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爱卿,别打了,看把孩子吓得,不就是烧个房子吗?朕出资帮你重建一处。”
风陵川谢过皇帝,看着窝在皇帝身上的鸿儿,真是狠得牙痒痒,有心想踹他一脚,鸿儿一看他的脸色,委委屈屈地说道:“爹,你凶我!”
“我哪里凶了!”风陵川拿赖在皇帝怀里的鸿儿真是无可耐何,拿眼神示意儿子,你就得瑟吧,等皇上走了,看怎么收拾你。
鸿儿眨巴着眼睛战战兢兢地看着皇上。
皇帝忙说,“风爱卿,依朕看,这次就这么算了,多大点事啊!”话锋忽然一转,“对了,朕怎么没看到尊夫人和小公子?”
“回皇上,贱内和犬子不知被谁给绑走了。”风陵川再次跪下,“臣正好有事要请奏,妻儿无故失踪,请皇上准臣一个月的假,去探寻他二人的下落。
皇帝脸上带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利芒。风陵川果然不知道洛汐的事?看他的神情,不像是在惺惺作态。况且他若真有反心,便不会在刚刚立了大功,又军权在握之时告假,交出实权,而且连风梓霁也被绑了,那么到底是谁要对付风陵川?“爱卿家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朕岂有不准之理。有需要朕帮忙的地方,爱卿只管开口便是。”
送走皇帝,鸿儿自觉地捧了家法在一旁跪得笔直,请父亲继续责罚,真是要多乖有多乖,可不等窝了一肚子气的风陵川抖父亲的威风,风老太爷率先冷脸看着儿子,“看到没有,孙子都比你懂事听话。”
风陵川一窒,无话可说。
回房的路上,特地绕去祠堂探望了三弟,望着桌案上摆放的绿豆糕,忽然之间,悲从中来。
风陵渊淡笑道,“大哥,这绿豆糕小弟就不请你吃了,是霏儿特地给我留的,我都舍不得吃呢!”
风陵川的心中堵得难受,念了这么长时间佛,三弟的性子平和了许多,也看淡了这世间的许多事情,身上多了一些出尘的味儿来。可是霏儿,始终是他心中扎得最深的那根刺,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取出来了。
“大哥,嫂子是在风府中,爹爹的眼皮子底下失踪的,爹爹为此自责不已,暗中收集线索,不分昼夜地查探。总觉得这事儿跟当今皇上有脱不了的干系,他要小弟提醒大哥,对皇上多长个心眼。”
风陵川听完,闭上眼睛沉思片刻,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肩,“大哥知道了,三弟,你要照顾好父亲,保护好自己。”
忙前忙后地安排妥当了一切,便准备动身前往楚国。
临行前,风陵川犯难了,去楚国的事不敢让父亲知道,怕惹他担忧。思前想后,只能偷偷溜走。
真是的,堂堂大将军,出入将军府居然靠翻墙!
风陵川运气于丹田,忽然,衣角被人扯了一下。
回头一看,鸿儿背个大包袱跟在他身后。
“你拿个包袱干嘛?”
“爹,鸿儿跟您一起去楚国。”
风陵川剑眉一扬,“你可想好了,在家里,有爷爷庇护,想干嘛就干嘛,乐得自在。出门在外,处处受爹牵制,一旦犯错,屁股还要遭殃!”
鸿儿脸一红,“我就跟着爹!”
两匹马儿终于自由驰骋在前往楚国的康庄大道上。
时渐入春,道旁的红梅开得正艳,轻风扬起花瓣拍打在眼角眉梢,处处留人驻。
风陵川策马扬鞭,追月驹仰天长嘶。
好像听到老爷子在家中跺了脚骂道,“臭小子又自作主张跑了,弄丢了霁儿,又把鸿儿给带走了。等老子抓到你,看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深入楚地
黑沉沉的密室里,风梓霁不知道自己晕过去了几次,又是第几次醒转过来。
酸痛感侵袭着全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肤,稍稍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躯,系在手脚上的镣铐咣咣响得刺耳,喉咙干得像是要冒出火来,映入眼帘的,只有一抹飘忽不定的微光。
有人手捧土碗,费力地将小半碗清水喂给他喝。
还是那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风梓霁挺直身子,好让老人家喂得不那么费力,喝完水,终于缓过口气来,轻声道,“婆婆,谢谢你。”
听到他开口讲话,老婆婆激动地浑身颤抖,热泪盈眶,“小公子,老奴守了这么多天,你终于醒过来了。”
被一个陌生人这般关心记挂着,风梓霁心头一暖,“婆婆,别担心,我还好。”
老婆婆忙不迭地点头,一双眼睛像是看不够一般,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风梓霁,“小公子,你长得真是太像清溪郡主了。”
风梓霁一愣,“婆婆,您认识我娘?”
“老奴是郡主的奶娘,李嬷嬷啊!”
“李嬷嬷?您怎么会在这里,是被他抓来的吗?我娘呢,您见到她了?”
“小公子,老奴……”
“呵呵……乖侄儿,是不是以为自己偷溜回来先跑去见了马镇宁那家伙,我就耐何不了你了?”两只火把忽然升起,照亮了整间暗室。风梓霁有些不适应地别过头去,却听见那声音转而厉声呵斥李嬷嬷道,“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紧给我滚出去。”
风梓霁眉头微蹙,淡淡地回道,“不错,我先去见了皇上,他不会坐视大人欺负我而不理,您总不敢现在就杀了我!”
越临安看着风梓霁那双湖泊般平静的眸子,怒气横生:“你叫我大人?就算不想叫义父,至少也该叫一声舅舅吧。还敢叫他皇上,当初若不是风乾老贼助马邕篡位夺权,现在当皇上的,就应该是我!”说罢,反手扔出一根细细的毒针。
左肩一麻,手臂一软,下巴重重地磕在地上。风梓霁猛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惨叫出声,他喘了两口大气,冷冷地说道,“那可算不得是篡权!外公生性残暴,心胸狭隘,不给马氏一族留活路,还鱼肉百姓,备受压迫的天下志士自当揭竿而起,取而代之。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现在的楚国国泰民安,舅舅您都半截入土的人了,还试图抢那皇位做什么?当今皇上可比您英明神武多了,他才是胸怀天下的好皇帝。”
越临安怒极反笑,“你想激怒舅舅,求一个痛快?没那么容易!舅舅不但不会杀你,还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那生得国色天香的好妹妹,虽然已是半老徐娘,仍旧风韵犹存。晋国战神风陵川的夫人,这么高贵的身份,今天的集市上,定然能卖上一个好价钱,至少也得十文钱吧!”
风梓霁平静如水的眸子里瞬间冒出两簇火苗。
越临安哈哈大笑着走出密室。
一名灵武士快步进来,半跪在地,“主上,集市上有人出资黄金万两,将洛汐夫人,不对,是清溪郡主买走了,他说,谁再敢说清溪郡主只值十文钱,就要谁的脑袋。”
越临安一拍桌案,桌子应声碎成几块,“谁这么大胆,敢买走越清溪?”
……
独孤鸿跟在父亲身后走进楚皇宫。
万万没想到父亲跟楚皇马镇宁有这么深的交情,这才到楚国几日,便得到了楚皇的亲自接见。
进了天和殿,独孤鸿一边施礼,一边偷眼打量马镇宁:跟父亲差不多的年纪,皮肤黝黑,五官却很俊朗,剑眉入鬂,鼻梁高挺,炯炯有神的双目中很自然地流露出藐睨天下的神采。
“我大楚能得风贤弟亲自造访,真是蓬荜生辉啊!”马镇宁的声音很是爽朗,他一边说,一边走下丹墀,亲自迎接风陵川。
“陛下客气了。”风陵川扬眉一笑。
“贤弟此次亲自前来楚国,究竟所谓何事?”马镇宇开门见山。
风陵川也不客套,“风某前来寻找妻儿。”
“哦。”马镇宁若有所思,风家跟马氏和越氏的渊源,他再清楚不过了。顺手理了理下巴上的短胡须,微笑着说道,“晋国的战神都跑到我楚国来了,你就不怕朕忽然发兵攻打晋国?”
风陵川挑眉,“陛下不会这么做,风某认识的楚皇陛下是一位恪守承诺,胸怀宽广的真君子,上次一战,我们可是签下了三年停战合约。”
“三年之期,就快要到了啊!”
“这也正是风某此次前来的另一个目的,风某想跟陛下将停战合约续写两年。”
“贤弟凭什么认为朕会答应你?”
“欲攘外,必先安内。”风陵川的回答很是简洁,相信马镇宁比他更加看得透楚国现今的时局。
马镇宁哈哈一笑,转移了话题,“朕略备了一些酒菜,贤弟用过膳再回去吧!我们兄弟二人,可是许久没有把酒畅饮了。至于贵公子,朕着人带他到御花园跟孩子们一块儿玩吧。”
独孤鸿听完这话,心中百般不乐意,楚皇把他当成是三岁小孩来看了,居然打发他去跟孩子们一起玩。
偷偷瞟了父亲一眼,见他并不反对,便也不敢拒绝,只能闷闷不乐地跟着一个小太监往御花园而去。
园子里花团锦簇,人却不多,只有一两个穿开裆裤的小屁孩,颤巍巍地学走路,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人,忙前忙后。
独孤鸿百无聊赖地在园子里闲逛。
耳边传来嘻嘻哈哈的笑闹声,一群美艳的宫人,嬉笑追逐着朝假山这边跑了过来。
忙转身想要远远地避开,一晃眼,却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被众多宫女围在中间的少年,像是在哪里见过,待得凝神仔细听他说话,终于反应过来,他就是那个跟在弟弟身边,想要对他用药的孩子。
不及思考,轻手轻脚地绕着假山靠近一些,指尖一弹,将一种鬼方特有的香料粘在了马昇的衣服上。
轻轻拍了拍手,正准备离开,一双纤纤素手,忽然拦腰抱住了他。
独孤鸿被唬了一大跳,心猛地窜到了嗓子眼。
作者有话要说:
☆、冰火两重
独孤鸿被唬了一大跳,心猛地窜到了嗓子眼。
以他的功力,居然会被人偷袭而毫无感知,这个人的功夫真不知有多高深!
转身想看清来者是谁,一张火红的嘴唇忽然凑了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大口。吓得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抱着他的人推开。
这是一位极其美艳的妇人,独孤鸿擦了擦脸,指尖上沾满了大红的胭脂,真是又羞又怒。未及开口,那妇人却像是比他还要生气恼怒的样子,退开了一大步,尖声说道,“陵川,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狠?你……”话未讲完,人却晕了过去。
独孤鸿有些手足无措,却看见几个太监宫女匆匆忙忙赶来将这妇人抬上软兜,转过墙角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人理会他,园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不真实。
这妇人到底是谁,她怎会有这么高的武功,她又怎会认识父亲?思前想后,思绪却怎么理也理不清。
索性去池塘边洗了一把脸,赶回前殿去寻找父亲。
大殿内的两个人不知道已经喝了多少酒,满地都是东倒西歪的酒坛子,两人斜靠着柱子坐在几案边高谈阔论,袖口高卷,肆意张扬,哪里还能看出君主和战神的风姿来?
独孤鸿知道父亲海量,可是听他讲话,舌头都大了一圈,忙轻轻靠近父亲身边,提醒他是时候离开了。
风陵川斜睨了儿子一眼,终于还是站起身来,向楚皇施礼告退。
走出大殿,穿行在长长的宫廷甬道上。时天色已晚,两排大红灯笼都已点亮,在风中摇曳生辉。
“身上怎么这么香?”风陵川忽然问道。
鸿儿脸一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刚才发生的事。
“不过是去了一趟御花园。”风陵川沉下脸来,极为不快地说道,“本事不小啊,到了楚皇宫里,还能沾花惹草。”
明明就是你自己沾的花,惹的草!鸿儿看了脸色潮红的父亲一眼,忍下这口气,决定不跟喝醉酒的人计较。
一路无话,回到客栈,鸿儿服侍父亲睡下。
从包袱里掏出青奴,想潜进楚皇宫里去找马昇,好从他口中探听弟弟的下落。
刚迈出两步,便被一把拽住,按在了床上。
风陵川闭着眼睛,含糊不清地说道,“小冤家,老子和你……可是有……约法三章的,来到楚国,不许你独自……外出……你这鬼鬼祟祟地……是要去哪儿?”
鸿儿心虚地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爹。”
半晌没有动静,风陵川躺在旁边睡得沉沉的。
鸿儿又叫了一声爹,见父亲没有反应,便小心翼翼地抽出被紧紧拽着的手臂,还没坐直身子,屁股被狠狠地拧了一把。
扭头一看,父亲还是睡着的样子。伸手揉了揉生痛的屁股,气呼呼地嘟囔了一句,“就连做梦都只知道欺负我。”
说话间,一股疾风刮过脸颊,一把飞镖订在了床前的墙头上。
鸿儿警觉地听了听外面的动静,伸手摘下飞镖,取出系在刀把上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一句话:明日午时,临山客栈,越某恭候风将军大驾光临。
鸿儿一愣,手上的纸条却忽然被抽走了。
回过头去,看着睡得正香的父亲,试探着叫了他两声。某人不理他,翻了个身继续睡。
“爹,你到底睡没睡着?”鸿儿摇了摇父亲的胳膊。
某人还是没有动静,不一时,传来打呼的声音。
搞了半天,一直都是他自己在唱独角戏!鸿儿气呼呼地扯过被子,躺下来睡觉。
风陵川在肚子里暗笑,从来都不知道, 逗这孩子玩,居然这么有意思。
正自个儿偷着乐,躺在身边的小冤家却又爬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