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禵还是不松手,玉穗儿怕被人看到,有点窘,终于说出心里话,“我不想因为我影响到你什么,所以要走。当时那种情形,我留下来,对咱们都是煎熬。六年过去,我想我们可以平静相对了。知道你过得很好,我才放心,才能坦然回来。”
胤禵凝望着她,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没忘吧?”玉穗儿当然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都记在心里。”胤禵的神色这才轻松下来。
洛灵从暖阁里出来,看到他俩的情形,心中一笑,“快进来吧,天这么冷,在雪地里站着干什么。”她走到跟前,弹了弹玉穗儿身上的雪,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说话,也不在这一时啊。瞧瞧,都快成雪人儿了。”
玉穗儿向她耸耸鼻子,往暖阁里去。胤禵向洛灵笑了笑,洛灵却故意骄傲的下巴一扬、两眼望天,也跟着玉穗儿走了。
玉穗儿回京后为陪伴康熙,只在自己府里住了两三天,仍搬回畅春园的兰藻斋居住。这些年康熙思念玉穗儿时,会常去她原来的住处坐坐,回忆着玉穗儿在时的情景。洛灵知道康熙的心思,故意让人保留着玉穗儿的一切东西,就象她在时一样。
玉穗儿回园子的第一晚,就拉了洛灵来做伴,两个人靠在床上紧围着棉被聊天。“你跟四哥就这么完了?”洛灵跟她说了胤禛的事,玉穗儿握着她的手,心疼地看着她。
“四爷是心怀天下的人,他心里容纳了太多的东西,而我,很在意自己在他心里的份量,也许有些自私,但我确实容不下他身边有太多的女人。”洛灵一直刻意地回避着关于胤禛的一切,但面对玉穗儿,她无法掩饰心里的失望和痛苦,虽然过了多日,但只要一提起胤禛,她还是会禁不住伤心。
“那你,真的喜欢八哥吗?”玉穗儿有些担心,她太知道洛灵对胤禛的感情,如果只是为了一时的失意而跟了胤禩,她怕她以后会后悔。
洛灵擦了擦眼泪,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懂,只是觉得他不好,我也会心疼,会忍不住地关心他,这种感觉我说不准。”“傻子,如果你只是这样就答应了他,日后你会后悔的。”
洛灵苦笑了一下:“既然万岁爷不许我嫁四爷,与其将来被指给一个陌生人,还不如跟了八爷,毕竟他对我有情有义。”
“有情有义!”玉穗儿突然想起从前康熙所说的话,心里一沉:“你想好了?” 洛灵反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想好了,无论将来有什么结果,我都会跟着他,他需要人陪伴着。”
玉穗儿见她心意已决,轻轻叹了口气:“怎么咱们俩都这么命苦?为了他们搞得自己心力交瘁。”洛灵揽着她的肩,与她头挨着头:“一样的命,好在我们能互相陪着,心里有什么苦,能说给彼此听。”
“这些年,你为亡父伤心,为四哥痛心,为八哥悬心,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灵儿,你太苦了。”“你又何尝不是呢?现在你回来了,我们都不必再独自承受了。”
康熙因玉穗儿返京,龙心大悦,传旨恢复玉穗儿和硕公主的一切用度。她原来的宫女红绫已染病身亡,想起幼年时和四个宫女嬉戏玩闹的情景,而如今四个人死了一个,嫁了一个,玉穗儿总会伤感不已。
好在身边还有紫绡素绮做伴儿,洛灵又经常过来陪她,缓解了她不少寂寞。德妃来看过她两次,见只有两个丫头在身边,怕她宫里的人不够用,便把自己身边的馥儿派给了她。
馥儿此时已是十六岁的少女,亭亭玉立、秀美绝伦。玉穗儿见了她不禁赞叹,“馥儿长的好标致,宫女里竟是拔尖的。”馥儿不好意思的低着头,笑而不语。
洛灵道:“可不是,你走那时她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小丫头,有次跟德主子去给皇上请安,她还拉着我的手问,公主怎么不来了?我跟她说,公主出远门了,去了很远的地方。她点点头说,公主是不是去了香山呀,敢情香山就是很远的地方。呵呵。”
洛灵这么一说,馥儿更加不好意思,忙拉着洛灵的衣襟道:“灵儿姐姐别说了,怪难为情的,我那时什么也不懂。”她一抬眼瞥见十七阿哥胤礼远远走来,便向匆匆向玉穗儿行了个礼就退了下去。
玉穗儿也看见胤礼,悄悄问洛灵,“怎么十七弟一来,馥儿就走了?”洛灵笑着在她耳边道:“两人是冤家。从小打到大。”玉穗儿听了这话笑起来。
十七阿哥胤礼此时已逾二十,早已不似少年时那般胖胖的模样,而是神采奕奕、英姿飒爽的青年。
玉穗儿一向与他合得来,见了他很是欢喜,笑道:“十七弟果真变了样子,德妃娘娘一直夸你长的好呢。”
胤礼向她打了个千,“老十七参见公主殿下,公主吉祥!”“坏小子,这脾气一点没改,还是这么贫。”玉穗儿笑嗔一句,像小时候那样伸手捏了他脸,“嘿,小胖脸上的肉少了,如今竟捏不起来了。”
胤礼笑了一笑,打量她道:“玉姐姐,这一晃有六年不见了,你还是原来的样子。这六年里,我可没少想到你。”
玉穗儿扑哧一笑,“嗯,想我!想我带你去爬树摘石榴,去太液池喂金鱼,在御花园里逮蛐蛐儿。”
胤礼见她笑颜如花,想是已经走出了六年前丧夫之痛的阴影,心里一宽,“你又打趣我,我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是惦记你一个人在科尔沁,想去看你,皇阿玛和额娘都不让,好在你回来了,我总算放了心。”
玉穗儿撇撇嘴,向洛灵道:“听听,这小子怎么这么会说话呀,嘴上抹了蜜似的。”洛灵看了胤礼一眼,轻笑不语,见他目光似在寻觅,胳膊肘捣了捣玉穗儿。
玉穗儿心里一笑,知道他是在找馥儿,笑着揶揄他,“东张西望的找谁呢?你不是来看你十五姐的吗,难道是来看别人的?”胤礼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
“跟我们俩你还打马虎眼。”洛灵边说着边轻轻用手往东南角一指,胤礼立刻便会意。“去吧去吧,我正好也要往皇阿玛那里去。”玉穗儿拍了下他的肩,胤礼这才走开。
馥儿正在兰藻斋后的园子里打扇坠儿,听见胤礼的靴声靠近,想转身藏起来也来不及了。
胤礼道:“你大爷来了,快磕头!”馥儿撇撇嘴没理他。胤礼轻轻的拍了她脑袋,笑道:“早知道你在玉姐姐这里,我也不用跑到德妃娘娘那里被宝璃她们笑了一通。这回好了,你在这儿,我别提有多放心了。”
“你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馥儿撅嘴说了一句。“嘿,我不放心的事儿可多了。上次我瞧你给十六哥奉茶,态度怎么那么谄媚呀,眉开眼笑的跟朵喇叭花儿似的。”胤礼不屑的拉长音。
“谁谄媚了,你倒是说说,谁谄媚了?”馥儿板着俏脸,连生气的样子在胤礼看来都是可爱的表情。
胤礼学她的语气,细着嗓子道:“十六爷,您请喝茶,这是皇上爷赏给主子的,是最好的铁观音。哎呦喂,你这还不叫谄媚呀,声音里能滴出蜜来。”
馥儿心里一乐,知道他是吃醋,便压低了声音,瓮声瓮气道:“难道我要这样说,十六爷,您喝茶,这是最好的铁观音。这不得把十六爷给吓死,哪里来的夜叉。”胤礼哈哈大笑,直笑的前仰后合。
馥儿看他笑的开怀,也跟着抿嘴一笑。胤礼见她笑颜如花,一双漆黑如寒星的双目正看着自己,收敛了笑容,向她伸出手去,却只拢了拢她鬓边轻垂的一缕长发。
馥儿从荷包里取出一颗胡桃放在嘴里咬,嘎嘣一声。胤礼怜爱的戳了下她的脑袋,“馋丫头,将来嫁个厨子最得你心意了。”
馥儿咬着胡桃,笑道:“你去跟皇上爷说好了,把我嫁给御膳房的厨子。”胤礼嘿嘿一笑,“御膳房从上到下可都是太监。”馥儿哼了一声,“大厨不是太监,我嫁大厨,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胤礼道:“敢情你就这么点志向。”
馥儿瞥了他一眼,故意轻描淡写道:“我倒是有大志向,可惜是个丫头。”胤礼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却故意不说破,只笑道:“我看你当丫头当的挺好,玉姐姐这里也不会亏待你。”说着,他转身而去。
馥儿听她这话,虽知道他是有意这么说,心里却是一沉,忍不住顿足,向着他的背影挥了挥拳。胤礼没有回头,脸上却有一丝温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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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玉穗儿在科尔沁时,就从胤禵的信上知道了良妃去世的消息,回宫又听洛灵说胤禩在九月里大病一场,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着去胤禩府上探望,可一直忙着去各宫拜见长辈,等了两三天,才有时间出宫去。本想叫洛灵一起去,可又怕八福晋看到洛灵不高兴,想了想,还是决定一个人前往。
八福晋听管家秦福说公主来访,微觉诧异,走到客厅一看,玉穗儿的背影向着门外,看着正堂的对联。玉穗儿听到脚步声,回头一见是她,忙转过身,微笑着福了一福,“八嫂一向可好呀。”
八福晋这才回过神来,忙上前扶她起身:“早听说你自科尔沁回来,一直没得空去看你。今儿倒是你先来看我们,真过意不去。贝勒爷在书房呢,我领你过去。”她当然知道玉穗儿不是来看她,忙引她去后院书房。
“贝勒爷可惦记你呢,说你怎么一去不回,也没个音讯。”八福晋边走边寒暄着。“难为八哥惦记,我在科尔沁过得挺好。要不是皇阿玛写信催我,兴许真就不回来了。”玉穗儿温和的笑了一笑。
两人一路说着,很快到了书房。八福晋先跨进去,叫了一声:“爷,公主来了。”一阵脚步声从屏风后传来,玉穗儿定睛一看,胤禩穿着一身家常的天青色袍子,面带喜色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玉儿,怎么才回来就跑出宫了?想着等你忙过这阵子,我约了九弟十弟去看你呢。”胤禩见到她,不禁有些许激动。
玉穗儿笑着打量着他,也是一脸的喜色:“八哥,一别六年,故人风采依旧,只是容颜瘦。”八福晋见他兄妹二人久别重逢,自己也插不上话,看了他们一眼,悄悄退了出去,吩咐丫鬟喜春上茶。
玉穗儿看了喜春一眼,奇道:“她不是钟粹宫那个小丫头?”胤禩点点头,“正是她。额娘去后,她原本该去别的宫里伺候,你八嫂跟宜妃娘娘要了她出来。”
玉穗儿闻言不禁感叹胤禩一片孝心。她在书房中信步打量着,目光过处,瞧见胤禩书案对面的墙上挂着良妃的画像,心里一沉,转过身看着胤禩,见他正看向这边,目光触及良妃的画像,眼中不自禁地闪过一丝忧伤。
玉穗儿叹了口气,劝道:“在科尔沁就听说了良妃娘娘离世的消息。我们兄弟姐妹里,属你对母妃最孝顺。前儿个听灵儿说你还为此大病一场,八哥,妹子也是经历过亲人生离死别的人,知道你心里必是难过的紧,可咱们总还要为身边的人想想,他们同样感同身受。”
胤禩听着她的话,眼光始终没有离开良妃的遗像,忆起往昔,心中仍是痛楚难平。玉穗儿深知良妃之死是胤禩心里永远的痛,无论怎么劝都是妄然的,只能靠他自己慢慢去淡化了。看着他,她忽然想起了当年良妃送她的碧玉镯子,忙从手腕上褪了下来,交给胤禩。
胤禩接了镯子,满脸诧异地望着她。玉穗儿低叹了一声,道:“我去钟粹宫看过,已经住了别人。良妃娘娘的遗物都没剩下,这镯子是那时良妃娘娘替你要灵儿,送给我的。我想,这本该是你和灵儿的信物才对,倒叫我保管了六七年。如今是该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胤禩见玉穗儿眼含笑意,精神一振:“你都知道了?”玉穗儿抿嘴一笑:“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呀。许你们有耳报神,不许我有顺风耳啊。”胤禩见她一副揭了他短处的得意模样,不禁习惯性地摸摸前额,含笑收了镯子。
大概和洛灵的姻缘有望,是他这几年来最觉畅快的事,只要一想起此事,感叹自己的一片深情终有了回报,所有的郁闷都会随之瞬间化解。他的种种遭遇,洛灵早已原原本本告诉玉穗儿,来之前她还担心的很,此时见他虽容颜消瘦了不少,却仍是如先前一般的洒脱俊逸,心里也甚感欣慰。
“你这次回来,就不会再走了吧 ”胤禩关切的问。玉穗儿眨眨眼睛,“想回也回不去,西北乱得很,皇阿玛不放我回去。”
胤禩望着她日渐成熟的容颜,仍留有少女时稚气的影子,想着她年纪轻轻就已守寡,不无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你一直这样,我们都很担心你。”“我有什么好让你们担心的?”玉穗儿不解的问。
胤禩望着她,有些话始终说不出口,只得淡淡道:“大家都有家,你只一个人,怪孤单的。膝下没有子女,将来也没人照顾你。”
玉穗儿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也不正面回答,“皇阿玛仍让我住在宫里,过一天算一天吧。将来的事儿谁也说不准。”胤禩听了,知道她心意已决,也不便多劝,点了点头,端了桌上的茶递给她。
玉穗儿接过来抿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