之幸啊。”林氏以手帕拭泪道。
韩岳腾见林氏又再流泪轻声呵斥了一句,林氏应了便不再说话。
楚昭和韩默景二人谁都没有接刚才的话头,那话中的深意若不去细想旁人是不会多做留意的,最起码有些迂腐的韩岳腾就并没有听出来。
一顿饭用的功夫并不长,毕竟有帝王坐镇,说是家宴又有谁能真正放得开呢。楚昭也知道自己在这儿他们不能尽兴,等宴席盘盏撤下换上清茶时,他说道:“朕还有折子要批,韩大人韩夫人自便,若是天晚不若就留宿一晚也不碍的。”
韩岳腾此人最是守规矩当然不会在宫里多待,当下起身说:“喝完茶,臣就和小儿回府了,刚回老宅,一切都要有人主事才好。”
“那母亲留下来陪我们姐妹,母亲还未单独和安乐安阳待过岂不可惜。”韩默萱抱着林氏的胳膊对韩岳腾说道。
林氏一脸为难,“这恐怕不妥吧。。。。。。。”
“既然贤妃开了口韩夫人就留下吧。”楚昭一锤定音起身离去了。
楚昭一走,韩岳腾父子也不好多待,也起身告辞,不多时殿中就剩下女眷。
韩默景心里有些不耐,她现在怀疑韩默萱自然就更对亲近不起来的太太没有什么好感,少不得要虚与委蛇一番,好在林氏的话题多是围绕着安乐安阳两位公主并未多说其他,这样韩默景的心情稍好了一些。
“母亲今晚住在姐姐那里还是我那里?”韩默萱见天色渐晚道。
“我看还是去你姐姐那里吧,她是大姐又受了这许多年的委屈,母亲心疼,萱儿,你莫要吃味啊。”林氏拍拍韩默萱的手道。
“母亲!”韩默景道,“贤妃娘娘自幼与您亲近,您住她那里好与她叙旧,再说我的事早就过去了,多说无益,再则安乐这几日不安于枕,恐扰了母亲好眠。”
“那。。。。。。那就让母亲跟着我,多谢姐姐了。”韩默萱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刺杀
韩默萱扶着林氏回到了鸾鸣殿,母女二人宽衣沐浴而后对坐品茶,殿内已无宫人侍候。林氏倚在引枕上,摸着韩默萱的手,“说吧,有什么事你又解决不了啦?”
韩默萱有些赧然,倚在林氏怀里,“还是母亲知我,母亲怎么看出我有事儿的?”
林氏叹了口气,“我的傻女儿啊,方才在宴上陛下不过才看你两眼,可却对默景殷勤备至,这难道不说明什么吗?还有你刚才说让我去她宫里不就是以退为进么,先不说她本意如何,你越说让我去她就越不可能留我。”
“还是母亲心细如发,女儿佩服。”
“好啦,别撒娇啦,说正事儿吧。”林氏正色道。
韩默萱坐直了身子,掷地有声道:“我要做皇后!”
林氏抬手轻轻打了她一下,斥道:“胡沁什么呢!”
“母亲。。。。。。”韩默萱揉着手轻声说,“我这不就当着您的面说了么。”
林氏仍旧面沉如水:“隔墙有耳不知道吗,你能保证你的宫里就是铁板一块,小心使得万年船。”
“母亲,不知怎么回事,陛下突然就把姐姐放出来了,对姐姐恩宠更胜从前,现在就连镇北王再煽风点火都没用了。”韩默萱也收了嬉笑娇嗔之态声音放得更低了些。
林氏沉吟了一会儿,“看来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说起来当初母亲就不太赞同你用镇北王这步棋,一个不好就容易引火烧身。”
“我不是没办法么,姐姐既有盛宠又有地位,若不下猛药我如何与她抗争!”
“那现在又如何呢?她现在又风光无限了,你呢,仍旧在妃位止步不前!”林氏说着也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而且自打生下安阳你这肚子就再无喜信儿。”
“那是因为陛下!”韩默萱声音有些发狠,“陛下说要正经的嫡子,母亲,这几年后妃承宠都被赐下避子汤药或是让医女按揉穴位把龙精排出,女儿是没办法啊!哪怕出了镇北王那件事,陛下对姐姐仍旧情深不悔!”
“那穆婕妤和邢宝林(温馨提示:原来的邢妃)是怎么回事?你方才不是说她们一个产子一个有孕。”
韩默萱脸色变得很难看,从旁边的簸箩里哪出一柄银色小剪刀俯身把榻前绣棚上的刺绣剪了个稀烂,“莫要再提那两个贱(小螃蟹)人!穆婕妤是花重金买通了专职伺候她的医女,那医女自己行为不检被穆氏抓住把柄,一番威逼利诱才能成事!至于邢氏,我就不得而知了。”
“那你就不会如穆婕妤一般变通变通,也收买一二。”林氏拿过她手中的剪刀点点她的额头道。
“母亲有所不知,不知是否是因为我是姐姐的妹妹的原因,陛下防我最严,避子汤和医女双管齐下,且医女并不制定哪个都是随机伺候的。”韩默萱越说就越觉得气闷委屈。
林氏听见她这样讲脸色终于变了一变,把韩默萱搂在怀里,“我苦命的女儿啊,想来是那该死的媵妾制害了你啊。”
“什么?”韩默萱惊呼,仍旧不是很明白。
“你虽然嫁给天子做妾,但你是随皇后出嫁,是皇后亲妹,若皇后有个万一你肯定会取而代之。但陛下心里想着你姐姐,也许还想让她重登后位,这几年来对宫妃防范甚严。陛下不想你登上后位就对你一再打压,而这打压却不留痕迹把整个后宫拖上也在所不惜,就怕你一朝怀有龙子到时候陛下就算不封你为后前庭百官也是不干的。陛下真是好计策,一石二鸟,既让你给默景占着后位又不让宫妃生下庶子,好啊,陛下好狠的心啊!”
韩默萱听见母亲剖析已是呆住了,眼泪无知无觉的滚满衣衫,再开口声音已是哑的不成样子,“什么?不会的,母亲,你一定是错了!陛下对我是有情谊的,我不相信陛下只拿我当个棋子给姐姐占着这后位!母亲,陛下让我掌着宫呢。”
韩默萱心底其实已经信了,她的母亲分析的没有一丝错处,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同样都是尊贵的嫡女,只因为她是妹妹就该一辈子矮人一头,就该一辈子连真心也换不来么!
“傻丫头啊,掌宫值得什么呢,你没有凤印啊还不是和高门大户的管家无二,没有凤印永远成不了主母。再者,你不是说陛下也开始让默景掌宫了么,傻孩子,陛下这是开始为你姐姐收权了啊。”林氏看着小女儿这样也很是心痛。
“这都是命啊,萱儿,这就是身为妹妹的命啊!”
“我不要信命!”韩默萱大喊一声,“我不要像母亲一样给别人做妾熬着,熬到正室死了才能扶正!母亲,大夫人也是您的姐姐,您当时甘心了么!”
“娘不甘心,可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咱们大夏风俗就是如此!当时大夫人还是我的一母姐姐呢,比你和默景关系更亲。可那又如何,我只能做媵妾,这是你外祖父的决定,谁又能干涉!本来你外祖母说让族妹替我,但你外祖父不同意,他一门心思要巴结左相,就把我推进火坑!”林氏说起自己当年的事仍旧有恨意。
“所以,母亲救我!我不想一辈子做妾,就连死后也不过是被人稍带这祭祀,不能与陛下同穴!”
“你且宽心,山重水复疑无路,会有办法的,实在不行咱们还有最后一招快刀斩乱麻!”林氏眼里的光好似刀子,被烛火掩映让人胆寒。
第二日用过早膳林氏没有多留也没多说什么,只用眼神示意让韩默萱放心就乘上青衣小轿出宫去了。
有了母亲给的定心丸,韩默萱越发处事低调起来,轻易不迈出宫门一步,就连掌宫之事也多托给孟嘉言与韩默景。她并不怕被架空,反正这凤座迟早会是她的!
北疆的战事随着年关的临近也接近了尾声,哪怕北戎民风彪悍人人能征善战,哪怕疑似大夏有人里通外夷,在大夏绝对铁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