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谁说,中国人抱团儿就是条虫?在伏苓看来,中国人抱团儿就是条巨龙。
这样,短短几天时间内,伏苓他们这支警队迅速适应了海地的生活、工作环境。
在海地任务区,联海团不提供任何的住宿营地。警队规定队员间的住宿以自由组合,相对集中为原则。
当地的水不能直接饮用,日常饮食用水均要购买,供电也很不正常,基本靠私人发电维持。网络通讯依靠卫星传播,受供电不正常影响,信号断断续续,伏苓这才明白手机信号怎么这么差了。有时接江宇辰一个电话都得分几段进行。
2008年9月飓风汉娜袭击了格纳伊夫城地区,伏苓在那里的战友们坚守各自岗位,看管在押犯人,营救被困人员。伏苓他们虽在相对安全的地区,却都在为格纳依夫的战友担忧,直到听到他们平安的消息。
那几天,太子港这里也下了暴雨,手机基本没讯号。有位战友在一场滂沱大雨中指挥完交通后当即病倒了,原因不明的高烧持续数天,在多方斡旋下,才被转往海地一家私人医院得到了及时有效的治疗。
伏苓的心在颤抖。祖国对越自卫反击战,她了解得不多,可是她听着大雨洗刷着围墙的声音,她就想起了猫耳洞,悲壮着颤抖。战友啊,战友,祖国啊祖国!
在任务区,维和警察之间的竞争,实际上就是国家形象之争、尊严的竞争。对此,伏苓时刻提醒自己向战友们看齐,绝对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毫不马虎。
但是,工作之余,她就容易犯迷糊。
停电的晚上,她尤其犯痴,对着烛光发呆——江宇辰,他怎么样了呢?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海角(2)
九月底,江宇辰的江氏物流公司脱离永泰,搬到PD区。江宇辰还新开了一家投资公司,公私基金都募的那种,他本来就是学金融的,本该如此。小郭也脱离永泰了,跟江宇辰一起打江山。
但是伏苓担心江宇辰这么*劳,身体会垮掉。她曾跟他说过:无论他以后能不能成气候,她都无所谓,他下岗,她就养他吧。只要他身体棒棒的就好。
他只是嘿嘿地笑:吃老婆软饭啊?我不干。
十月金秋,小郭与阿齐先她与江宇辰一步,领了结婚证。
伏苓给阿齐去个电话,诚恳祝贺。放了电话,难免怅然,抓起手边的从国内带来的电蚊拍电死一只蚊子。
说起海地的蚊子,还有她不知道学名的虫,她就心寒。尤其是那无处不在、百战不疲的蚊子之“精锐”之恐怖,令她诚惶诚恐。刚来海地的时候,有两个男同事,因蚊虫叮咬连续高烧,恶心呕吐,皮下出血,口鼻渗血,几度昏迷,说是患了登革热双双住进阿根廷部队医院。
蚊子也就算了,还有艾滋病。海地是艾滋病高发区,当地人的理发室绝对不能去,为此男同事们一个个都成了理发高手,伏苓也坚决继续蓄发。还慢慢学会对着镜子把自己的额发修剪得越来越顺溜。
任务区蔬菜奇缺,伏苓和她的同事们就互相研究菜谱,开展厨艺智慧大比拼,在最有限的选择范围内调制出尽可能多的菜肴。
就说豆腐吧,在这里可以算奇货可居了,每次任务区超市有豆腐供应伏苓他们就是大买主。按说吧,她在国内时,一个月不吃豆腐都想不起来吃。
出于安全考虑,晚上七点以后绝对不出门的。她时常跟队友们坐在屋顶上聊天、看星星,到后来闭着眼睛都能指出哪里是人马座。业余时间她看完了上网本里存的所有小说,开始学法语。不过她更宁愿跟另一个女同事学十字绣。
几个女同事共有一本十字绣图书,实在不过瘾。她就让江宇辰买,寄来。江宇辰便把某书店所有的十字绣的书都买了寄来,还顺带寄些小吃,比如伏苓的最爱——“来伊份”的泡椒鸡爪、泡椒猪耳。当然,这些吃的一旦寄来,就会被伏苓贡献出去,几分钟之后连小山椒的把儿都香消玉殒了。
江宇辰的银行卡,她分毫未动。她自己本不缺钱,再说也没什么可买。
在那里,物资奇缺,人还得生活代谢,还得购物。但到超市去的路比较混乱,每次都是开了车,几个同事集体购物。虽然烦些,也算增厚了战友感情,权当跑出去放个风什么的。给无聊的生活添点乐趣。
当然了,党支部日常也会组织活动,比如到孤儿院开展慈善活动,为当地的穷困学生提供资助。或者邀请别国的防爆队员来租处做客等,伏苓他们顺便适当地做些对红色祖国有利地宣传。
一晃半年多过去了,伏苓对海地的地理有了更多的认识。就是“看起来很美”。
海地是最穷的国家之一,不用说了。治安混乱,杀人、抢劫等等案子多也不用说了。单说海地的地理状况,除了沿海地势较为平坦,其他的地方都是连绵起伏的山区。
海地的山路特别难走,很多路就是沿着陡峭的山坡而建,另一边,甚至两边,都是悬崖峭壁。
这里的风雨和雾气,绝对不是唐诗宋词,而是聊斋志异。说下雨就下雨,说起雾就起雾。
在日常的执勤中,男同事们曾经多次遇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封山,进退不得,受困山中;或者碰上陡坡爆胎,差一点冲下悬崖……
每次听男同事们说起执勤后的经历,虽不是她亲身经历,却如身临其境,那种死亡前的折磨,让她难受。毕竟清明节的时候,她与江宇辰也差点就归了西。所以,跟江宇辰电话也偶尔会争分夺秒念叨一下那次交通事故的事,心里不抱任何破案的希望。
年底的时候,伏苓接到所里内勤小丁的国际长途电话,电话断了几次,但她听明白了,她虽不能参加跨区交流面试,但是在组织的关照下,她顺利被PD分局接受,具体岗位待定。
对这个交流她还是满意的。离江宇辰公司和离母亲家都近。晚*给江宇辰打了电话,正是国内的上午,她说了交流成功的事情。江宇辰挺高兴说:“呵呵,好事。你回来上班近呢。”跟她商量着,等她回来先不买房,先租房。伏苓没意见,甚至说先住在梅蹊路租屋也行。
2009年一月份,小郭与阿齐办了酒席,因为阿齐有小宝宝了。
伏苓让江宇辰替她也包个大红包。江宇辰说:“那还用说吗?我包个江伏的夫妻包送他们。”
眼看着,2009年春节抵临。国内除夕夜里,也就是海地下午3点左右的时间,她接到江宇辰的电话。依然没说两句话就断了,二人都习惯了。她听了个大概,他在小郭家吃的年夜饭。她放心了。
晚上,伏苓他们党支部举办了一场迎新晚宴,播放了从国内带来的一些警务片、新闻片、记录片。看得大伙儿那个激动啊,比看年度大片都让人激动。
她不由自主拿起电话拨号,海地比国内晚13个小时,她先给她妈家打个电话拜拜年,没说两句,又发现是自言自语了——电话断了。
然后,她怀着信号可能立刻恢复的希望,给江宇辰拨号,无法拨通。她把电话往枕边狠狠一摔,睡觉。
除夕的电话打得相当不畅快,春节期间,江宇辰倒是还给伏苓打过几次电话,都没法接通。他叹口气,也没办法。战乱国嘛,但求一切平安。
他打电话也是想告诉伏苓一件事——就是去年清明撞他们捷豹车的案子有着落了。
春节期间,江宇辰去看望了他老爸,父子相处二天,促膝长谈了N次。他又约小郭密谈了一次,交代了公司里所有的事务。
2月份的海地凉爽多雨。17、8度的温度。确实比S市暖和多了。
情人节那天,周末,天上下着毛毛雨,没有停的意思。伏苓跟同事小王呆在宿舍里,就着雨声,默默地绣着十字绣。
手机信号此时依然不好。自除夕电话过后,她跟江宇辰一点联系都没有。
国外的春节真是没意思。不过,她已能忍受没有希望也没有绝望的境地。
她绣得有些累,就恹恹地上床,补午觉。她海地前,养成一个习惯,就是睡前默祷:上苍啊,让她梦见江宇辰及所有她爱的和爱她的人。
昏沉沉的,她依稀听见零落的枪声,好像没做什么梦,但觉她自己一直在总部的办公桌前忙碌,打一些程序化的电话,固执地只用英语跟对方对话,反正英语像世界语一样,说起来更适应些。她也试过说几个法语常用短语,自己都觉得愧对天地。
这样想着,她又接起一个电话,还没hello呢,那边就急匆匆地说:“伏苓,你男朋友来了*”她半天没说话,怎么也没弄清这个私人电话怎么会打到这里?
而且“男朋友来了”,更是让她惊疑不定……然后感觉背后似有人摇她肩膀,她直起身,想回头看,却发觉自己是在床上,原来黄粱一梦啊。她长出一口气。翻过身,睁眼看。
小王正瞪着她,看她醒了,催促道:“你男朋友来了,快起来。”
她一个翻身坐起,迷迷茫茫地问:“我没听错吧?”
小王肯定地点头。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冲到门口看到他——江宇辰。
他面色清白、眼睛如漆,头发潮湿地垂盖大半个额头,身上穿着一件本地人爱穿的那种怪兮兮的外套,些许落魄……
他见到她先是一愣,随之,唇角慢慢延展呈上勾状。整个人一颗树一样静静地立着——在青春的雨水里,在寂寞的流浪里,如一盏五彩的灯,照亮她的岁月。
正文 第二十七章 海角(3)
她扑过去,才抱了他一下,就离身,开始捶他:“你跑来干什么!这么危险的地方,你跑来送死啊……”她声音呜咽起来,眼泪应声而落,满怀悲喜,一刻间发泄了。她没有注意到江宇辰身后还站着她的一个男同事,这时正悄悄退离。
江宇辰费了些劲,两手各捉住伏苓的两只手,竟然笑了,凑她耳边说:“呵,至于吗?我没死啊。你别哭,你头发盘起来哭的样子很难看呐!”
伏苓:“难看朝北看。”她泪光盈盈地看着江宇辰。想挣脱出自己的手擦眼泪。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理智的人,可自跟了江宇辰,总是难以掌握自己的情绪。怎么就哭了呢?又不是死后重逢。
江宇辰已先她一步,放了她的手。他右手食指一勾,平放在她左脸上,给她刮眼泪,然后,左手食指一勾要刮她右脸时,被她躲开。她自己抹掉了眼泪。然后,什么也不说,紧紧牵着他的手进了房间。
小王不知去哪儿了。
伏苓这时才想起问江宇辰:“你怎么来的?”一边转身去取干毛巾。
江宇辰赶上一步,从身后抱住她的腰身,伏身,靠紧她的肩背,脸贴着她的脸,凉凉的柔柔的。彼此气息相闻,急促而温暖。
伏苓站住,慢慢转过身,回抱他。紧紧地抱紧他,紧紧地贴近他的胸怀,慢慢说:“我想你*”仰脸,看到江宇辰的脸上竟然挂着两道水痕*
她没有迟疑,踮起脚,吻上他的湿迹,说:“不哭,宝贝。”声音有些抖。拿手轻轻地抹着他的脸。良久,听他说:“没哭。我只是又渴又饿*”拢紧她。
她吊着他的脖子,低低说:“好,我们喝水、吃饭。”
他贴着她耳朵说:“嗯。我还想吃你。”
她脸立即红了,心中大大不忍,把脸贴他脸上摩挲,说:“宝贝,不行。这里不行。”一手细细地温柔地*他的耳朵表达她的歉疚。
这时,只听江宇辰轻声坏笑:“Just joking。”她开始捶他,心里的石头落地。
略给江宇辰收拾下,伏苓高高兴兴地带江宇辰去警队所属的中餐厅吃了饭。碰到了小王和好几个相识的同事,都只是很自然地打过招呼。没有停留,没有介绍。
有一个江宇辰竟然是认识的,跟那人道别时他说话了:“谢谢你啊,蔡警官。”
蔡警官摆手,想起了什么说:“哦,今天我加班,晚上不回来,你住我的房子吧。我等会儿就走了。”把钥匙交给他,转头对伏苓说:“伏苓,你带他去吧,他可能找不到。”
伏苓他们平常也互相串门的,知道小蔡的房间。她感激地点头,说了谢谢。却是一头雾水。
待小蔡走了后,她问江宇辰:“你怎么会认识小蔡呢?”
江宇辰说:“我路上碰到他了。看他是中国人,我就追着他问你,他就把我带来了。”他不欲跟她说刚才路遇的惊险。
伏苓沉吟片刻,问:“这么简单?你没遇到抢劫吧?”
江宇辰一愣,立即答:“碰巧很安全。”声调平稳,特意在她面前再挺挺腰板,拍拍他的本地上衣,表明他一切安好。
她点点头,心有所念,没有再问下去。
饭后,雨停了,空气干净,夜晚显得平静。伏苓跟江宇辰在屋子里呆了会儿,拎上一大杯热水,跟小王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江宇辰上房顶看月亮去了。
这块地区的夜景并不迷人。天空迷人。空朗辽阔。月亮虽被云雾半遮半盖的,还是亮的。隐隐约约的星星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