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他能第一时间分辨出我来自十年前,这倒是让我有些意外的。
那个女人……指的应该是奥罗拉小姐。
我斟酌着点头,见他停在了距我一步之遥的地方,便忽然转身走向墙上的裂口:“跟上。”
而后再也没看我一眼,径自迈开了脚步。
我跟在他身后,前后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就开出一条血路,快要杀出这个基地。这个时代对死气之炎的广泛应用出乎我的意料,前来阻止我们的喽啰几乎都装备齐全,他们穿着一致的白色制服,使用的通常是被死气之炎覆盖的武器,但总是在发动攻击之前就被云雀恭弥解决。
除了那些巨大的针球,他手中的武器也不过是那对浮萍拐。
哪怕没有刻意护着我,我跟在他后头也根本没有动过手,只需要加紧步伐跟上他的步速。
这种实力,已经是我远远不及的。
最后一个挡住我们去路的男人着装稍显不同,实力也相对较强,应该是这个基地内的高层。他受了重伤,却还是抵死挡在出口,咬牙切齿地说出一口地道的意大利语:“云雀恭弥——”他猛地咳出一口血,口吻不甘,“想不到你也会做出趁着白兰大人不在才来突袭的事……”
白兰?
云雀恭弥轻哼一声,“狮子猎食的目标也是落单的草食动物。以牙还牙而已。”他嘴边扯出一抹嗜战的笑容,却垂下手,没有要与这个男人对战的意思,“倒是那只肉食动物,趁我不在并盛的时候动我的女人,胆子不小啊。”
他话音还未落下,那个男人身侧的金属墙便忽然破裂,针球尖锐的刺扎入他的身体,惨嚎敲动我的耳膜。
云雀恭弥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径直经过他身旁,踏出了基地大门。
我跟上他,看见草壁哲矢驾驶着一架直升飞机在不远处等候。他冲着我们招手:“恭先生!伊藤小姐!”
我还记着时间,大概只剩下不足一分钟。
云雀恭弥猛然拽住我沾血的手腕三两步上前将我塞进直升飞机,而后自己也坐到了我身边。草壁哲矢立刻将直升机开离地面。
“不准再使用十年火箭炮,否则咬杀。”旋翼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我却还是听到了身旁云雀恭弥低沉的嗓音,比十年前更加强势而不容置喙,“记住了么?”
我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再次被粉红色的雾气迷了眼。
烟雾散开,眼前还是云雀宅的厨房。但不同于五分钟之前的景象,奥罗拉小姐没有站在我跟前,而是退后了好几步,像是刻意与我拉开了距离,微微皱着眉头,脸色不大好看。
在我判断出来发生了何种变故之前,手腕忽然就被抓住,身体也被强行拎着站了起来——云雀恭弥紧紧皱着眉将我拽到身侧,停在他肩上的云豆因这个突然的动作而吓了一跳,扑腾着翅膀飞开。他还穿着早晨出门时那套并中制服,收起另一只手中的浮萍拐,就好像前一刻还在同什么人对战。
他把我拽起来的动作难免粗鲁,手里的力道也大得像要折断我的手腕,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视线从我的脸转向我还沾着血的手腕:“哪来的血?”
我稍微一愣,余光瞥见地上一滩血迹,大抵猜到他是由于某种原因回来了一趟,刚好看见十年后重伤的我和奥罗拉小姐。
估计就因为这样,两个人开始了对峙。
我便叹一口气,“不是我的血,恭先生。”
虽然这么说也不大准确。
云雀恭弥没有轻信我,稍稍垂下眼睑,目光从上往下将我审视了一遍,确认我没有显而易见的外伤,也依旧没有松开我的手腕。
这孩子真是年纪越大,越不好忽悠了。
我悄悄看了眼奥罗拉小姐,本是想求救,却见她意味深长地笑笑:“救护车已经到了。”
倒像是响应了她的话,院门口传来强行闯入的动静,几个急救人员抬着担架穿过长廊找到了厨房。
“带她去医院。”云雀恭弥总算松开我的手,抬头示意他们把我带走,语调平静地交代,“全部检查一遍。”
这对一个完全没受伤的人来说,未免太过火了。
我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他拿眼角一瞥,最终选择了沉默。
也罢。都任他任性了这么多年,不差这一次。
28、捌
在医院做完全身检查,已经是下午四点。
草壁哲矢跟着我一起到医院,再三向医生询问情况,确认我的身体没有半点问题,才不可置信地和我一同离开了医院。一路上他还有些心有余悸:“真是奇怪……我跟在委员长后面进去的时候,明明看见您浑身是血,甚至发不出声音……就好像快要……咳。”
他清了清嗓子止住接下来的话,小心地瞥我一眼。我笑笑,倒是想起了十年后的他坐在直升机驾驶座上的模样,便顺口一提,“草壁君想不想学开直升飞机?”
“诶?”草壁哲矢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真的可以吗伊藤小姐!?”
“嗯。”既然是必要的技能,那么早些学会也是好事,“等到了假期,我会给你安排课程。”
他突然便加快脚步跑到我跟前,站直了身体向我深深鞠躬,口吻十分激动:“真是太感谢了!其实我过去一直很想成为一名飞行员!”他说完又抬头看我,像是找回了一点理智,语气变得迟疑,“不过……为什么会突然要……”
奥罗拉小姐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问题:“伊藤小姐。”
草壁哲矢的视线越过我的肩膀,刚看清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奥罗拉小姐,就立刻变了脸色:“池田乡!又是你!”
“草壁君。”我冲他笑了笑,“送到这里就可以了。刚好我还有点事想和池田小姐谈谈。”
或许是因为目睹过我身受重伤倒在奥罗拉小姐脚边的场面,草壁哲矢并不放心。他还想说点什么,看看我的脸色,最终还是留下一句“请小心”便离开。我转身看向奥罗拉小姐,她嘴角还勾着笑容,眼里却不见多少光彩。
我们绕了条原路回云雀宅。路途中我将自己在十年后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告知她,她神色没有什么变化,只在我交代完一切以后微微眯起眼,笑得意味深长:“他的……女人?”
我大概也猜得到她在想些什么:“都到了那个年纪,即使是有妻子也不奇怪。”
“好吧,那就先不讨论这个女人是谁。”她瞥我一眼,总算将那个关键的名字重复了一遍,一手托着下颚像是在思索,“白兰吗……”
在医院的时候,我已经联系到加布里埃莱,托他替我找到这个白兰。但就算将范围缩小到意大利,名字里有“白兰”的也数不胜数。十年间的变化还是不定数,再进一步缩小范围进行排查,又难保不会出现错漏。
说到底,就目前的这些线索来找一个未来的敌人,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奥罗拉小姐。”我观察着她的神态,也不难想到她这么在意这件事的原因,“您已经使用过十年火箭炮了吧。如果不是在十年后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也不会特地再让我去一趟十年后。”
“这不是你需要担心的事。”奥罗拉小姐沉吟一会儿,侧过脸来对我露出捉摸不透的笑,终归是没有从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既然十年后的云雀恭弥已经叮嘱你不要再使用十年火箭炮,就暂且相信他,安心生活吧。”
忍不住叹息一声,我停下了脚步。
不论是十年后的云雀恭弥,还是现在的奥罗拉小姐……都是这种态度么。要不是有什么不在他们控制之内的事情发生,他们也不至于这么做。
越是叫我不要管,就越让人放不下心。
大抵是察觉到我的情绪,走在前面的奥罗拉小姐也不再前行。
她侧过身看着我,沉默两秒后,才眼底带着晦暗不明的笑意,慢慢开口:
“我倒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因为十年后,我已经不在那个世界了。”
我稍稍一愣,抬起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后来直到抵达云雀宅,我都没有再问她任何问题。事实上我也隐约猜得到这样的结果。原本心中难免不安,但真正看到奥罗拉小姐的表情,反倒不再担心。她是早有准备的。就像百年前她决定对付斯佩多先生时,便已经准备好付出一切代价。
明明是从百年前来到这个时代,却已经远远走在我前面了呢。
和奥罗拉小姐道别以后,我便独自进了屋。
倒不怎么意外,没有见到云雀恭弥的身影。想起刚好快要到晚餐时间,我就如常去了厨房准备晚餐。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六点就回了家。只是不同于以往,没有来厨房拿点心。
我听见他回房的声响,便打开冰箱端了布丁出来,给他送过去。
他正盘腿坐在小桌后头翻阅资料,听到我进屋的声音也没有抬头。我把布丁摆到他桌边,见他依旧爱理不理,才确定他是在生气。
跟十年后的云雀恭弥相比,现在这样倒是有些可爱的。
我没有急着走,跪坐在桌前细细看他。他倒也不像从前,被我盯了一会儿便抬头用警告的眼神扫过来,而是面不改色地翻着手中的资料,对我的行为视若无睹。
“虽然前几年帮您剪头发的时候就有发现,但没想到十年后已经看得出来了。”我看了他许久,终于禁不住笑笑,“恭先生的头发有点自然卷呢。”
他倒沉得住气,面无表情地翻动了一页资料,像是没有听见我的话。
“十年之后也长高了很多。”
“……”
“实力比我能想象的还要强。”
“哼。”到底还是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他也不看我,视线仍旧停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上,只是稍嫌蓬松的头发有些乱翘。
我便又伸了手过去,想要替他理顺。
结果被他先一步捉住了手腕制止。
“伊藤时。”他抬眼正视我的眼睛,丝毫没有遮掩眼神里的鄙夷,“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说那个时代的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我也很惊讶。”听草壁哲矢的描述,我当时的状态非常糟糕。想来云雀恭弥看到的时候,多少也会吃惊,“不过我到那里的时候,十年后的您已经赶到了。所以我还没有出手的机会,就被安全带离了那里。”
尽管有意外,但不得不承认,那个时候看到十年后的云雀恭弥,我的确松了一口气。
“我很高兴,十年后还能待在您身边。”
这样……至少就不会毫无征兆地被抛下了。
他盯了我十余秒,终于不愠不火地开口:“越来越啰嗦了,你。”而后松开我的手,冷淡地瞧我一眼,便垂下眼睑继续他的工作,“下次不准再让池田乡进屋。”
那种隐隐的不安依旧没有从心头散去。我也只能压下繁琐的思绪,笑着点头:“好。”
接下来的几天,夜里也都睡得不大安稳。
没过多久,又从风纪委员那里听说了并中的学生失踪的事。他们提到的都是和彭格列相关的名字,其中包括沢田纲吉。我稍微留意了一下,却没有发现他们的半点踪迹。
即使是动用在日本的情报网,也完全找不到。
奥罗拉小姐最后一次见我时便说过她会离开日本一段时间,我不好寻求她的帮助,但隐隐感觉得到,沢田纲吉他们的失踪或许和十年后发生的事有关。于是又特地联系到海外的技术科成员,让他们拟绘沢田纲吉等人十年后的画像,再依照画像接着找。
依然无果。
考虑到云雀恭弥也还在找他们,我决定把这种情况告诉他。结果这天回来的,只有看起来有些惊慌的云豆。
“云雀!云雀!”小家伙找到我的时候,几乎是直接扑了上来。它不停喊着云雀,我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便轻轻抓住它捋了捋它的羽毛,等它稍稍安静了,才拿出手机拨云雀恭弥的号码。
没有人接听。
换作往常,他如果要晚些回来,总会给我邮件的。就算是特殊情况,草壁哲矢也会打电话来通知。
我便联系了草壁,听到他迷茫的回应,最终确定了云雀恭弥失踪的事实。
也和沢田纲吉他们一样么。
电话那头的草壁哲矢还在叫我的名字,我却难得没法张口回应。暮色渐渐四合,长廊里木柱被拉长的影子缓慢淡退,风铃轻响,云豆仍不安地在我肩上跳动。分明是个晴天,却让我记起了云雀恭弥七岁那年,头一次没有回家的那个夜晚。
“伊藤小姐——伊藤小姐?您还在听吗?我已经让所有风纪委员出动去找了,委员长多半只是去找失踪的学生而已,相信很快就会回来……伊藤小姐?”
“嗯。我在。”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你们也不需要太慌张。”
“嗨咿!”
挂断电话以后,我拿出饼干捏碎,喂给了云豆。它情绪逐渐稳定,陪着我在餐桌前等待。到了凌晨,我才起身将晚餐倒掉,清洗了碗筷回房休息。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联系了加布里埃莱,还是没有云雀恭弥的消息。我来到后院给池子里的金鱼投食,然后拾掇拾掇屋子,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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