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是八贝勒福晋郭络罗氏,出身名门,却也是有名的刁钻泼辣人,胤禩对她也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洛灵垂着头只顾想心事,走到跟前才发现了她们,忙福了一福:“奴婢给各位福晋请安。”八福晋低头看了看她,见她服色不同于宫女,有些好奇:“这是谁呀,抬起头来。”
洛灵起身,抬起头回话:“回福晋的话,奴婢是十五格格的伴读曹洛灵。”八福晋听闻此语,不禁眉头微皱,似在思索,仔细地打量她,突然间脸色铁青,指着她就骂:“原来是你这个小贱人,我可找到了。”
洛灵还没缓过神儿来,八福晋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衣领:“好啊,就是这张脸,他天天画的就是这张脸!”洛灵不由心中一惊,八福晋紧紧抓着衣领,她已经快喘不过气来了:“福晋,你放开我,你放开我再说!”
其他两位福晋见八福晋有点过分,赶紧上前拉开。八福晋挣脱她们,仍指着洛灵的鼻子大骂:“你个不知羞的贱婢,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敢勾引贝勒爷,我告诉你,你要再敢动这个念头,我绝饶不了你!”
“福晋!”洛灵又惊又怒,惊在胤禩对自己的在意,怒在这个福晋主子的粗俗行为:“奴婢敬福晋是个主子,不与你争吵,但你贵为亲王格格,又是八贝勒福晋,竟然如此不知礼数,口出粗秽之言,你把八爷的颜面至于何地!”
“什么!”八福晋简直气得快疯了,从她当格格起,就没人敢这么对她说话,现在一个小小的伴读竟然敢跟她回嘴,甚至还出言教训她,这简直是不想活了:“你个死奴才,你敢教训我?”
洛灵心头火起,蔑视地看着她疯妇般的模样,不禁冷哼了一声:“福晋,皇宫是高贵的地方,福晋也是高贵的身份,奴婢也请福晋的言辞高贵些,奴婢告退了。”
洛灵说完转身想走,八福晋哪里容得她走,上前抓住她就是一记耳光。洛灵猛然被打,只觉眼前一黑,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这边早已有太监跑去乾西五所告诉了玉穗儿,玉穗儿深知八福晋的脾气,听了消息,也来不及带人,一个人跑了过来。等她匆匆赶到时,八福晋还在骂骂咧咧,九福晋、十福晋站在一旁冷眼瞧着。
玉穗儿哼了一声,上前站在八福晋眼前:“嫂子们雅兴啊,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来给娘娘们请安的?”八福晋一看是她,才没有再上前撕打洛灵:“老十五,我正要找你呢,你的这个丫头太不成体统,居然敢驳我的话。”
玉穗儿冷笑了一下,话中带硬:“我的人我自己会□□,就不劳八嫂子费心了。灵儿,咱走。”说罢挽过洛灵的胳膊就走,洛灵瞪着八福晋,倔强的站在原地,她一拉竟没拉动,不禁微愣,三位福晋也不禁愣住了。
洛灵看着八福晋眼中透着冰冷,一脸傲然之色:“贝勒爷和奴婢清清白白,福晋信也好不信也罢,奴婢就是这句话。”
八福晋闻言脸色铁青,柳眉倒竖:“你们都听听,这还象话吗!臭丫头,爷们都是叫你这样的狐媚子给勾引坏的,今天要是不让你知道知道姑奶奶的厉害,你也不知天高地厚。”她说完作势要打洛灵。
玉穗儿立刻拦在了洛灵面前,举手托住了八福晋胳膊:“够了!我整日跟灵儿在一起,她见了八哥只是请个安罢了,连一句整话都没说过,何来的勾引?你不问清楚了就满口的秽语,不给八哥留半点面子,真是糊涂到家了!”
八福晋见她拦着,气焰更高,杏眼圆睁冲着玉穗儿来了:“怎么着,老十五,你也想教训我?难怪奴才不懂规矩,原来全是主子纵容的。”她仗着个头高,一把推开玉穗儿,劈头盖脸的打在洛灵头上身上。
玉穗儿方才看到洛灵红肿的右脸本压着火没发作,此时见她又动手打人,心中的火顿时烧了起来,冲过去使劲冲八福晋撞了过去,这一下还真把八福晋推了个趔趄,脚下没站稳,花盆底一滑,跌坐在地上。
八福晋怒火中烧,指着玉穗儿,气的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我动手……真是没大没小反了天了,哎呦——”她叫了两声,有点吃痛。
玉穗儿回头瞥了八福晋一眼,冷哼了一声:“今儿我还真就没大没小了,怎么着!你要到皇祖母、皇阿玛那里告状随便你,再不然你直接叫八哥来教训我好了。”说完,她回头挽了洛灵的胳膊就走。
她俩走后,八福晋见众人虽不敢言语,但都用嘲讽的眼光看着她,知道这些人平时对她唯唯诺诺,私下里却都想看她的笑话,于是强压怒火,站起来拍了拍绣袍上的土,向宁寿宫的方向走去。
玉穗儿和洛灵刚走到东二长街,迎面遇见急急赶来的十三阿哥胤祥。胤祥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此事,上前打量着洛灵,见她半边脸红红的,也不禁皱了眉:“打得真不轻啊。”
洛灵见到胤祥,眼泪不自禁地夺眶而出:“奴婢没事。”胤祥叹了口气,轻声问:“究竟为了什么?”洛灵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答,总不能说是因为胤禩画了自己的画像惹得八福晋醋意大发吧,无奈之下只能冲胤祥摇了摇头。
“谁知道为了什么呀,八嫂子抽邪疯。”玉穗儿伸手想碰,又怕碰疼了洛灵:“你看肿得老高,她也真下得去手。”“怎么还听说你跟八嫂子动手了?”胤祥看着她一脸的忿然之色,叹了口气。
“我没打她,是她自己没站稳。”玉穗儿猜到八福晋一定会恶人先告状,去皇太后那里哭诉,想了一下,向洛灵道:“灵儿,你还是先回宫去,我得去皇阿玛那儿一趟。”洛灵看她的神色,知道肯定有麻烦,点了点头,又向胤祥福了一福,独自回宫去了。
看着她走远,胤祥才道:“玉儿,你这回可闯大祸了。八嫂是全京城出名的女霸王,八哥都不敢动她一个手指头。”
玉穗儿边走边道:“那是八哥自己窝囊,一个大男人整天被个女人挟制着,皇阿玛最看不惯他这一点。她是安亲王府的金枝玉叶又怎么着,咱们还是凤子龙孙呢,到了皇阿玛面前我也这么说。”
胤祥笑了一声,故意调侃道:“这才像我妹子,女中豪杰。假如你是个男孩子,一定可以打虎驱狼。”玉穗儿也笑,“去去,少来打趣我。所谓伊人,在水之湄。这些玩笑话,你留着对在水之湄说去。”她加快步子跑了几步,回头向胤祥扮了个鬼脸。
胤祥微微一怔,回想着玉穗儿的话,又转头看向洛灵离去的方向,苦笑了一下:“你们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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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乾清宫里,康熙坐在御案前翻阅着奏折。玉穗儿站在一旁,满不在乎的望天。康熙眼皮子也不抬,沉声道:“出去,别在这儿给朕添堵,自己到德妃那儿领罚去。”
玉穗儿皱了下眉,辩解道:“儿臣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和您说明白了,您怎么还要罚?”康熙摔下奏折,斥道:“朕叫你出去,听见没有!”
玉穗儿只好跪安,走到门口,回头道:“皇阿玛,您假装生气的样子,一点儿都不像。”康熙忍住笑,望着她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胤祥与玉穗儿分开便赶回了南熏殿,刚要迈步进门,就被糊里糊涂地拽出来,拉到一条无人甬道上。
“四哥……”胤祥不知胤禛怎么会有这种举动,一脸惊讶地看着他:“干嘛呀这是?”胤禛脸色有些严肃:“严重吗?”“什么严重不严重?”
胤禛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灵儿……严重吗?”“四哥!”胤祥心中一沉,无比震惊地盯着他:“你……你不会是……”“我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只要说她怎么样了?”
胤祥缓了缓神色,让自己冷静下来:“还好,只是脸肿得厉害,没什么大碍。”胤禛松了口气,转念想了想:“八弟妹不会这么算了,此事太后一定知道了,按规矩不是仗刑,也会被逐出宫。”
胤祥望着他有些苍白的面容,眼底隐隐含着一抹酸涩:“她不是一般宫女,有曹寅与皇阿玛的交情在,想来不会有这么重的责罚,再说玉儿也不会答应。”
思绪渐渐理清了,胤禛恢复了原本的清冷:“但愿你说的没错,只是我感觉还会有什么在等着她。”“四哥是从什么时候对灵儿在意的?”胤祥抬眼看向他。胤禛没有抬头,只是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不知道,只见过数面,却不知道从何时开始。”
胤祥点了点头,轻轻吐了口气:“我晚些去玉儿宫里,看看什么情形。四哥,安心。”“好。”胤禛终于抬眼直视着他的目光,对于她的在意,他不想承认,此时却不得不承认。好在,对方是胤祥,他还可以直言不讳。
胤祥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转身走向南熏殿,笑容从他的脸上冷却,有的只是淡然。也许本就缘浅至此,好友……知己……兄妹……却最终不是我寻找的……解语花……
与此同时,胤禩的管家秦福一脸难色地来请他回府,众阿哥眼见胤禩听了消息之后铁青着脸匆匆而去的样子,不禁面面相觑。
胤禩一进府门就看到仆妇家人跪了一地,一腔怒火直往上顶。秦福引着他直往后院走:“爷,书房……书房……”胤禩摆了摆手:“让大家都起来,关上府门。”秦福忙遵吩咐去办,胤禩闭着眼叹了口气,独自向书房走去。
书房门外跪着八福晋的贴身侍女,见胤禩回来如遇了救星:“贝勒爷,快劝劝福晋吧,福晋说……要烧房子。”胤禩挥手让她们都退下去,站在门外听着房内八福晋低泣的声音,缓缓推开了门。
此时胤禩的书房内一地狼藉,不管是书籍、画卷全被撒得粉碎,八福晋见他走进来,更是直接将一幅画摔在了他的脚下。
她撕了所有不相干的东西,竟只留着这幅画,就是等着他回来。胤禩不禁冷笑,将画捡起来,小心地卷好。
八福晋站起来,缓缓走到他面前:“就是她,是不是?”“是。”胤禩迎视着他的目光,面色如常。八福晋最受不得胤禩这副表情,只要看到他这冷冷的样子,她就会忍不住心头火起:“我打了她,这张如花似玉的勾人脸,只怕现在是见不得人了。”
胤禩眼底已燃起了怒火,洛灵被打,他只是听说,便已心神不宁,如今听到八福晋自己说出来,竟有痛彻心扉的感觉。
“怎么?你没去看看那小贱人?看看她的脸是不是还如画里的一样妖媚啊?”八福晋咄咄逼人。胤禩瞪着她,实在不想再听她的叫嚣,转身就走。
八福晋岂容得他离开,发疯般冲上去夺过了他手中的画。胤禩一惊,才回过身,画已被撕成了两半。
不!胤禩上手抢过半幅,却仍被八福晋一阵撕扯,化成纷飞的碎片。胤禩没有再动,只是看着纸片飘落满地,甚至八福晋痛哭着冲出屋去,他都没有动。
风顺着门缝吹进来,纸页翻动,发出声响。胤禩低下头,看到的是画中人没有被撕毁的面容……她的面容,他缓缓蹲下身,小心地捧在手里,轻柔的笑意渐渐让他的心暖了过来,温和的眼神又再次回到了他的眼中,一种难以言喻的想念从心底里萌生,从未像此刻这样迫切地想见到她。
定了心神,胤禩开始寻找其他的残片,门突然被打开了,吹得满地的纸片四处飞散:“关门!”胤禩的低吼声吓得来人迅速关上了房门。“八哥。”
胤禩回过头,看到胤禵和贺觞微张着嘴站在门口,忙道:“十四弟,觞子,快来帮我找。”胤禵忙走过去蹲下身,看着胤禩手中的残片,不禁心里一酸:“八哥,算了。”
“算了?什么算了,你不帮忙就找个地方坐坐,别防碍我。”胤禩顾不得他,转身又在身侧的残片中细细的寻找。贺觞看着他专注地神情,什么都没说,径直走过去蹲下身,照着残片上的颜色细细的翻找着。
胤禵看着不再搭理他的两个人,一嘬牙花子:“竟然连觞子都跟着抽疯,弄得我倒像是不近人情。得,找……”
一间乱糟糟地房子里,三个男人蹲在地上,找了近半个时辰,才将所有残片找齐。胤禩用布包好交给秦福,嘱咐他一定要找装裱高手修补好。
看着秦福出了房门,胤禵才找了个椅子坐下:“八哥,为了这么个丫头,值得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胤禩也坐了下来:“这句话,你以后问问自己就知道了。”
贺觞从门口接了茶进来,递给了他们:“曹姑娘被召进了宁寿宫。”“什么?”胤禩微微一惊,手里的茶也顾不得喝了:“什么情形?”胤禵喝了口茶摇了下头:“不清楚,你也知道,事儿还在风口上,此时的宁寿宫,觞子不好进去。”
“我更不便进宫了。”胤禩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依宫规不是仗刑就是被逐出宫,可我料想玉儿不会让这两种情形发生,那么就是太后另有责罚。”
胤禵拿起茶递了过去:“脑袋乱成这个样,还思虑如此周到,愚弟真是不得不佩服八哥。放心,太后她老人家慈悲着呢,不会有什么重责的。”
“话是这么说,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