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十几个武林弟子摆出对战的架势,神色肃然,齐齐困住他们,任天凝也不犹豫,从背后抽出裁云剑,剑身一出鞘,便是一阵激荡的风吟。泛着红光的剑身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杀气,众人被剑气逼得直往后退。
“宝剑裁云!”那小门派的年轻掌门惊叫道,“好剑!”
在场的各大门派弟子自然是听说过鼎鼎大名的裁云剑的,甫一见到传说中的上古神器,各人眼中都流露出一股股贪婪热切的光芒,如同盯着肥羊的饿狼。一时之间,任天凝成了众矢之的。
崆峒派的弟子说:“姑娘这是要动真格的了?”
“你们方才真刀真枪,莫非是耍着玩的?”
“那些无名弟子不懂礼数,确是得罪姑娘了。姑娘何必较真?”崆峒派的弟子话一出口,那猥琐男人就插嘴说道:“大家别紧张,也别在一旁说风凉话,当务之急,是团结一心,抓住灵鹫宫的人。”那小门派的掌门人在武林名门面前不敢造次,却又按捺不住求胜之心,拔剑上前说:“说得对,我来接你的宝剑!”
任天凝握着裁云剑虚晃了两下,剑气一荡,众人如芒在背,大气也不敢出。那掌门人狠狠心,一剑大喇喇地刺过来,任天凝挡住,双方你来我往,对了十几招。
云焕着急地在一旁观看,忽然,那掌门人耍诈,作出发暗器的姿势,回身却迅速刺向任天凝的肩头,云焕一惊,连忙喊道:“凝儿!小心!”
任天凝不敢动用内力,那一剑向着自己肩头刺来,她来不及格挡,咬了咬牙,正准备接住。忽然,墙角边甩出一根细白的软鞭,鞭子灵活地缠上剑身,一收一推,那个无名掌门被强力推倒在地。
任天凝抬眼一看,林照一身红衣,妖娆妩媚地站在墙角那儿,冲自己笑了笑。
“林姑娘?”任天凝有些惊讶。云焕十分后怕,几步迈上前,拉住任天凝左右仔细地看了又看,确认她没有受伤才罢手。任天凝见云焕额头上冒着冷汗,给他擦了擦,撒娇似地捏着他的手掌说:“没事啦!”
“可有不适?千公子说这样会内气循环不灵……”
“没有的事!我好好的呢!”
“真的没事麽?”
“是啊是啊,我们上路吧,别管他们。”
“唉!别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啊!”林照忍不住插嘴,一边甩了甩手中的长鞭。
“林姑娘,方才多谢你出手相救。”任天凝冲她展颜一笑,很是尊敬地抱了抱拳。
半路上杀出来一个柔柔弱弱的红衣女子,那些被挑拨的武林人士自觉脸上无光,原本想上前挑战,就见林照一个霹雳,鞭子甩出去,白光一闪,勾住了离她最近那人的兵器,刷地一下,那人被挥倒在地,兵器也被扔出去好远。而她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众人惊叹,好强的气势!
林照扫了在场的人一眼,看向张颌等人时,目中厉光一闪,她悠悠说道:“今日,任小姐就由我带走了,你们不许捣乱!也不许对他们动手!”
“凭什么?”那个无名掌门不服气。
“呵!凭什么?”林照从腰间掏出一块牌子,牌子上刻着五条金灿灿的祥龙,“见此牌,如见太子。你们这些江湖草莽,是要与太子殿下、与朝廷作对麽?”
听到太子二字,原本急得跳脚、要冲上来继续挑拨的那个猥琐男子吓得止住了步子。而张颌不动声色地□□来说:“林姑娘,任小姐是未来太子妃吧?若是对她不敬,恐怕会得罪皇家,到时候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也说不定……”
话音未落,那些气势汹汹的武林人士便一个个像吃了瘪似地退散开来,无形中给任天凝让出一条路来。
任天凝看着众人,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搅各位铲除奸人了。”返身,便拉着云焕进客栈。林照急忙提着鞭子跟上,留下那些武林弟子和张颌等人大眼瞪小眼。
收拾了一番,用了些吃食,任天凝便和云焕继续往天山赶去。路上,三个人并驾齐驱。任天凝觉得林照似乎有心思,随口问道:“你奉了太子之命?是不是受他要挟了?”
林照哭丧着脸回道:“我是为了我师弟,我师弟是为了三皇子。明知那三皇子已经失去翻身的机会,我师弟他还是一意孤行、执迷不悔。唉!听说,三皇子打算与太子修好,我为了师弟,自然要在太子跟前表现一番的。免得那个笨师弟又做出什么傻事来……”
听她一口一个“师弟”不厌其烦地唠叨起来,任天凝无力地望望天,问云焕说:“你早就发现景莲的鬼主意了吧?他那人正经起来,还是可以镇住不少人的。”
“毕竟是皇子。”云焕颔首应道,“你跟他打过交道,了解得比我多。”
“我以为你会讨厌皇室中人!”任天凝说,“景莲一个人在外面浪荡了很久,所以麽,他比其他的皇子来得可亲些,但是回了皇宫,那种高人一等的派头就又恢复了。”
“我并不讨厌太子。”云焕小声嘀咕道,“只是以后肯定要与他交涉,现在多了解一些,有利无害嘛,况且,他的所作所为摆明了对你有意思……”
前头的林照催促道:“你们磨叽什么呢?快点啊!”
任天凝快马加鞭赶上林照,趁着云焕落在后面的机会,就问:“皇后那些人怎么样了?”
“你说皇后?”林照心不在焉地回道:“太子借你们慰雪山庄和明月世家的势力巩固了权位,皇上见大局已定,就废了皇后,将皇后打入冷宫了。听说,皇后在五皇子的叛乱中受了伤,现在还没好呢!皇上不让治……”
接近天山的溪州邛崃地界上,有一座山叫天岚山,这山上有一个圣人庙,里面供着的圣人是百年前青纣国的一位大圣贤,那位圣贤一生致力于治国育人,写了许多饱含智慧的书籍,在青纣的百姓中很有名望。他年老时就住在天岚山上闭门著说,所以等他死后,当地官府给他修建了一座庙,供人拜祭。
与那位圣贤有关的典故,云焕从古籍上看了不少,他也很敬佩那位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大圣人,所以便提议去山上拜祭一下。任天凝自然是满口答应。林照怕他们有危险,一路跟着。
前夜刚下过雨,山路泥泞,他们费了好大的劲才爬到庙所在的山腰上。到了庙门前,任天凝和林照歇在一棵大树底下,云焕独自进了庙。
任天凝靠着树闭目养神,忽然,林照好奇地问道:“云公子是文士,你是侠女,你们怎能凑到一块儿去?”
“你管这么多干什么。”
“诶,我现在也算是太子的人呀,太子对你情有独钟,你不会不知道吧?”
“胡言乱语。”
“怎么成胡言乱语了?他一路派人暗访,为你们除去险情,还叫我随时随地地保护你的安危,这可是有凭有据的。”
“你看到的是表面。”
“嘁,其实你心里跟明镜似的,就是不肯承认罢了。我记得,你们从暹罗出来以后,那时的八皇子就对你有意思了,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眼神,如同清风明月,一点儿也不含糊,饱含深意,不是情爱是什么?”
“好,好,你知道的多,我不知情,行了吧?别跟我提这些。”任天凝闷闷地转过身,不理她。林照无奈地叹了口气,垂着头继续想心思,目中多了几分闺阁女子的愁怨。
云焕点了一炷香,拜了拜,然后在庙里转了一圈,庙里的石碑上刻着大圣贤的生平事迹和所著的学说。他站在一块打磨得光滑无比的松岗岩前,看世人的评价看得兴起,就见岩石后走出一个老者。
老者长得斯文干净,隐隐有一股儒雅的学士之风,他作揖道:“公子,这些人的评价中肯麽?”
云焕抬眼瞧了瞧,随意答道:“都已经盖棺论定了,再怎么褒贬都是身后之事。”
“公子不求身后名,一心求眼前事,倒是个好性子。”老者笑眯眯的。
云焕心头一松,说:“生无可恋,比什么都痛苦。如此,还不如痛痛快快地接受他人,让自己免去孤独终老的命运。或者,认认真真地接受一些外物,像圣贤一样,报天地父母君王之恩。”
“公子果真这么想?”
“嗯,我早就想通了。”
“看来公子不会再彷徨不安了。可是,天命难违,天意要你往东,难道你要顶着巨大的危险往西去么?”
“何为天命?天若有情,天亦会老。正是因为上天无情,冷眼看世人,才会有尘世的恩怨离合。”
“云公子,你和任小姐原本是公认的一对情人,你们不知道罢,皇上已经安排了后着,他要将九公主许配给你,怎奈你远在西北,无法将诏书递到你手上。他先派人散播消息,说任小姐与太子将是百年好合的一对佳偶,他们对任小姐势在必得。前两天,任小姐的父亲已经被下旨封为宁国公。如此,你还觉得天命可违麽?你还会对情爱之路执着到底麽?”
云焕沉下脸色,嘴唇抿得很紧,他戒备地看着老者,说:“未来如何,一切尚无定论。”
“呵!这是自信的说法。”老者说:“你的相思引怎么办?现在,你可是觉得痛彻心扉?”
云焕捂住胸口,皱了皱眉头,顿了片刻,满不在乎地回道:“但求我心无悔。”
“为了任小姐,你果真……甘愿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平民?任小姐若是有知,也应该放手让你离开,寻找属于你的一片天地,而非用情义束缚着你……”
“不是束缚!”云焕果断地摇摇头,“是成全。”
从庙里出来,云焕抬头望着天,沉浸在自己绵绵无边的思绪中。任天凝养了会儿神,睁开眼一看,云焕出来了,再一看,林照站在庙门口东张西望。她走过去拍了拍林照问:“看什么呢?”
“庙里好像有人。”
“卖香火的呗!”
“不对,这里的香火是自取。这儿没有专门看守庙的人。”
“那就是游客或者专门来祭拜先贤的人咯!”
“可是,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怎么没发现?莫非是我太大意了?”
“你受过伤嘛,情有可原。”
两人用怀疑的眼神看向云焕,云焕淡然自若地向前走了两步,一双狭长的桃花眼里闪着清澈迷离的光芒。
从天岚山上下来,任天凝他们继续西行,午时便赶到了邛崃小城照海,先在城中找了家客店休息。在房中洗漱一番之后,任天凝推开临街的轩窗,向外看去,大街上人来人往,四处张灯结彩,看起来像在办什么喜事。
“这儿的异族真多。”任天凝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瞟了几眼,“穿得跟我们不一样。好鲜艳的衣服。”
“是啊,这儿是青纣的边陲之地,和南疆一样,聚居着许多异族。今天大概是他们的节日。”林照从身后伸出头来,瞧着窗外说,“唉,一会儿我们去庆典上看个热闹。”
“不用了吧,我们要赶路的。”
“就看一会儿有什么要紧的。你问问云公子,要不要一起去。”
任天凝无力地坐起身,去找云焕商量了。林照盯着窗外热热闹闹的人群贼兮兮地笑道:“花山节,要选出一位绝色美人做他们的花神的。任小姐,你可得着紧啊!”
林照的担心落了空,等他们出去一看,那位花神已经被选出来了。庆典摆在最繁华的大街上,一张阔气的红木台子,设了一个大香炉,有十几个祭司在上面拜神,底下围着数以千计的异族民众,而且,还有更多的人从四面八方涌来。祭司们拜完后,跳起神秘的巫女之舞,那些民众恭恭敬敬地朝台子上的神位敬礼。
任天凝和林照兴致勃勃地站在台下观礼,一旁的云焕微微蹙眉,方才,他感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粘在自己身上,犹如寒风中的烈火。他观察四周,只有黑压压的人头,没瞧出任何端倪。
礼毕,那些祭司排成两队走下台,身后跟着几个异族大汉,大汉们抬着一个豪华轿子,轿子没有顶盖,扶手和木底板上刻着繁复华丽的花纹。
人群里一阵高呼,任天凝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袅袅婷婷地走来,在两个女童的搀扶下坐上了轿子。林照解释说:“那是他们的花神,在花山节上露个面,以后就可以坐享其成,什么活儿也不用干了。”
“漂亮麽?”
“那是当然!唉,本来我很看好你的,任小姐。”
“无趣,要游街麽?”
“花神接受万人敬仰,自然要游街的……”林照稍一犹豫,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们的脚步随着人群慢慢往前移动,那顶轿子被高高抬起,异族的民众们狂热而虔敬地跟在后面,甚至有人伏地跪倒。那蒙着白纱的女子微微仰着脸,手懒懒地搭在扶手上,仪态端雅。任天凝原本拉着云焕在人群里穿梭,冷不防后面一个粗壮的汉子冲过来,将她挤到周围的人堆里去了。云焕紧张地看了看,不见任天凝的踪影。
就听耳边一个谄媚的声音说道:“小公子,随我们去惠山府吧,花神在那儿等着你呢!”
云焕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人点住穴道,拖走了。任天凝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在空地上四处寻找,就是不见那道白色的身影。她急得直皱眉,林照跑过来说:“怎么了,走散了?”
“嗯,你帮忙找找。”
“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