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去猎只兔子或是山禽?〃满嘴都是枣子的力飙,口齿不清地道。
舞阳摇摇头,枣子已够她填饱肚子了。
〃好吧。那吃饱后,你是不是肯乖乖跟我走了?〃数粒枣核自力飙嘴唇吐落草地,噗噗地连响了好几下,制造出有别于森林静谧气氛的噪音。
舞阳低下眼睑,掩饰住流转美目里的情绪,力飙摸不清楚她的意向,心里着急了起来。
〃难道你还不肯相信我?你这女人还真难搞!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了她,他已经浪费了一整夜的时间,风云搞不好己经抓狂地派人四处找他了。
这里是九黎的势力范围,万一被敌人发现,他们这趟偷偷〃请〃走对方客人的任务不就失败了吗?搞不好还要全军覆没呢!
想到这里,力飙的口气更加急躁了。
〃喂,我好说歹说了半天,你倒是答一句啊!〃
舞阳握紧拳头,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蓦然抬起头直视他,一抹严厉僵化了粉嫩唇瓣的柔和线条。
〃我不晓得该不该相信你。〃
〃这是什么话?〃被人这样质疑信用,力飙气得吹胡瞪眼。
〃如果你像我一样被人莫名其妙地攻击,你会信任攻击你的人吗?〃
〃可是我救了你啊。〃力飙为自己辩解。
〃如果不是你们攻击我方在先,我不必被你救。〃舞阳语气中充满了愤慨。
力飙蹙眉瞪了她良久,舞阳也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直到一缕清风拂动她乌柔的发丝,力飙才分了神,眼中的冷峻光芒淡了些。
〃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许久都不曾这么低声下气跟女人说话了,他几乎忘了温柔是怎么一回事。刚从喉咙里挤出的低哑声音,显得有几分粗气。
他告诉自己,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完成任务,没有其他意义。这么想,才能让他紧绷的心情放松下来。
〃为什么会攻击我们?〃舞阳心平气和地等待他的答案。
力飙没料到她一开口便直捣整件事的核心,琢磨了一下才回答:〃为了完成任务。〃
〃什么样的任务?〃舞阳紧跟着问。
说到这个任务,可就一言难尽了。该告诉她多少呢?力飙在心里盘算,咬了一口手中的枣子,回避舞阳咄咄逼人的探询眼光。等到汁液滑入喉咙,甜美的果子味道在舌尖绕过一圈,他才下了决定。
〃好吧,我告诉你好了。〃反正这事没什么好瞒的,干脆跟她把话说开,免得她三心二意,老跟他作对。
舞阳听他肯说了,按捺住浮躁的心情,耐心等待。
〃我们打听到凤族有意和九黎结盟。问题是,目前我方正和蚩尤的大军作战,凤族一旦成为九黎的盟友,对这场战事必定会造成影响。所以我们奉命阻止凤族的族长到涿鹿和蚩尤碰面。〃
〃如何阻止?〃这一点对她很重要。万一所谓的阻止是杀掉凤族族长,那初月……
〃请你们换人结盟啊。蚩尤那家伙残暴不仁,又好大喜功,你们跟他结盟不会有好下场的。〃
舞阳松了口气,但仍不放心地追问:〃你们不会对我们族长不利,对不对?〃
她眼中的焦急让力飙不快起来,嘴里的枣子顿时变得酸涩难以下咽。
他噗地吐出口中残留的果肉。
〃你好像很关心你的族长嘛。〃他佯装不在意地试探。
〃族长是全凤族的希望,我当然关心她。〃舞阳清澈的眸里氤氲着一层雾气。〃离开族里时,我再三向大祭司保证,一定会保护好族长,没想到……〃
说到后来,在日光下显得轻软柔润的朱唇微微颤动,泪光闪烁的眸里浮现一抹自责,教力飙十分不忍心。
〃你别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族长。〃话虽说的好听,心里却不是滋味起来。力飙忍住心中的嘀咕,主要是因为要说服那个娘娘腔族长的人不是他,要不然那家伙准有苦头吃了。
靠女人保护的男人?哼,他打心里瞧不起他!
也只有风云有那种耐心面对这种人。他相信凭风云那张嘴,定能说服那个该死的凤族族长听话,自然也就不会造成任何伤害了。
〃真的?〃舞阳破涕为笑,心情开朗起来,明媚的笑容几乎要勾去力飙的魂。
这女人实在娇艳的要人命!忍住胯下的骚动,力飙重重叹了口气。
〃这样你放心了吧?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他期盼地看着她。
〃舞阳。〃她突然害羞起来,低着头吐出名字。
〃舞阳。〃他含在嘴里念一遍,亲呢地教人心跳加速。〃满好听的。〃
〃谢谢!〃两颊的烧热,令舞阳迟迟不敢抬起头。
难以解释心里贸然兴起的那抹惊慌是何缘由,持续加快的心跳声不断敲打着她的耳膜,掩盖了林间惯常的鸟鸣虫叫。血液在血管里奔突,粉颊上泛起的绯红跟阳光曝晒没有关联,而是——教她心乱如麻的不知名情愫。
力飙吃完手里的最后一颗枣子,拍掉臀上沾着的草叶和尘土起身。
对于两人之间的怪异静默,他多少有些感觉。他迟疑地走向舞阳,她却像被吓到的小鹿般,难掩眼中的惊惶。
呵呵,她现在又像只刺猬了!
对于她的千变万化,力飙真是叹为观止。
〃舞阳,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必须要求你跟我走。〃
这话令舞阳全神戒备起来。力飙在心里叹气,看来舞阳并没有完全信任他。
〃你没有别的选择。〃他的口气渐渐变得不耐烦:〃如果你想见到你族长的话。〃
〃族长?你会对放长怎么样?〃
力飙双眼朝上翻瞪,表情无可奈何,舞阳只要听到她宝贝族长的事,就会变得难以沟通。
〃我有说要对你族长怎样吗?〃他苦笑:〃只是没空冉跟你耗下去!如果你不跟我走,我就自个儿回去,我的同伴还在等我呢!毕竟这里是九黎的势力范围,不宜久留。〃
舞阳想想也对,但事关族长的安危。她不得不慎重考虑。
〃你不来就算了,我白个儿走!〃力飙懒洋洋地打了声招 呼,真的迈开大步离开。
〃等一下!〃舞阳急了,连忙跟上去。
事到如今,由不得她考虑太多。〃我跟你走。〃
〃这样才对嘛!〃力飙赞许地看她一眼,扬起充满男性勉力的粗犷笑容。
〃我是为了族长……〃她多此一举地解释。
力飙唇边的笑再然侵住,眼中的愉悦光彩黯沉下来。
他闷哼一声,自顾自地往前走,不再理会她。
晨光渐渐灼热起来,早先还流动的一阵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息了。
密林里有股浓稠的沉闷感觉。
就像两人之间的气氛,才稍稍开朗些,瞬间又冻结。
走在森林里,十分容易迷失途径,幸好有先前两人留下来的一些足迹可以参考,饶是如此,力飙还是有两次差点走错路。
越接近中午,空气就越燥热。尽好沿途两人停下来摘了不少果子吃,但在汗下如雨的情况下,嘴巴仍然发干。
淙淙的水流声隐约传来,力飙推测附近应该有条小山沟,带领舞阳朝那里走去。
拨开树叶、草丛,一缕食物的烧烤香味钻进鼻端,沉寂的树林里隐约有着不属于大自然声响的嘈杂声。力飙示意舞阳噤声,小心地移过去。
这里靠近来往行旅常走的山径,行人偶尔会停下来休息。在灌木丛的掩护下,力飙清楚看到前方有六名汉子围坐一起烤肉、谈笑。
对方的打扮不像猎人,插在他们身边的矛、放在阳光照耀下凛然生辉,泛着黄铜色泽,让力飙猜出他们的身分。
是九黎士兵!
力飙眯眼审视散放在他们身边的坚硬金属头盔,将眼光移回正在大啖手中烤肉的敌人。
他们其中一人以毛臂擦拭滴在胡碴里的肉汁,口齿不清地对同伴说:〃直贼娘!日头毒得跟什么的!这种天气还要巡逻,真不是人干的!〃
〃老五,别埋怨了。等会儿上附近的村里乐一乐,包准你什么火都消了!〃
高亢的嗓音一出,立刻引来同伴们心照不宣的哄笑,大伙儿挤眉弄眼,淫声秽语不断。力飙听了直皱眉头,由此可看出九黎的军纪散漫,不似黄帝治军严谨。
〃哎!可想到还要顶着大太阳走上一大段路,我脚就软了。〃先前被称为老五的人哀叹出声。
〃嘿嘿,只要你腿间那根没软就行了!〃另一名同伴取笑道,众人再度发出暧昧的笑声。
等到调笑的声音终于静止下来,有一名男子抬头看向天际,研究了一会儿后道:〃山区天气多变,以这种热度,午后可能会有一场大雨。你们看,天上的云开始变厚了。〃
〃嗯,老大说的对。〃其中一人附和。
〃大伙儿吃快点,还有活要干呢!〃
听到这里,力飙忽然发现舞阳不晓得在什么时候来到身边,双眼晶亮地注视围坐在一块儿吃食的九黎人。她眉头微蹙,心里似乎有什么悬疑难决的事。他才觉得不妥,舞阳像下了决定似的,准备站起身朝那群人走去。
力飙心下一惊,一伸手便掩住舞阳的嘴,将她整个人掀倒在怀里。
舞阳张着大眼和他四目相对,从那双怒睁的眸子里,她看出力飙的怒气。可是她也有自己的立场,她……
还来不及表示歉意,力飙在她颈后一劈,她便不省人事了。
〃什么人?〃仿佛察觉到树丛间的异动,为首的九黎士兵倏地抓起身边的矛,机警地朝力飙隐身的树丛看去。
力飙屏住气息,不敢乱动。
一只兔子从身边经过、窜出,紧握住矛的九黎士兵松了口气。
〃老大,别那么紧张嘛,不过是一只兔子而已。若不是咱们肚子填饱了,这兔子正好可以给兄弟们练练矛法。看那身形,还挺肥嫩的。〃老五讪笑道。
〃对啊,老大。咱们九黎士兵的威名,早吓得敌人屁滚尿流了,我看啊,黄帝阵营根本没人敢来捣乱,上头教咱们这样巡守,分明是多此一举嘛!〃
为首的士兵对属下的漫不经心只能摇头叹息,真是一群笨蛋!
力飙趁众人喧哗调笑之际,小心冀冀地抱着舞阳慢慢退开。
周遭的空气窒闷得像在他心头闷烧的怒火,许久未曾出现的狂怒与暴戾奔跃在血脉间,怒潮回响在胸臆,威胁着要从他的眼洞鼻洞耳孔毛孔一齐冲出。
第 四 章
纵横于脸上的冰凉,唤醒沉睡在黑暗中的知觉,首先苏醒过来的是后脑部位如针钻刺的疼痛。
舞阳呻吟出声,沉涩的眼皮使得她没立即张开眼睛。捧着头唉哼了几声,感觉到照射在脸上的微温,她才缓缓扬了几下睫羽,懒懒地微睁开眼。
淡淡的阳光自树叶隙缝筛落下来,舞阳眯着眼,习惯了光明的亮度,昏迷前的记忆忽地跃上脑海。
天杀的力飙!他居然没让她有解释的机会,就劈昏了她!
那家伙呢?
她着急了起来,转动仍隐隐作疼的头颅,寻找那道在命运安排下,与她紧密相连的高大身影。
不期然地与一双阴沉、燃着怒焰的眼睛相遇,舞阳机伶伶地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自脚底升上背背,直达脑门。
从初次相遇,到被力飙劈昏之前,他从来没用过这么冰冷的眼光看她;甚至在她用匕首威胁他的男性气概时,他都没这么生气。如今聚集在他脸上的愤懑,像此时逐渐阴霾下来的天色。
原本清澄蓝色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被一层灰蒙的厚云所遮住,仅有几丝阳光突破云层,罩住她倒卧的褐色枯叶堆。
但这一刻,连这仅有的阳光都黯淡下来,筛落枝桠隙缝的是冷冷的光。舞阳觉得全身冒起寒意,勉强撑起身子坐起,垂着头,躲避力飙冰冷的注视。
瀑瀑流水呜咽地流过舞阳耳畔,力飙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他身后的一道山泉,穿梭在林叶间的风飒飒作响,卷起舞阳身边的枯叶,在两人视线间形成一道飞舞的金褐色枯叶墙,
这道墙,怕是她再也跨不过去了。舞阳黯然伤地在心里感叹。
〃我不是故意的。〃她只能这么说。
禁锢在身体里的愤怒被这句话释放,一下子把他的自制力冲破。力飙抡起拳头,大跨步来到舞阳面前,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气呵!气得不晓得该先骂她哪句话。气得想要掐紧她脖子,摇醒她顽固、多疑的小脑袋!
她到底想怎样?为什么不信任他!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她掩住脸,为自己辩白。
什么话?他会像她做出这么没理智、愚蠢又冲动的事?
〃你晓不晓得你在做什么?〃力飙一字一字地进出他的愤怒和心痛,害怕及委屈。这女人根本没大脑!
〃我……我只是想救族长。〃舞阳放下掩在脸上的手掌,仰起头承受他的责难。
那含泪的眼眸里,闪烁着一抹不容人质疑的坚定。力飙被她的眼光震慑住,仍无法原谅她的愚蠢。
〃所以……〃他咬牙切齿地嘶喊,〃你打算冲到那群九黎人面前表白自己的身分,要他们帮你救回你的宝贝族长?〃
〃是,我是打算这么做!〃
舞阳毫不迟疑的回答,狠狠地揪痛了力飙的心。他仰头哈哈大笑,回荡在静寂森林的刺耳笑声,惊动了安歇在枝桠间的飞禽,霎时鸟翅拍羽声不绝于耳。
舞阳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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