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沙粒在这里,不知飞往何处。
人们总是喜欢拍打衣袖,想要抖落尘埃,殊不知这世上尘埃太多,总有一天自己死了也要化作尘埃,魂飞魄散。那个时候,胡杨还在,它始终在那里,不舍不弃--但愿。
小妹妹,你真的好幸福啊,成天无忧无虑。童年,美好的童年。我想我的童年生活,但我毕竟是青年,我要面对现实,来度过我的青春生活。面对人生痛苦的回忆重要的品质是意志坚强。明天的时光,长于失去的时光。即使什么也没有获得,我们也同样幸福的迎接死亡。
时间,它是永恒的,又是稍纵即过去的。时间,如流水,水长去,河长存。它万古都是它自己,它每一刻又都不是它自己。
--摘自母亲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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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一)
我们误读了这世界,反说它欺骗了我们(一)
红色--幽深诡异的寺庙。
传说,鸩是一种有毒的鸟,用它的羽毛泡的酒,能毒死人。
现在,我终于看到了这传说。漫过天际的紫黑的魔鬼,盘旋在这城市的上空--传说鸩的毒性渗透在身体的各个器官。连羽毛也是。鸩有赤色的喙。
鸩的巢下,数十步内寸草不生。
可惜了这城市,繁华依旧。
我抬头仰望掠过天际的鸩,一根紫黑色的羽毛落在我的发间。无数的鸩用它们的翅膀遮天蔽日,月光隐去,城市却还有比月光更为璀璨的灯。
世人完全没有注意到,紫黑色的魔鬼在慢慢吞噬--他们看不见。
鸩,只有我看得见。
我要说的鸩,不是鸩。
我推开这扇掉了漆的大门。
这里没有灯火通明,没有香烟缭绕,没有生物。
这座庙堂已经存在了一千年--一千年前它就已经被焚毁。
“诗欹,住手吧,一切只是徒劳。”从黑暗里走出紫黑色的身影。
我一动不动的昂着头,我诗欹从来不知道放弃。即使我错了--不,我不会错的,我是你的。
“传说······”他笑道,“纵使真的存在,也没有办法做到的。”
“那你为什么要找到我。”
“还少一样东西。”他举起那根惨白的手指,在我面前晃了晃。
我抓住他的手,冰冷。总有一天,我要让它恢复血色的。
“纵使有一千条人命的祭祀,也是不够的。缺少的东西,是那里的世界所没有的。”
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我也知道为什么他不愿意。
“用我的血,换你的重生。”我对他说。
“我曾经也是这样想的。”
也就是说,他现在不那样想了。
守灵人的处子之血,只有我。
所以,一切只是徒劳。我狠狠吻他冰冷的唇,想要把自己的温度给他,一切只是徒劳。但,我仍旧会去做。
鸩,有毒,也许更毒的是我。
他说,他叫鸩毒,是一个鬼魂。
我说,我叫诗欹,是人类。
其实,恰好相反。如果,他死了呢?不,我怎么可以有这样子可怕的想法。
躺在病床上,我只是望着天花板。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在眼前掠过。我转过头,当然什么也没有。我就是爱去幻想乱七八糟的东西。
被切除了阑尾的小腹开始隐隐作痛,我按着手术的创口轻声呻吟。如果,从那里渗出血来,该多好。
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医生,当然不是为了悬壶济世。我想当法医,这样子,就可以解剖各种死状的尸体了吧?有可能,还能和他一起工作。是的,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当法医,只是长大的日子遥遥无期。也许是因为,无论我怎么长,都比他小吧,所以我永远只能是小孩子。
在我还来不及迅速长大的时候,我的阑尾就悄悄长大发炎了,所以,我只能住进医院。
原来人体是这么奇妙的东西啊,我抚摸着那道伤口,阑尾这种器官,说不要就切了。不需要的东西,就可以切掉吗?
我很想很想拆开纱布看一看,伤口的样子是不是血淋淋的流着脓水?
不--
我使劲甩了甩头。我怎么可以有这样子可怕的想法。
若是,他死了呢?这个想法又冒出来了。
我还没有来得及把这样的想法甩掉,他就出现了。
“好些了?”他走到我的身边,宠溺的摸了摸我的脑袋。
他把那顶深绿色的帽子摘下来,放到桌子上,便拎着袋子去洗苹果了。
那顶帽子上的警徽正对着阳光,金色一闪一闪的。
说实话,我有些讨厌阳光。
他是一名刑警,他是这世界上最伟大的人--起码我这样想。
我喜欢他,我觉得,他也应该喜欢我。
他从洗手间出来,给我削了一个苹果。他把苹果递到我手里,而我抬高手把苹果送到他嘴边。他大方的咬了一口,然后露出帅气的笑容。
他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发出了声音,他拿着对讲机匆匆讲了几句话,便戴上帽子,急急地走了。
哦,他还穿着制服是在工作呢,押送一个受伤的犯人来医院,顺路来看我。他可真忙。
我看着那扇发出“嘭”的声响然后关上的门,笑了。
我小心翼翼的去要那个被他咬了一大口的苹果。
我看着外面渐渐湮没的夕阳,涌起一股酸涩。果然,三个小时后,我收到了他的短信:“诗欹,今晚要加班,你早点睡。”
这个工作狂。
我只能无奈地按下回复键:“知道了,哥哥。”
他叫诗微,是我哥哥。
的确,我看见了。我的病房旁边,不是停尸间,真可惜。
每天晚上,病房里就会响起一个奇怪的声音。琴声,没错,是琴声。
那古琴的声音并不优美,略显诡异,似乎穿透了时空,从天边的黑暗里传来,变得很美很美。
只是这声音,熟睡的人们听不到。琴声当然不是从我的房间里出来的。我判断不出它的方位--似乎很遥远很遥远,却从四面八方的身边传来。
我在黑暗里面聆听,这不是现实世界的声音。
诡异。
我曾询问那琴声的主人,没有人听得见,除了我。
我对哥哥说起的时候,他以为我的梦还没有醒。
如果哥哥在我身边,琴声就会消失--只有在独处的深夜,它才会出现。
是谁在深夜里弹琴?
我当然知道这医院的原址是公墓,这病房里想必也死过很多人。
难道这天籁之音当真是恶鬼弹奏的?
我不敢开灯,怕惊扰了这份静谧,像小偷一样未经他人许可偷偷地欣赏。我觉得这是属于我的琴声。
这深夜里的琴声为谁而奏?
抑或,这只是痴男怨女的哭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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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二)
我们误读了这世界,反说他欺骗了我们(二)
纵使人的恢复能力如此之慢,我还是等到了出院的那一天。
也就是说,以后的深夜里,我听不到那琴声了。
我试过把这声音录下来,徒劳无功。
只有我听得见。
“给你换所学校吧。”哥哥对我说。
“不用了。”
“那你以后要去上学哦。”
“不想。”我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你别胡闹了!”哥哥突然发火,冲我大吼。
“哥哥······”我喃喃。
他的口气一下子就软下来了,几乎是恳求了:“你要接触这个社会--好么?”
当然不好,我害怕。
哥哥说,我可以做到的。我可以有朋友,可以融入集体,可是我只想和他在一起,只想对着他一个人说话。
医生说我有人群恐慌症。
是不是因此,我就注定会被抛弃呢?
我不想死,但若是,他死 了呢?
不去追究。为什么是我。今夜,我还想听到那琴声。
那是另一个空间的声音,声音的主人是谁?或许我揭开他的面纱,便露出血淋淋的头颅。我不知道鬼魂会不会流血?
他出现了。
我感觉到了空气开始不安分的流动。
紫黑色的长袍,一柄漆黑的剑,长发披肩。立在眼前的是一个古代人吗?
我终究看不清他的容颜。
我好像怕得要命,我只听见了我的呼吸声--因为他是不用呼吸的。
对人类而言,鬼魂就在空气里,于我而言,你却存在着。
我伸出的双手,只为抓住你。
紫黑色的影子把我包围,我听到他在耳边的呢喃。
“守灵人。”
手心沾满了液体,我睁开眼--
原来是梦。
我叹了口气:为什么只是梦?
伸出手去开灯,才发现异样,看见自己身上沾满了血。
鲜血淋漓,似乎还带着一丝余热--而这,分明不是我自己的血。
慌忙掀开被子,我立在镜子前--一个滴着血的身体。
为什么我的躯体沾满鲜血?
一声惊呼,恐惧占据了整个心脏。
一抹紫黑色的影子缓缓退去。
不敢再想,我闭上眼。
房门被撞开,我恐惧的瑟缩在墙角。
哥哥冲到我的身边:“怎么了?”
“血。”我低呼。
“什么?”
什么也没有,没有血,一切动是我的幻觉。
我眼睁睁看着大片的猩红蒸发,而哥哥什么也看不见。
“算了,没什么,我做噩梦了。”
不是我的血--绝对不是幻觉。梦见血,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我便又躺下睡着,看着门缝里微弱的灯光一点点消失。
当最后一丝光也不见了,那琴声又来了。为什么你要缠上我?
我越发不敢出声,怕惊扰了演奏者。
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出现了一句话:
“我找了你一千年,这一世,终于让我出现在你的身边。守灵人。”
他出现了,不是梦境。他就在我的上面。
他在琴声里,我跟着琴声奔跑,以为这样子可以抓住他的衣角。
一直到我的眼前出现一座宫殿。华美的宫殿,不是宫殿,是陵墓。
墓地,是死人的宫殿。
那块华丽的汉白玉碑上写着:“鸩毒,生于元嘉八年,生平不详,官至天策大将军,元嘉二十七年,饮毒而亡。”
这是一千五百多年前的古墓,这墓的主人,死时才十九岁,只比我大三岁,已经的大将军了。他叫鸩毒,剧毒无比。这城市里何时多了这么一座古墓?
“是你吗?”我问他,“你死了,很久了么?”
他转过身来,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美得可怕。
彻骨的恐惧再度占据了我的大脑。
“你害怕了么?”他浅笑着,向我走来。
他是在南北朝的冤魂 ,他为什么要向我走来?
我退后两步。
“你果然害怕了。”他幽幽的叹息。
彻骨的冰凉袭来,他阴寒的惨白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
就像我的脸--正在腐烂。
我绝望的闭上了眼。
“你为什么不逃跑呢?”他问我。
“你是谁?”
“你的--主人。”
他是鬼魂,是南北朝的鬼魂,他究竟是怎样的不甘心,要在这世上飘荡千年不散?
我失去了知觉。耳边只是飘过一阵琴音,伴着一句幽幽的叹息:“守灵人,帮我。”
帮他?我能帮他什么?为什么,我是守灵人?
“你明明已经知道了啊。”他似笑非笑。
守灵人。
翌日清晨,阳光刺入我的眼睛。我还是睡在房间里面。
难道昨晚,又只是我的梦境?
我发现我的手臂上出现了一颗暗红的印记,很像电视里的守宫砂。
我冲到洗手间里冲洗,洗不掉。
灵异事件。
我走进客厅,哥哥正在吃早饭,一切都很正常。
“怎么了?黑眼圈这么浓。”他问我。
“哥哥,我们家附近,是不是有一座古墓?”
“什么?”
“没什么。”
我谎称去学校,在家周围找了一圈。
没有,什么也没有。没有古墓,没有汉白玉墓碑,没有紫黑色的鬼影。
相比昨夜,此刻恐惧已经烟消云散。
我想见他。我觉得,我一定是认识他的。
“我想见你,你出来好不好?”
我对着空气说话,像一个疯子。
夜终于降临,我想要的琴音却并未响起。
我惶惶不安的躺在床上,不敢入睡。我的手露在被子外面,冰凉的床弦。
我害怕自己会看到一个血淋淋的被分了尸的鬼,而事实上,黑暗里什么也看不见。
他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秋夜彻骨的寒气向我袭来,毛骨悚然。
“你来了。”我看见了他,立在阳台上,依旧是紫黑色的影子。
“是你让我来的啊。”
“我让你来,你就来了吗?”
“是啊。”
“你在干什么?”
“晒月光。”
他的身体融在紫黑色的雾气里,竟然渐渐清晰起来。我立在他的身后,不害怕了。我觉得,他根本不是什么厉鬼,只是孤寂了几千年的灵魂。
“你在看什么?”他问我。
“在看你。”我回答,“你,是不是活了几千年了?”
“是死了几千年。”
“哦。”
“你不怕我吗?”
“刚刚是怕的,现在不怕了。”
“是么?”
“我觉得你很可怜。”
他忽然大笑起来:“可怜?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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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三)
我们误读了这世界,反说它欺骗了我们(三)
他是南北朝的大将军,十九岁就获得至高的荣耀,但他一定很孤独吧,十九岁饮毒而亡,一定死得不甘心,否则怎么会放弃了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