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三木听着他颤声呼吸,也是心中一软,不觉些许污渍沾到了女式西装外套上。
依稀听得外边有人声,立马转身将“正在清洁”的牌子放到了男厕前头,然后回到厕所的最末隔间,默然看着那依旧没有回过神来的小鹿。不知道是在为他默哀,还是恭喜他精神层面上了一次天堂。
现在的他正以失神的表情坐在马桶上,四肢大开,恍如待宰的羔羊,或者说已经宰完洗好的。
她内心深处似乎响起一个空灵的声音:“沐三木,八字日主属阳金而身强,宜取食神伤官,取字:小双。”
三木低头看了看指掌之间的污浊,些许粘到了食指戒上,那戒指上的钻石都失去了光泽。此时她突然觉得当初花大价钱定制的戒指失去了意义,完完全全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于是借着润滑将它摘了下来,就像是摘下了自己立志单身的时光。
然后,亲吻,告别。
戒指的钻石上抽出一缕白色的丝。
一只手捏开他的嘴,另一只手灵巧地拨起他无力的舌头,将这戒指套了上去。手一松,嘴便合上了,似乎还吮吸了一下,又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三木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把这几年最喜欢的食指戒送给这么一位只见过几次面的人,也许……是对他完美表现的报酬吧?
又或者,是封口费。
她临走之际当然记得把隔间门从外关上,然后轻轻敲了敲靠近门锁的上方的位置,听得“嗑”一下的落锁声才放下心来。然后将弄脏的外套折好挂在手肘,如常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算毫不受影响地办公。
可是,回到办公室的沐三木却心神不宁,总是担心有人误闯正在(虚假地)清洁的厕所,于是拿起个咖啡杯,守在厕所对面的茶水间,监视着那个禁区。
每个员工看到从DN总部来的沐小姐在茶水间悠然喝着咖啡,便当她是在藉此机会思考公司发展战略,有找机会攀谈的,有匆匆倒水离去的,有斜着眼睛偷窥的……不过,没有任何一个人想到她是在当厕所守卫者吧?
下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DN集团空间的沐三木喜欢喝咖啡,甚至有不少人以介绍新的咖啡馆为名想约她出去却统统碰壁。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鹿小双正从上帝的领域回到人类的领域,而口中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令人生畏。将戒指从舌上取下,鹿小双再也无法将刚才的感觉当做幻觉了。洗好戒指收入兜中,却还没想好要怎么将这戒指还给她。舌头上仿佛还残留着金属的感觉,混着别样的腥味,难受得很。
不过,当他一出厕所就看到在对面茶水间老神在在喝着咖啡的三木之后,其他的难受都瞬间变成了麻木。直到他行尸走肉般回到座位,才听到自己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不过这可怜的一口气又在下一秒被吸了回去。
“将会议记录发给我,现在。”沐三木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随后在萦绕一圈后飘然散去,就像她飘然离去的身影。
“现在?”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她是故意的吗?明明知道他刚才完全没有整理记录。
赴死般地交上了不完整的会议记录,他已经在思考要不要收拾东西了。
不过第二天,不少部长热情地对他打招呼,然后夸他会议记录做得好……他仿佛明白了三木,却又仿佛更迷茫了。
三木她,到底是想怎样呢?
或许该找个时间把戒指还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初次探病
那天夜晚,沐三木回到家中,看到那外套,似乎想起些什么。待展开的时候,原本不规则的污浊互相粘连,变成了双鱼的形状。三木想起那位红莲居的黄半仙,当时送她的红纹石的吊坠似乎也是双鱼,不过后来她还给了小童,不知现在是否回到了半仙手中。
说起来,那一天是他们第一次相遇。
脑海中再次浮现他闭着眼睛颤抖的模样,嘴角不觉勾了起来。
伸出中指抹上那些污渍,划着圈圈,看着双鱼粘连成一团圆,心里想着:真是可爱的小鹿。
鹿小双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把戒指还回去,沐三木也同样没有找到机会单独与他谈谈。
直到过了两个星期,鹿小双得知第一女秘书明天就要华丽回归,而自己,恐怕再也不用做那坑爹的顶岗临时工。
夜晚躺在床上,看着床头那闪烁着耀眼光辉的钻石,鹿小双越看越觉得那光芒像三木注视着他的时候,眼中的光。
下定决心,明天无论如何要把它还给它原本的主人。那么今晚,就在最后的时光里好好看着它吧!
他就这样看着它,仿佛透过它,看着另一个人。同时也被另一个人用同样的目光注视着,那种像钻石折射出光华的眼神。
小双颤抖着手,开始了自我探索。却在自我探索中仿佛被另一个人探索着。于是他渐渐地分不清,现在的自己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也许在意识层面,有另一个人与自己同在。
“啊!”
可惜的是,喘息过后,当他从意识层面回到现实,只会发现自己仅仅是一个人,安静的房间,昏暗的灯,只听见一个人的心跳。
什么叫空虚,也许是内心认为有人与自己同在的时候,实际上却发现自己只会是一个人。
“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叹得只有自己听得到,又仿佛这一声叹息已经将自己的世界吹塌。
明天,就将戒指还回去吧!
不要因为一种偶然,就以为是一种可能,而实际上——那只是一个意外。
意外闯入的黑白撞色下的一抹暗红,那细高跟与迈开大步走向前方的背影。这时,那背影正在从意念中大步地离开,身后,黑白分明的世界渐渐暗淡,最后彻底化作了一片漆黑。
第二天,秘书组欢天喜地迎接休假归来的一姐。
而此时的沐三木坐在自己的办公室,依旧是得体的西装外套与西装裙,里面的白衬衣乍眼看去与之前的无异,可是细看却能发现每颗纽扣都是不同的花纹,纽扣外包了一层银边。她冷若冰霜地看着鹿小双托着一个小盒子放在她的桌上,然后头也不抬地逃了出去。她当然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可是却不想打开看。就算仅仅盯着外壳,都有一种想举起来重重地扔在地上的冲动。
时间静静流逝着,她深呼吸了一次、两次、三次,终于成功地告诫了自己:“这么能那么不冷静呢?”然后打开那小盒子,取出里面洗得干干净净的钻戒,套到了食指上。
虽有东西失而复得,心情却是得而复失。
明明知道最近没变胖,可是食指却觉得戒指很紧很紧,箍进了骨肉,箍进了心里,似乎心也被紧紧地套着无法跳动。它就在那样的束缚中挣扎着,呼喊着,死去着。
不过是一个没送出去的戒指而已,有什么关系。
那天上午,三木的工作效率很低,于是未到午饭时间她就出了去,没有胃口的她自然不是出去觅食,而是再次来到了黄半仙的红莲居。不出所料,这个时间只见小童坐在角落看店,没有见到半仙也没有见到等候的人。
看到她,小童站起身来示意。三木恍然觉得一个月不见,这孩子似乎长高了些许,脸上的稚嫩也褪去了不少。
三木尚未开口,小童便像懂她内心所想一样,碰上一方红布,上面躺着的正是之前退还的红纹石一百零八珠链,就连双鱼吊坠也依然是如此熟悉,那日之事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看到那串艳红,被束缚的心仿佛稍微松脱了点儿,勉强能够透上一口气。
将长长的珠链以四层的方式绕在手上,仿佛从腕部流动着生命传达到指尖,末梢是双鱼在游动。
小童见她终于不再抗拒,终于接受了红纹石链,成为了它的主人,也在它的指引下探寻自身的秘密,欣慰地将两个信封交给了三木。
这两个信封,便是当初她与鹿小双第一次会面之时,黄半仙给他们起字的那两封。
三木接过这两封,小心地收好,打算明天把鹿小双那一封给他。
遗憾的是,从第二天开始,鹿小双一直在休假。
沐三木本以为他心情不佳,或者逃避与她见面,稍事休息几天也就过去了,不料他休完年假休补休假病假,休完补休假休病假,休完病假竟直接开始休事假……
待他开始休事假的时候,他的直接领导已经没有权力批了,三木也扣下了他的申请,打算直接上门看他去。
天气已经转凉,一栋有些旧的楼梯房,走上来的时候依稀可见墙体有些渗水,不知是天气潮湿还是年久失修。202户,低层总是会更阴冷。四周没有电铃,只得徒手敲门。门上也没有猫眼,这是无论谁敲门都会开吗?
听见里面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是噼啪脚步,咔哒一声开了门。
小鹿一开门就看到白色西装外套,黑色连衣裙的沐三木,黑色丝袜下是黑色绒面细高跟鞋。单手叉腰,就这么看着他。
立刻要关门,却被卡住。
然后沐钦差就瞬间从DN集□□往分公司的钦差,化身为从分公司派往探望卧病员工的钦差。
三木不请自来后,很自觉的将门反锁,然后踢掉高跟鞋,赤脚站在了门边。
小双看着她的腿,一直裸腿的她一旦穿上黑丝,倒是有了另外一种不同的风情,黑色连衣裙质地颇佳,倒将这种风情禁锢了回去。
“你不打算解释一下?”三木随意地问着,自然也没指望他回答。从包里掏出黄半仙之前给的信封,递了过去。
鹿小双接过,目光却落到了三木的手上,那串一百零八珠的红纹石,还有那食指戒。
咽了一下口水,想起自己那串天河石似乎被压在枕头底下,时不时拿出来当DIY的道具就觉得非常耻。可是那闪耀着光芒的食指戒似乎在提醒他,她还记得他做的羞耻的事。
一想到这些天没日没夜的沉迷,鹿小双就开始退缩。当一个人内心退缩的时候,也会表现在身体上。
沐三木便看到一个向后退着随时准备逃离的人。
如何能让他不要害怕我呢?三木这样想着,却想不出答案。
若要他不再后退,也许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先退开。
于是她走到阳台上,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虽然阳台不大,却养着几盆可食用的菊花。也不知道他上火的时候会不会摘下来泡。
刚才在室内,便闻到浓郁的腥膻味,也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没洗澡了,更不知道他是不是天天在自我解放。连续休那么多天只是为了释放内心的自我吗?
沐三木找不到答案,因为她还没有遇到过这种想要探索却无从入门的时候。又或者以往从未有自己感兴趣之人。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那盆菊花中,长势最好的那一朵。
鹿小双这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或者说忙得没有洗澡和休息的时间。
看到上司的上司突然造访,才依稀记起自己用掉了所有的假。而低头看手中的黄纸,提醒自己与她,最初的认识并不是因为工作上的关系。
再抬头,便看到她带着迷茫的神情戳着菊花蕊。
嗓子一哑,想阻止的话说不出口,便眼睁睁看着她摧残着自己最精心养育的盆栽。
她伸出中指,缓缓从四周的花瓣中抚过,逼得花颤抖着低头,坠落一滴露水。
鹿小双腿软地靠在了墙上,直勾勾地看着三木,他心想,自己一定是沉浸在了可耻的幻想中。但是却没有办法阻止自己看着她,想着她。
三木回过头来,似是明了他的幻想,微笑着在花茎上抚摸了起来,然后低下头,舔舐着花蕊。指尖用力掐断花茎,用虎牙歪歪地叼着被唾液浸润的花朵,走到神游天外的鹿小双面前。
他就这样失神地看着她,暂时忘记了退却。
她捏起他的下颚,低头将花递到了他口中,用舌头将花朵整个推了进去,只留下短短一截绿色的茎在外边。轻轻抚摸他的脸,他的耳朵,看着他的眼角带上一丝红,以及一丝唾液顺着花茎留下。
沐三木看着他就这样跳上床,然后拿大棉被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心里想:他只有在逃跑的时候,最像一只鹿。
但是看着床上那一团圆滚滚的棉被,心里加了一句:可是逃跑完后,就变成了鸵鸟。
现在,那只鸵鸟……哦,那只小鹿,正含着菊花躲在被窝里发抖,在一片黑暗中把自己内心的恐惧酝酿得越来越大。而被窝里面充盈着这些天来自己发泄的精华,现在正散发出浓郁的味道。口中的菊花虽然散发的是宁神的清香,却不知是花本身的香还是她的体香,但是仅仅是想象也逼得人发狂。
沐三木等了会儿,也想了会儿,但是完全束手无策。
是该掀开被子胖揍一顿呢?还是掀开被子怒艹一顿呢?
她没有胆量这么做,就像她从没有料到自己也会有变怂的一天一样。遇强则强是夸奖,但是遇弱则弱可不是夸奖。
“出来吧!我保证不打你……”本来是温和的劝解,说出口却变成了威胁,沐三木真想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听话,伸出头来,蒙着头睡会憋坏的。”现在成了啰嗦的老妈子。
伸手扯了扯被子,不料却收得更紧了。
顿时,沐三木觉得自己遇到了全方位无死角的防卫系统,绝无半点机会。
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