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头,我知道这是我的意气用事,我一向如此,前世就是这样,想来这样才被人讨厌了吧,如今遇到了爹爹,我想做的事爹爹都会支持,即使生葡萄全部被剪下来,爹爹也不在乎,因为他可以为我承担任何后果,我自己也会承担后果。而林晨却教我另一种处事方法,这是中庸之道,不合我的性格,却是对的。但我听出了林晨的心声,他也想随心而为,但有什么东西逼得他戴上了好人的面孔,所以他在人看来是善良温柔的御医,但我看得到他内心的无奈与冰冷。我受不了他的一副温柔善良的嘴脸,我知道也许林晨这种生活方式是对的,我也知道也许退一步,这世就不会得不到他人关爱,也许就有更多的人接受我,但更也许——我将不是我……
“今儿!”一声熟悉的声音传了进来,“林晨,你怎么抱着我的今儿!”
来人正是连城主,还是穿着早上的朝服,他一进来就见他的今儿坐在那个让他有些排斥的林晨身上,赶紧上前把我抱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疯子,’又把我弄得很疼,‘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恋童癖?’心里却不反感。
“呃……”恋童癖?连城主也知道自己反应大了,不过他知道林晨绝对没有把今儿当成孩子看。
‘爹爹,我想吃葡萄,你帮我把它们全都摘下来!’我还是想试试,听听爹爹的想法。
“今儿想吃,爹爹就去派人取西北进贡的葡萄来,这儿的葡萄还要等些时候;要是这里的葡萄得罪了今儿,今儿想要把它们全摘下来,爹爹就去摘,这样的葡萄正好酿葡萄酒,或者今儿想把它们全都砸烂,爹爹都会照做,今儿觉得怎样好?”爹爹话语中的温柔一直穿透到我心里,这就是爹爹,不管会不会宠坏我,全都替我考虑,既担心我被涩葡萄酸到而勉强行事,又引导我向好的方面处理,他相信我做事不会事出无因,也知道我做事不会不考虑后果,即使是最坏的打算,爹爹也会支持我,他是真的了解我。
林晨在一旁听了,明白了过来,只能无奈苦笑,的确今儿这样鼓励他珍惜生命永不放弃的人,怎会随意处置这么多令今儿喜爱的葡萄,她是生气,也的确是拿葡萄撒气,但她心里也早就打算好了不会白白浪费这些葡萄,不过在今儿和阿主看来,别说是处置这些葡萄,即使是把整个葡萄连根拔起,只要是随心而为,他们都不会眨一下眼,他们这种人不会为了一时的任性而后悔,因为他们会承担一时冲动造成的后果,不论后果好坏,他们都承担得理所当然、不遗余力……
‘谢谢爹爹,我们回王府再吃葡萄,这里的葡萄还是算了,我无权处置,我们走吧。’我转过头再对林晨说,‘师傅,明天今儿再来跟师傅学习。’
连城主对林晨点点头就走出去了。
“哎……主子,小主子,午饭就好了!”十二正端着两盘菜出来,见他们走了,赶紧把菜丢到后面跟着的白芍手上,“你拿着,我走了,下次再来。”
见十二也急着出去了,白芍不解地看着先生,“先生,他们这是?”
“没事,白芍,下午把这些葡萄全剪了,酿葡萄酒吧。”林晨有些无奈地笑了,转而又说,“还是留几朵吧,过几天给郡主送去,她这几天是不会来了。”
说着也走了出去,在葡萄走廊下的摇椅里躺下,留下白芍满脸的疑惑。
回王府的马车上,连城主抱着我安静地坐着,我细细听着马车碾地的声音,还有窗外吵杂的人声,觉得活在这个世界很好,有爹爹陪着真的很好。
人不可能遇到一个相似的人,就认定我们就能彼此了解,就认定我们是朋友是知己,其实真正的知己已经出现了,那就是爹爹。而林晨,是我的师傅,是道不同温柔的冷漠路人,冷漠的人其实才可以看懂另一个冷漠的人的心,其实,林晨想的也没错,即使我不知道葡萄可以酿酒,我也会把它们全都摘下来,就只为我说出口的话,就只为我一时的意气,我不在乎浪费多少可爱的葡萄,不在乎有没有人难过,我只知道我连城今要做的事没有不可以做,也没有做不到的。我只知道,不管我做什么错事,只要我愿意承担后果,我即使知道那是错的,只要我愿意去做,我就会义无反顾。人生,随心就好,为此我失去了很多,却从来都不后悔。现在有爹爹在身旁,就够了。
我下意识抓紧了爹爹的手,更加用力陷入爹爹的怀中,有点凉,却真的很温暖。
爹爹只是把我抱得更紧,“冷了?”
我摇摇头。
“那就是热了,爹爹就说,把着我这么紧原来是祛暑来着。”爹爹轻快的话语传入我的耳中,却是格外温馨,爹爹都知道,什么都知道。
我点点头。
我知道,即使林晨没有生命危险,他的心也是冷的,正如我一样。我们是同类,晨,知道吗,我们是同类,所以我不敢离得你太近,因为我想要温暖,而你不是我的追求,别怪我;也正因为我们是同类,所以忍不住在乎你靠近你,因为你让我感觉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在那里,让我不再孤独。
利用•;原谅
也正因为我们是同类,所以忍不住在乎你靠近你,因为你让我感觉这世上还有这样一个人在那里,让我不再孤独。
也许我们可以是朋友。但我和爹爹永远也不会是真正的父女,只是这所谓的父女情感什么时候可以结束呢,也许很快了,不,也许就在今天,七月十五,已经结束了,因为我知道在我和林晨之间爹爹选择了后者。
爹爹了解我,我也了解爹爹,爹爹利用了我,他知道林晨中毒,为了救他而设计了我。我看得出来他虽然有点排斥林晨,但那是属于一种小孩心性,小孩子对比自己厉害的类似兄长一样的人往往有崇敬与想要超越的心理,小孩子的不服输与表面排斥、心里关心的羞涩心理在爹爹这里都可以展现出来。其实不管一个人多成熟,他多少都会遗留点小孩心性,我也不例外,哪怕总理朝政的贤王大人也不例外。我可以看出来爹爹与林晨之间有很深的联系,深到哪怕他知道他利用我会伤害我,也义务反顾地去利用。
想到此,爹爹本就冰凉的怀抱怎么都温暖不起来,我却倔强地抱得更紧,希望怀里的温度可以使我得到救赎。然而,没有,始终没有。
爹爹明知道今天是林晨的毒发日,却还是让我去了。爹爹希望通过我来勾起林晨的求生希望,因为他知道,我放不开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知道我做不到可以得救的人却不去救,恭喜他,他做到了,现在的林晨比之前的确更有活下来的欲望。但他没有听到我渴望自己得救从内心深处发出的呐喊,噢,不,他听到了,却只当作没听到,也许只是因为林晨再无人救赎失去的将会是生命,而我失去的是不过是再一次得到完整幸福的希望。
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林晨需要我的帮助,如果他说了,我会去;明知道我放不下林晨,想要认他作师傅,他告诉我林晨不会收我做徒弟,却不肯告诉我林晨不愿的原因,他故意挑起我的好胜心,只为了我能够尽全力去帮助林晨;而且未阻止我就是默允我在十五这个特别的日子去“拜”林晨这个师傅,进一步刺激我的同情心……
我只求一份完整的爱,一份完整的幸福,我只求有个人不会利用我不会欺瞒我,只求有个人任何时候都把我放在首位,只求有个人不会把我舍弃,无论是心灵上情感上还是生命的取舍上,我都希望我不会处在天平的下端。然而当我开始把自己的心像他敞开时,为什么,为什么要在那打开了一点的心扉上画上一刀。我很脆弱,我很敏感,禁不得一丁点的伤害,我为了疗伤,只好关闭心门,再加上重重心锁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
是夜,我们依然相拥而眠,我心情复杂,只能闭着眼睛装睡。
“今儿,你可是怪我?”连城主习惯性地摸着我的头发。
是,我怪你。但我只是摇摇头。
“今儿,你是在怪我!虽然你和以往一样甚至比以往更喜欢粘着我,但你骨子里无时不刻在散发出的冷漠气息!”
我依然摇摇头。
“你是怪我利用了你,怪我明知到林晨中毒而且今天会毒发而没有告诉你,怪我利用你去救他!”
我没有反应。默认。
连城主长叹一声,“今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我也是为了你!我知道你们是同类人,你们可以做朋友,你们在一起也许可以互相救赎,所以今天我才默许你去他那里,难道这样不对吗?嗯?”
“我听墨十一说了,我不知道原来今儿是那么聪慧,我们查了三年、没一点头绪的事,可今儿却靠一点线索靠人格分析,就可以做出那么精彩的推论,那时我才感觉你是在真正活着!”连城主紧紧把我拥住,“今儿,我很怕,我总担心我进不了你的世界,总感觉你就要远去,感觉……不管怎样,我都不后悔今天做的努力,即使你绽放光芒时不是因为我,我也不在乎,我只是想要你真正地带着心活在我身边。”
我的背靠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我知道他关于为我着想这方面没有说谎。只因我潜意识里情感的自卑,误解他弃我而选择林晨了,原来不是,原来我们两个他都想救。
静止的时间在我们的呼吸间流转,空气忽然变得轻松,只因我原谅他了。我转过去看着他的眼睛,摈去情感的烦恼,很快就理清了思绪,开始质问:‘其实你根本就没有去上朝对吧,其实你根本不是听墨十一说的,而是你自己看见的!’
“呃……”氛围一转,连城主知道我原谅他了,现被拆穿,有些迥然,“今儿怎么知道的?”
‘我在那待了不到一个时辰你就来了,别跟我说皇宫离那里有那么近,而且林晨刚把我抱起来,你就出现,不觉得太巧了吗?’像他这种独占性很强的人禁不起别人对他的所有物——也就是我的一丁点觊觎,拥抱更不用说了。这点让我很有安全感,感觉他是无时无刻不是在在乎我。
“今儿,你真是太聪明了!”爹爹在我的额头亲了一下。
‘爹爹,你知道我不是真的小孩。’我无奈推开他,忽而我的语气变得低沉,‘下次,没有下次了。’
“嗯,没有下次了。”连城主复而把我拥住,他自然知道没有下次指的是什么。他知道有了下次,他对于今儿来说就没有下次了。他的今儿很高傲,容不得别人有一丁点的利用和欺瞒,哪怕是为她考虑;他的今儿很敏感,容不得别人有一丁点对她内心的窥测与算计,哪怕是爱她的人想要理解她;他的今儿很易受伤,容不得别人尤其是亲密之人对她原则与界线的一丁点冒犯,哪怕本意是帮她。
如果有一天我伤了你,你是否会远离我而去?心上将不再有我的位置?
今儿,今儿,你的过去到底经历了些什么,让你如小兽般放不下心防。爹爹,爹爹也不可以吗?难道只能耐心地用温度融化你,难道只能等你一点一点地打开心扉?没关系,爹爹愿意等。毕竟要把你这头敏感危险的小兽捕住是很需要耐心和技巧的,今儿,真想就这样把你关在名为连城主的笼子里,让你完全属于我。
今儿,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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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还是去林晨那报到了。刚下了马车,十二还是敲了门,没想到林晨很快开了门,而且一副惊讶的表情看着我。
‘怎么了?’我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是小公子的打扮,以后出来行走,还是男装方便。
“没……没事。”林晨说着转过去头,不敢看我,轻声地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怎么会,我说过今天要来的。’我跑到他的身前,看着他,习惯性地展开微笑,‘你是我师傅,也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同类人,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虽然是温暖不了对方的朋友,但我们彼此知道对方好好地在那里,心就会少些孤独。’
“朋友?”林晨自嘲地笑了出来,“我这种人,除了阿主,就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了,你确定要做我朋友?我并不是如外表看起来这么好,我很懦弱,我很虚假,我很冷漠……”
我抓住了他的手,‘我知道,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因为我也是这样的,你在我的面前不需要伪装,所以,师傅大——人,请别推开我,你可愿意做我的朋友?’
“呵呵……愿意,晨愿意。”林晨蹲了下来与我平视,看着我的眼睛,诉说着心底的愿望。咳咳,我别开眼睛,什么愿意,跟什么誓言似的,羞红了我的脸。
见我如此反应,林晨轻笑了出来。他浑身透出一种温和中夹着悲伤的气质,唉,差点被迷住了,要知道这种气质是最易引起小女孩同情的。
“呵呵,今儿,走,晨带你去晨的药庐看看。”林晨牵着我的手就往里走。
晨,晨,晨,自称得这样温雅,还装,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