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也不能太冷淡,还有事情需要其周旋。
“好。”范宗尹满口应诺,既然王秀话中有话,没有全然绝口意思,心下再忐忑也得忍耐。
当说完话,虞允文捧着官塘匆匆进来,眼看王秀就道:“大人,陕西都转运使司和西侍军帅司官塘。”
“西帅知道了吗?”王秀拿过官塘问道。
“已经把副本送去。”虞允文淡淡地道。作为管勾机宜文字,他又岂能犯低级错误,邵兴就在开封,自然要发副本,让人家知道才好。
“呵呵,果然是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王秀看了官塘,神情不屑一顾,把官塘递给了范宗尹。
范宗尹本不应看前方军务,既然王秀给他,那就两说了,大概看了看也是撇嘴,不屑地道:“这些生羌不知死活,还以为自己能成事,简直是可笑。”
王秀稍加沉吟,转首望着虞允文,若有所思地道:“彬甫,你怎么看?”
范宗尹不免看了眼王秀,不过是个机宜文字,你就是再信任,也不能当面问策,尤其当着参知政事的面。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行在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又涉及韩魏国大长公主,问话就有了别样意味。
虞允文斟酌下语言,轻声道:“大人,这是必然的事情,朝廷收复西北,实施各项改良,自然触动不少大族利益,他们迟早要背叛,时机选择的还算巧妙。”
“巧妙,呵呵,何为巧妙?”王秀满意地笑了。
虞允文知道王秀的考教,自然是毫不客气地道:“有党项人的压迫,吐蕃自然要利用朝廷,失去党项人的压力,他们和朝廷矛盾必然激化,而封育草场政策,虽说利在千秋,缺损坏了河西诸番贵酋利益,迟早要被计拿到明面上。”
“自大石西行,在西域重建邦国,前些年要不是朝廷威慑,恐怕他们早就东进,可惜林欲静而风不止,正当朝廷锐意进取,各路大军集结待命时,真是恰如其份。”
“嗯,朝廷重兵汇集,西侍军主力东调,的确让人觉得大好时机。”王秀很不屑地一笑,旋即正色道:“那些都是跳梁小丑,实在不值一提,我所担忧的是契丹人。”
“大人说的是,那些生羌倒是无妨,再也蹦跶不起来,关键是大石的辽,他可是在关外汇集七万大军,虽说都是些西域杂胡,却因为兵强马壮,朝廷在河西不过两个军。”虞允文有几分担忧地道。
王秀轻轻颔首,两年前就有河西路官塘,沙州西部汇集数万大军,声称是大辽兵马,要东征女真叛贼,并投大辽皇帝耶律大石的书信,称宋辽乃兄弟之邦,遭受女真贼寇侵袭,理应联手复仇云云,他点起精锐二十万人东征,联合大宋行朝灭亡女真人,许诺归还蓟北十三州。
他也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让耶律大石分杯羹呢?姑且不说大石有没有二十万精锐,就算是有那么多,你如何保障后勤辎重?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万里东征啊!
另一个时空历史上,大中建炎七年,耶律大石曾出七万大军东征,走的是丝路北线,对女真人展开反击,却被坚壁清野击败,好在这厮聪明的一击勾拳,在沙漠瀚海击溃金军,才保住了主力部队,多年来没有动静。
大宋行朝发动西北战事灭亡嵬名家,沙州要没有大石的暗中援助,压根就无法坚持下去,最终还是归附了大宋行朝,要说没有芥蒂,那绝对不可能。
自此,在他的建议下大宋行朝开始关注契丹人,河西维系两个军常备军。
当然,东西道路畅通,辽屡屡请大宋发兵,每次都被王秀给拒绝,此番大军汇集已经很长时间,消息早就传出玉门关,人家汇集兵马也是正常。
让他感兴趣的是,大石已经病故,儿子耶律夷列太年幼了,他的皇后萧塔不烟执政。
其实,大石西行不过有二百余人,依靠可敦城的驻扎辽军,也不过数千人,就算是征服西域各族,契丹人比重也是极低,强权人物的倒下,各部族定是人心不稳,此时本应是守成才对,怎么变得积极进取?似乎有点猫腻。
“你说,那些契丹人要干什么?”他不敢确定,想要征求虞允文的意见。
“自从大石病故,他们绝无东征的企图,反倒是对河西颇为眼馋,根据机速司商队的密报,契丹贵酋曾有说法,当年就不该让沙州回归,理应他们占据才对。”
王秀嘴角微翘没有说话,范宗尹却勃然大怒,厉声道:“无知蛮夷,竟敢得寸进尺。”
“意在沙州,图谋河西,进而巩固地位。”虞允文没有理会范宗尹,反倒是低沉地道。
沙州是何等地位,王秀又岂能不知,那可是丝路的中间要道,甚至说是入关第一站也不为过。
本身东西连接有三条道路,北路相当的乱,那些草原部族足以让你亏本,南路又是崇山峻岭,路途也不好走,成本相当的高,唯有中路沿线多水源补给,道路也是最近,沿途又有军城护卫,多被来回商旅所看重。
第1458章 河西的局势
自从大宋行朝收复河西,中路相当的安全,又在每个水源旁边建造一处大型驿站,都设有兵马营寨守卫,小的有数十人,打的有数百人,四处捕杀沿途盗匪。
这些年来,倒是大大小小数十战,把路途上的强盗杀的差不多了,商旅来回安全了许多,隐隐恢复前唐贸易通道的繁荣。
沙州就是中路的出入口,只要出了沙州敦煌,你就可以选择多条路线行走,可见沙州地位的重要性。
当然,虞允文一语道破对方用心,用战争转移国内矛盾,巩固契丹人统治地位,多半是萧塔不烟的谋划。选择的时机也恰当好处,大宋行朝妒忌女真人用兵,西侍军力量减弱,正是夺取河西大好时机,换成他也会有想法。
王秀长长吐了口气,沉声道:“要是那些贵酋闹事,倒是好应付,怕就怕契丹人参合,西域富饶无比,他们经过休养生息,也恢复了几分元气,闹腾起来真不好办。”
他看到更深层次的问题,萧塔不烟必须要打这仗,那就是除了巩固地位,妄图河西土地,控制贸易通道之外,还有消弱内部敌对势力的目的。
战争总是要有损失的,远征必然是倾国之力,各部族都需要调遣人力物力,这就给了萧塔不烟很好的借口,利用那些贵酋得贪婪,让他们动用自己的力量去掠夺,在战争中不断消弱他们,又能占领河西各军州,一举两得的手段。
这老娘们真是好手段,不要说虞允文了,就是范宗尹也明白,正值朝廷大军云集北伐时,实在经不起折腾。
不过,范宗尹很疑惑,为何王秀有所忌惮,契丹人退到西域也就是二十年,就是再发展还能怎样?最多闹腾河西,对陕西威胁并不算大,不在意地道:“文实,让河西各郡坚壁清野就是,他们还能闹腾到陕西来不成?”
“觉民兄,话不能这样说,河西刚刚有了起色,经不起大战折腾,外有契丹人勾结,内有吐蕃人离异,一旦处理不好,契丹大军东进,青唐吐蕃反叛,恐怕河西要一片糜烂。”
王秀摇了摇头,吐蕃历代唃厮啰原是大宋忠实支持者,神宗皇帝以王韶开疆拓土,建立了熙河路,设置了陇右都护府,看是扩大了地盘,却失去了吐蕃人的信任。
要是不发生女真人南征,以大宋朝廷当时国力,再过个十几年也有灭夏希望,到时候还能笼络吐蕃人,可惜随着女真南下而破灭。
他在西北战事时,也很谨慎对待吐蕃人,维护当地吐蕃利益,缓和了双方的矛盾。可惜,仇恨已经种下,想要挽回千难万难,有些失去领地的吐蕃贵酋后嗣,依然对大宋行朝不满,他们和党项欲孽勾结,并非是意外。
想想,不由地叹道:“不是我危言耸听,河西驻扎三万大军,那只是名义上的人,实际被抽调不少,留下也不过两万人,就算加上陕西河湟的缘边兵马,恐怕很难支撑大战,还是要两面同时开战,各军州内部恐怕也不稳定。”
范宗尹嘴角猛抽,两万禁军和吐蕃人、契丹人作战,还要守卫千里战线,简直不是人干的事情,除非邵兴亲自坐镇凉州,把进攻西线的主力调回来,才能阻止有效防御。
这可不是前唐盛世,早就怀柔天下,没有了北方的边患,能够以两万余玄甲军威震西域。
正如王秀所忧虑的一样,他丝毫不怀疑青唐吐蕃会反叛,这可不是唃厮啰时代,自从王韶收复熙河路,拔吐蕃三千帐,就把吐蕃人彻底得罪,由非常配合大宋变成了利用,甚至公开的对抗。
这几年没给大宋行朝添乱子,要不是王秀力主安抚,又有陇右都护府黄头回鹘人镇压,恐怕都闹腾几次了。
“契丹人并不可怕,他们东进也是劳师远征,只要河西坚守关防,以马军不断袭击,他们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虞允文瞥了眼王秀,淡淡地道:“吐蕃、党项人是心头大患,相比党项要好说,多数大族还是依附朝廷的,只要朝廷能占据优势,许诺给他们好处,这些人不敢背叛。”
“关键是吐蕃人,河西各郡吐蕃人众多,尤其是凉州最甚,相当一批民间马匹,掌握在吐蕃贵酋手中,真是青唐进犯凉州,恐怕我们的战马会损失惨重。”
王秀何尝不明白,朝廷对党项大族百般拉拢,实行大族子弟从军,给予他们丰厚的待遇,并提高党项平民的地位,暗中进行分化,造成党项内部不和。
最重要的是作为亡国的党项人,对那场战争记忆犹新,再加上朝廷的好处,应该不会出现大问题。
当然,只是相对来说不会,要是朝廷吃了败仗,河西甚至灵夏主力被重创,这些贪婪的贵族必然会反叛,最少他相信相当部分人会造反,就是平民也会受到蛊惑。
相对党项人,他最担心的是凉州防务,原仁多泉城现在的飞鹤城,是凉州中部和高原唯一通道。
虽说,飞鹤城地处险要,又经过修缮整理,形成多层次的防御体系,却依旧不能十分放心。只要有契丹人的东进,青唐拼了老命,击溃高原的黄头回鹘人,拼命的强攻关城,再加上凉州吐蕃人响应,恐怕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再完善的防御体系,也不可能坚守太长时间。
一旦飞鹤城失守,恐怕凉州要陷入纷乱战火,侍卫马军必然遭到重创。
他给予西北很大的保护,更寄予无限的希望,凉州更是重中之重,西北最大的战马产地,不能有任何闪失,绝不能让战火燃起,坚决地道:“看来,只能快刀斩乱麻了。”
“大人的意思是。。。。。”虞允文听出王秀话中话,不由地心下一颤。
“河西必须保住,凉州决不能乱,这是最后底线。”王秀毫不犹豫地道。
相对军事方面,范宗尹长处还在政务,立即明白王秀的意思,脸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1459。第1459章 替罪羊
“文实,河西早就残破,哪怕恢复一二生机,也比不得灵夏。再说,西侍军整装待发,能是随便变更的?”
虞允文难得给范宗尹赞许目光,他支持王秀对西北的保护开发政策,却不认为能和收复故土相比,两者没有可比性。
还有所谓的马场,只要能彻底打败女真人,震慑草原各部落,还能缺少马场?
当然,他是当代睿智人物,也理解今古对环境的保护政策,却不能理解王秀对环境保护,已然到了苛刻程度,连海外军州守臣考功,当地环境与否,也被列在第三位。
“无妨,西线本就是牵制,关键战场还是河北,具体我要和西帅商议才能定夺。”王秀态度非常坚决。
虞允文见状,也就不再多说,他是王秀的机宜文字,只能献计献策,既然决定下来,那就坚决地执行,立即道:“我这就去找邵太尉。”
待虞允文去了,范宗尹张了几次嘴,却没有说出话,太难以启齿了,让他如何去说呢?自家儿媳谋逆,开口想保住自个全家,还是向被针对人开口,他也是要面子的人,实在丢不起这人。
王秀何尝不知范宗尹心态,严格的说他们是亲家,总不能看着被连累,不由地叹道:“觉民兄,这次主主错太大了!”
“我又何尝不知,皇家女可真是。。。。。”范宗尹非常后悔,当年就不该答应婚事,士大夫拒绝公主,那也是很平常的事情,绝对不会影响到前程,想想又是王秀说的,肚子里一阵的腹诽,下面的话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话说,当年这婚事还是王秀做的媒,怎么让他再说话,这不是打脸吗?
“驸马倒是不错,此次立功甚伟,对待娘娘也是恭敬有加。”王秀不忍再隐瞒,何况也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