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啊,不是你想得那样…”
大叔忙给她打OK的手势,N多秒后他突然回头,指着章旭铭,瞳孔放得比铜铃大,“该不会是你小子始乱终弃了吧!”
此话一出,世界都乱了。车子猛得刹车,险些撞上人。曦冉还不及风中凌乱,头就先嗑在了椅背上,大叔啊,不是叫你好好开车嘛!
实验再次证明,敏感事件,是不宜解释的,果然是越描越黑。这大叔哪里是八卦啊,这无中生有的本事也强悍得很…
【四】
戏剧性事件暂告一段落…
他们到站的时候,雨已稀得几欲不见。A市的动车站是前两年才建好的,怎么看都是气派得很,让人由不住生了敬畏之心。
不然怎么说是进入了文明时代呢,现在的动车站,怎地都比不得当年的火车站,阴暗嘈杂,鱼目混珠,脏乱不堪。
站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之中,看着此情此景,油生地尽是物是人非之感。这个车站不是她第一次来,还记得上次,是,和桑珞,来看叶泽兮。那个时候的她们在这里吃了碗足以用“天价”来形容的次坞打面,引得某人啧啧感慨,等到她将个有钱了,定是要在这片热土上整个一亩三分地来的,再搞几家店铺出来贵死那些达官贵族们。当时的她不过是付之一笑,现在回首起来,若是真让她弄上那么一亩三分地来,再贵死她这个“达官贵族”,到时候她摇身一变成了富婆,那她真该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傍一傍人家的大腿。
呵,傍大腿啊,那不是桑珞常用在她身上的词汇吗。想到这,都禁不住要自嘲。
回过神来时,已濒临了检票大门处。章旭铭走在她左侧,帮她拉着行李。
大厅入口张贴着的“乘客凭票入内,送客止步”的字样赫然显目。她止下步子来,“学长,就送到这吧。”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不过是,这次要走的人,换做了她。
他把行李递给了她,面有离别的悲戚,“到了那边记得来电话。”
她轻微地点了点头,就算他不说,她也会的。
“还有,”启齿两字他突然顿下了,她也耐着性子的等待着他的下文。他似是思忖了好久,“感冒了,多注意身子。”
千言万语,终化成寥寥数字。曦冉想,他想说的,定不只是这个。
但,那又有什么重要。他不说,她断不会强求。她拉着行李箱往里走去。入厅前,她本能地驻足停望了一眼牌子上的字,送客止步。
她惯性地在人群中张望,没有,叶泽兮的影子。
章旭铭不知何时走到了她旁边,问她怎么了。
她略一敛眉,然后偏头看他,影像中他和叶泽兮的脸重重合合,她看得久了,竟也分辨开了,他是他,叶泽兮是叶泽兮。
“学长啊。”她开口唤他,有些事情还是早说清楚早好。
这次换他没有应她了。她想,他这么聪明的人,定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的。
“学长啊,要不,我们先分开一段时日吧。”她开口的声音很突兀,至少在这一片喧嚣的净土上,是这样。
忆起当日的那条小径上,她的那一句“要不,我们凑合着,试试看”,也是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口吻,同样的毫无征兆就脱口而出,但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她是真的想清楚了。
而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委婉的表达方式了。太绝情的话她说不出口,尤其是对他。
她说过,他是她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最了解她的人之一了,可她,终究是负了他。
不是不难过的,但这已是她能为他做得,最好的事了。
☆、若不是爱着你(三)
两个人僵持了有好一会,她任他直视,不躲不闪。她看着他,他没能给她任何反应。至少,面上,波澜不惊。
两擂对峙,不能说是谁先败下阵来。但却是她,先松弛了,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的走了。
“只是先分开一段时间,不是分手,对么?”
他的声音在过安检前响起,在这嘈杂喧嚣的人声中,她完全可以装作,听不到。
哪怕是,他一字一顿都那么地清晰,那么地,洞彻人心。
她终是停住了步子,却是没有勇气回头望。
她以前从来没有想过,若是有一天章旭铭跟她装傻,她该怎么办。
人流涌动,她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脑海中突然就闪过了那句话,“敌不动我不动”,虽然好像延用这里并不是那么恰当。
在耳脉律动的瞬间,她清晰的听到有脚步声靠近,不是旁的人,是…
有手触到她的衣袖一角,可下一刻,出乎意料,她被一个更大的力道带进了另一个胸膛怀抱。
是熟悉的味道,混杂着,焦灼地,烟草味。
她下意识地,蹙了一下眉。
而后,最先贯入耳鸣的,是他带着几分怒气的斥腔,“不是说了,叫你离她远一点!”
她靠在他的肩头没有动,他们什么时候,照过面的?
章旭铭也是不甘示弱,“叶泽兮,我想这个世界上就属你最没有资格,来这样诘责我!”
他的口气也是变了,比起叶泽兮的怒气他也是毫不逊色。
冲冠一怒为红颜,她夹在两个男人中间,好像也作了一回红颜祸水。
“我没有资格,那谁有资格,你吗?章旭铭,你以为,你和曦冉短短几个月的感情比得过我和她二十多年的青梅竹马吗?”
青梅竹马,这几个字就像是一根针那样刺痛了她的心。她微微使力,挣开了他的怀抱。
“你们不嫌丢人,我却是,丢不起这个人。”不用环看周围也知道,旁边那么多人,眼神一定是往他们这边看来的。既然战争是因她而起,那么,她就有责任,覆灭这场战争的,导火线。
却不想。
“颜曦冉。”他叫她名字的时候几近咆哮,他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叫她,她被唬得怔住了。要是换做从前,她也许,指不定会俏皮地,反回他一句,有何贵干。
如今却是,没有了这样的心思。
“颜曦冉,你是猪吗,人家待你好,你就傻傻地跟着人家走,真心假意都分不出,他为什么接近你,傻子都看得出来,他是别有用心!”
“对,我是傻子。”她接过叶泽兮的话,面如止水。
他说得对啊,她就是傻子。她若不是傻子,怎么会明知没有结果,还是等了他这么多年。
而他大概是还有好多想要嘶吼的话,来不及叫嚣出口。面上的表情收放不及,情绪摆放的位置,换做旁人看了,定是啼笑皆非。
可惜了,她没有心情。
也可惜了,她来不及看到,叶泽兮讲那些话时,章旭铭霎时惨白了的脸。
她别过脸去,看向候车厅。那里熙熙攘攘这么多人,散尽又聚拢。车站真是个好地方,每天来来回回那么多人,人与人之间,在擦肩而过后,各自分道扬镳,然后踏上未知的不同征程。而他们也都在用自己全新的方式,演绎和诠释着全然不同的悲欢离合,为一幕幕离愁别绪划上最无可挑剔的句号。
而她也不过是红尘万千过客中的,一种。
她缓缓地抬起手臂,拂掉不知何时掉落得,冰冷的液体。然后顺势撕掉面上的口罩。以脸示人的那一刻,她是真的觉得,有种揭掉伤疤任世人践踏的感觉。可是,至少这样,呼吸,是顺畅的。
“叶泽兮,”她开口叫他,声音里带着点哭过后的哑意,“那年你刚上大学,我去机场给你送行,你走之后,我一个人在机场里,哭得情难自禁。你去了大学以后,每一夜的夜自修结束,我都蹲在阳台上吹足了冷风,就为了跟你讲那些个言不由衷的话,还得提防着来收手机的考勤大妈。当秋天的第一片落叶掉下来时,我就满脑子的都在想,天就要转冷了,就快要放寒假了,届时你就要回来了,那我…”
就能看到你了。
话到这她却是突然讲不下去了,仿佛有什么哽咽在喉,情绪不能自已。
握在行李箱上的手不禁多了几分力道,她往检票口瞥了一眼,那里的人,摩肩接踵。看来,她是真的耽搁太长时间了。
她下意识地,拉起行李箱,往里面走去。
那样的地方她一秒钟都不想多待,这样想了,便也这样做了。
她把行李箱送上了安检带,前面人工安检的地方,在她之前零零落落少说还有七八个人。她心思很急,可前面的人却依旧是,不紧不慢。
也是在那个焦急的等候空隙里,她听到他说,能留下来吗,为我。
他的话掷地有声,每一个音节都那么的分明,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她的手紧紧地拳在一起,指尖嵌在肉里,痛不自知。
曾几何时,在每一次为他送行的旅途中,她都想这样对他说,可是,她没有,一次都没有过。
前方安检的地方人似乎是散去不少,而安检人员,也好像是冲着她招手的,示意她过去。
她略一敛睑,终是抬步走了上去。
“我买了两张电影票,你高三那年常嚷嚷着要去,我却总是以你学业为重…”
“叶泽兮。”不等他话讲完,她猛然得转过身去,在距安检还有不到两三步的地方。
旧事重提,怎么都觉得难堪。
“做人都是有底线的,你以为过了花期的花,还会再开吗?”
这话是问他,也是问自己。说得这样不留余地,只因他们之间,早已,退无可退。
再退便是万丈深渊,只得一个粉身碎骨。
在人多嘈杂的地方这样肆意叫嚣本就不是她的性格所在,她现在只觉得丢人,只想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行李箱早就被传送到了另一头,她拎起行李箱几近落荒而逃。她该庆幸还是该自嘲,她竟没有,弃兵曳甲而走。
☆、若不是爱着你(四)
【一】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走开几步路子,手下的行李箱就被向下的力死死地摁在了地上,她也使力,却是半分都,动不得。
她有些怒火攻心,抬头看他,想过会是他,可是,他,怎么进来的?
他对上她的视线,一指一指地松开她在行李把上的手,“只因是你,我不得不做两手准备。”
然后,两手被反握住,“你若留下,我便带你走。你若要走,我便跟你走。”
一石激起千重浪,一语涟起千层漪,说得真是感人肺腑。
可是怎么办呢,她已经有免疫了。几乎就是在同一时刻,她用力地扬起手来甩掉了他的手,“够了,叶泽兮!”
车站里有那么多人,那么多人都被她的嘶吼震得回过头来看他们。她豁出去了,反正已经丢人了,百步不怕五十步笑,索性丢大些。
人潮汹涌,却也瞬息万变,那么多人在他们之间来回穿梭,可她竟觉得,就连空气,都仿若,凝滞了般。
他们对视有多久,直到他黯下眼眸,他的声音,几近不闻。
阿冉,你还爱我么?
与此同时,广播站传来了“G163班列车在3号窗口开始检票”的号召。
它的声音那么大,几乎响彻了整个车站。可怎么都也掩盖不掉,他的。是因为离得近,还是…
她不自觉地垂下眼敛,在触及他手中那张被捏死的高铁票后,不知怎地,一把夺过,撕了粉碎。
而泪也这么不期望地掉下,在没落过纸屑后,消失殆尽。
又是拂泪,他的手滑过她的脸际,最后停落在她嘴角结痂的地方。
而她张开嘴,利齿狠狠地咬住他的。血腥味再次袭来,她想,她最近真的是嗜血成性。
她猛然地松了口,可他却是依旧维持着那个动作,手在她唇畔的位置,不远不近。
她往后退了一大步,“叶泽兮,做人不能这么自私,打着爱的幌子,伤我这么深!”
话落再不看他。真的是潇洒得转身就走。也好,这次换她先走,再不作那个被遗留原地的人。
前方的检票入口处,早已没有了来时排着的浩瀚人烟。她疾步上前,过了检票后,上方的屏幕G163的那一栏立即跳转成了“停止售票”,她才后知后觉,刚刚真的是惊心动魄。
在转弯口的刹那,她还是回了头去。叶泽兮,还站在原处。
叶泽兮,若是不爱,我怎么会这样难过。可我的爱,在你有了喻烨后,便就作了退步。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二】
那天她下到地下轨道时,列车似乎是已在那,恭候多时了。她想也没想就钻进了就近的入口门。上了之后才发现,她所在的位置是7号车厢,而手中高铁票上标注的,她要去的座位竟是在11车厢的。
果然分心易误事。
她认命地在狭小的过道里,如蜗牛般地,挪移着。却是在漫长的走走停停的缝隙里,无意识地把叶泽兮说过得那些话,安放在心头的位置,傲慢地,全都敛过一遍。
她当真是无药可救了。
此间脑海还游走着她临别时听到的那句话。
花期过了,明年总会再开的。
他的声线若有若无,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幻听。
【三】
她到座位的时候,已经是四五分钟之后的事了。她座位里侧的人,竟还没来。而她更是惊讶的发现,车竟是未开。她才猛然惊觉,这里是大站,理应久停。
那她累死累活的拖着行李走过那么多节车厢是为什么,早知道就应该下了车来,从下面过。
算了,世上没有早知道。
她把头倚靠在椅背上,她想休息一会。
“同学,可以跟你换个位置吗,我的位置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