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了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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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了的歌-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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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找到各自的座位后便不再言语,或许是因为生疏,而不好意思与陌生人攀谈吧。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妇人,黑红的皮肤看不出多大年纪,猜也是难以拿准的。长相便如许多农村女人一般无异,毫无明显的特征可言,是让人一眼便再也记不起来的那种。从她怀中抱着的孩子看来,我想也不过三十岁吧。她后背有些佝偻,可能是终日在田间劳作的原因。
“你是男的?”她看着我,眼中写满了疑问。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襁褓中看不见脸的婴儿,随即对她友善的笑了笑,“当然是。”
“为什么你的头发那么长,跟个大闺女似的。”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刚刚过了耳根,在学校并不算长,于是笑道:“小时候便这样了,没有改变过。”
“在俺们那,小子的头发都可短啦。只有闺女才扎辫子的。俺看你们城市人,男女都晓不得了。”她用掺着乡音的普通话说着,让人听起来感觉怪怪的。“你去哪?”
“鹿州。”我从身边经过的商品车上买了两罐凉咖啡,将其中一个递向那个女人,她连连摇手说不要。我只好作罢,打开一个喝了一口,味道十分让人不满,但没有热水,只好将究一下了。
“你喝得什么?”她看着易拉罐问道。
“咖啡。”
“咖啡是什么?”
我不好回答,便说“一种豆子煮出来的汤水,如同绿豆汤一样,可以提神,晚上喝多了容易失眠。”
“那你还喝,什么样的味道?”她的眼睛一直不离咖啡,似乎想用目光尝出味道一样。
“因为可以提神。”我笑着打开另一个递给她。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去先是闻了闻,然后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却又吐了出来。
“这么难喝!”她用袖子擦着嘴巴,说道。
“习惯就好了。”我笑道。
“给你尝尝俺从家里带的蜂蜜,这可是好东西呦,可值钱了。还有大枣、大蒜,啊,还有俺家大花下的蛋。”她一边说着,一边忙碌着从袋子里往外拿东西,将每样都拿了一些,放在我面前,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我看着她拿出来的东西,简直哭笑不得,蜂蜜和红枣我可以理解,但大蒜和生鸡蛋也拿了出来,就让我有些尴尬了。她的脸上写满了农民特有的憨厚、淳朴与真诚,那充满热情的眼睛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便拿起一颗红枣放进嘴里。很甜。
“怎样,比你的咖啡好吗?”她笑着问。
“嗯,好。”我应道。
“你都带走吧。”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唔,我没袋子。而且我这次是出差去鹿州开会,带这些东西怕不大好。”我无奈地说。
“这样啊。那你现在都吃了吧。”她显然有些失望,却还想让我吃些她认为很好的味道。
我不禁为她单纯的想法而感到温暖。点了点头不再说话。她见我闭口不语,便也不知道该聊些什么了,摇摇怀中的孩子,幸福地笑着。
这时,一位上了年纪列车乘务员站在车厢连接处高声喊道:“这是谁的包?谁的皮箱啊?有没有人要啊?”
顿时车厢内一片嘈杂,纷纷侧身观看。有的甚至站在了绿皮座椅上,摇头张望着。
“哎,我的我的。”一个戴眼镜的年轻女孩儿立刻站了起来,说道。并中断了与其他几个女孩的谈笑,跑了过去。
“你这个孩子,怎么皮箱也丢到这里呢?怎么这么不注意啊!”老人一边埋怨着她,一边将皮箱递过去。
“不好意思啊,我忘记了。”女孩满脸羞涩的表情。
“这也能忘记,你想什么呢?这里面要是放个两万块钱,那你就忘不了了!”老人还在兀自说着,声音很大,在安静的车厢内回荡着。
女孩显然也有些急了,愤愤说道“你有完没完了,我都认错了,你还说。你烦不烦啊,要是有两万块钱我就不放里面了。”
老人似乎对她的态度极为不满:“这是为你好你不知道啊?你现在这样说,等你真丢了皮箱你还得找我,那时候我去哪给你找去啊!你以为没有丢的吗?火车上丢什么的也有啊。有丢钱的,有丢古董的,还有丢骨灰盒的!”
女孩儿对他的话不为所动,似是没有听到一般,“行了,够了吧你。别招人烦了。我都不说话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别说了别说了行不行啊!烦人。”然后索性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老人独自叹了口气,看了看车窗外灰蒙蒙的天,说道:“这天啊,马上就要下大雨啦,就和当年鬼子进村时的天一样啊。”然后摇摇头,走掉了。
我也随着其他人将看热闹的目光收了回来,不禁回想刚才老人说的话,如果有人真的不小心将自己亲人的骨灰弄丢了,该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恐怕自杀的心都有了呢。但事情也不会这么糟糕,因人而异吧。
我回过神来看着她那母亲独有的目光,不禁感叹道。“你的孩子真乖,刚才那么吵,他也不哭不闹的。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俺想要男孩儿。”她依旧轻轻拍打着自己的孩子,抬头看了我一眼,笑着说,“这是假的,是塑胶的。”
“为什么?”我心里一颤,惊异地问。
“俺嫁给俺男人好多年了,却从没有怀过孩儿。俺们那边的人说,只要怀中抱着一个假的孩儿,就会感动送子的神仙,俺就能怀上了。”她满怀期待的看着怀中没有生命的婴儿,仿佛它渐渐有了呼吸,有了心跳,会张开白胖的小手然后紧紧地抓住女人的手指,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用力,再也不舍得放开了。
我听着她所说的迷信,要不要她去妇科医院检查一下呢?不孕不育症对于现代的女性来说,患率越来越高,甚至有些心理疾病的人都有可能导致不能怀孕,不过只要得到妥善的治疗,还是有机会康复的。但如果失败,那无疑是给她贫困的家庭增加一笔不小的经济负担。
“那你抱了多少年了?”我继续问道。
“一十二年了,一直在坚持着。”她头也未抬,依旧深情地望着她的孩子。
只凭一个信念,她居然坚持了这么长时间。我不知是因为山村里的人太过单纯,还是因为这个女人对当母亲的愿望已强烈到难以自拔的地步,我倒希望是前者吧。我对她忽然有了一种莫大的尊敬。我想,世界上的母亲都是一样的,在自己的子女面前,没有尊卑贵贱之分,也没有贫富丑美之别,因为在母爱中存在着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将那一切对其不好的看法,完完全全地包容了,没有任何遗留,全部承受下来。因为她是母亲,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和美好年华,无怨无悔地换取子女健康成长的母亲。
临下车时,我建议她去一下医院做个检查。我希望她能实现成为一个母亲的神圣愿望,不管她如何选择,我决定还是告诉她有关不孕不育的一些知识。然后不顾她一头雾水的神情,在鹿州站下了火车,默默地对开往她山村方向的列车挥了挥手,算是告别了那个伟大的“母亲。”
在酒店与父亲还有他的客户会了面,父亲告诉我合同已经搞定了。
庆祝晚宴进行到一半时,我才了解到对方的项目负责人是从温哥华来的。
不知为何,突然从这名年轻帅气的男子身上闻到了白宁的体香。而且越来越浓,越来越清晰。我的胸口瞬间袭来一阵久违的绞痛,便如把心脏放进了绞肉机中,锋利的刀刃迅速地旋转着、翻搅着。意识开始变得模糊了。
当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医院的床上,白色的床单让人一种压抑的感觉。床边站着父亲、公司的严哥,还有那个温哥华来的男人以及他公司的同事。
“小含,你觉得怎么样了?”父亲一脸担忧地望着我。“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望着父亲不知何时已变得苍老的脸,心中非常感动。我对他笑了笑,表示自己已经没事了,然后转头看着那个年轻男人,问道:“你认识白宁?”
他思索片刻,然后确定的摇摇头,不知所以地望着我。
我顿时感到心里一阵轻松。不认识就好,不认识就好。我暗自安慰着自己。
如果白宁真的嫁与人妻,那该怎么办???
尽管那三个字是如此的苍白与无力,但我还是要心底轻轻说道:
颜菲——对不起!
回榕市的路上,我终于开口了。
“爸,我要去一趟温哥华。”

第二章 7、死了的记忆

9
“颜菲,我们分手吧。”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不知道内心做了多久,多激烈的思想斗争,我终于还是要面对对白宁的那份放不下、舍不弃的感情。我爱着白宁,并且深深地爱着。我的确对不起颜菲,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想我会疯掉,而颜菲也不会幸福。咖啡搅拌棒仍然在杯中转动着,我已经做好迎接葡萄汁的准备,如果她肯这样做,我想,我一定会感到这是她对我最轻的惩罚了。
“果然不出所料,是为白宁吧?”她却表现出一反常态的平静。
“是,我打算去加拿大找她,两天后启程。”我鼓起莫大的勇气,与她的目光对视着,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她的瞳孔并不是像往常一样的墨色,而是明显的发生了一些变化,有着若隐若现的,褐。
我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甩了甩头再看时,她已经推门出去了,我清楚地看到她开门时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一根柱子,或许是情绪激动的原因吧。
桌子上只是放着她留下的一封信。
陈含:
没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我本没有打算以信的形式和你说,但在你出差的这几天,我的病情又加重了。不要问我是什么病,也不要试图找我,因为在告诉你这些事情的时候,上天注定你我无缘再见了,我便选择了离开。顺便回答上次在谈论燕子时你问过我的问题,“离开你,还有世界。”你了解我,不要做无谓的找寻,只是白费力气而已,安安静静地把信看完吧。
世界上本来就充满着许多无奈。我们无力去改变什么命运,那些所谓的斗争都不过是自欺欺人的手段罢了。因为你必须要相信一个事实:
白宁早已经死了!
是的,就在她去了温哥华的半年后,她自杀了。
这个消息你是知道的。
一年半以前,你与我同时接到梅姨的来信,当我望着你时,你的眼睛亮得可怕,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就呆坐在你现在的位置,仿佛你的灵魂已被抽离了身体,不知所踪。我被你的样子吓坏了,无论怎样喊叫你的名字,摇晃你的身体,你都没有看过我一眼,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情急之下叫了救护车。
然而,当我出门接医护人员回来时,你却在津津有味地喝着咖啡,居然还笑着问我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跟医生在一起。后来便继续与我聊着之前有关心理学的话题。更让我不解的是,你手中的信也不见了。
我本以为你强忍着极大的悲伤将这件事放下了,我还曾暗自欣赏你的自我调节能力,直到有一天——那天你突然对我说,也不知道白宁在加拿大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嫁人呢。
是的,就是这句话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你还以为我吃醋了,想尽一切办法哄我开心。
从那时起,我便开始怀疑你得了一种选择性失忆症——心因性失忆。
后来的约会中,你不时提起白宁,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测,于是我便和姜一商量了一个办法,试图让你恢复那段记忆,并且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安心的爱我。
或许读到这里你已经猜到了,那些邮件、画册都是我和姜一,一手安排的。
我爱你并没有错,但是你不应该在没有忘记白宁之前爱上我。
爱情本就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
你知道吗?我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我们的将来:当我们步入婚姻的殿堂,我穿上美丽的白色婚纱,说着“我愿意”的时候,那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我一直在等待着那一天,苦苦等待着。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里,我知道你也一直爱着我,但你从未对我说过一句“嫁给我”,哪怕这样,我也无怨无悔的想要和你在一起,为你生个可爱的孩子。
陈,你知道吗?每当我看到街头那一对一对幸福的情侣时,我的心里便痛苦不堪。为什么我深爱的男人不能全心全意地爱着我?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从来都不看幸福的电影,不听悲伤的歌曲吗?因为我怕,我害怕自己在爱情中孤单行走,丢了你的陪伴,那该是怎样无法想象的黑暗?
我知道你也很害怕孤独,所以我一直都陪在你身边,从未有过一丝想要离开你的念头。你时常做的那个梦有时会让你惊醒,我要让你在醒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我,这样我便可以不在你身边时,给你安慰,给你温暖。
或许,那只是一个梦而已,不会有任何意外的,单纯的梦。
你孤单行走,我在你身后。
但我孤单行走,你会在我身后吗?
我承认自己的私心,我是要唤醒在你心中一直沉睡着的白宁,从而唤起那段惨痛的记忆,我早已料到你会去温哥华,本来是可以阻止你的,但我已失去了原有的资格。
我现在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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