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蓝一愣,“不错,还没等我下手,洛汐已经消失无影了。这个女人,绝对不像表面看来那么简单。”
“有谁简单?连我皇陛下都学聪明了,居然学会了江湖上的那些个手段,圣旨也不用了,开始玩绑架,先让你们相互猜疑,窝里斗,他看完好戏,到头来还落得一个最重要的人质在手。”
独孤蓝狠狠地瞪视着肖老四。
肖老四只作不见,继续说道,“我看你是想要小地瓜背信弃义,众叛亲离,身败名裂,小地瓜怎会受你要挟?”
“眼见鸿儿身受烈火焚心之苦,他难道还能坐视不理?”
肖老四不答反问,“你为什么要坐视不理?”
独孤蓝一时语塞,阴沉着脸往外走。
肖老四暗自嘀咕了一句,“没见过你这么狠心的娘亲。”
作者有话要说:
☆、父子相忘
独孤鸿是被冻醒的,睁眼一看,他孤身一人躺在冰冷荒芜的野外。如果不是身体尚有温度,以及脸上的这个摄人的面具,怕是早就被野狼和苍鹰给分尸了。
稍稍挪动了一下僵硬的身子,全身上下无处不痛,好半天都缓不过气来,费力地支撑着站立起来。
耳边传来踏踏的马蹄声,一支马队由远及近,飞驰而来,扫起一股冰凉的疾风,刀子一般刮过脸颊。骑在前面那匹马上的少年,身着月白色的夹衫,挺秀的脸庞光洁如玉,正是风梓霁。
独孤鸿看到弟弟,心中涌起一丝暖流。从今以后,他不知道自己将会身在何方,死在何处,现在,只想再好好地看看弟弟。身形一闪,不由自主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风梓霁来到大帐外,纵身从马背上跳下来,风陵川已经远远地迎了出来,一边帮儿子暖手,一边将他拉进大帐。
风梓霁环顾四周,“爹,哥哥呢,您找到他了吗?”
“哥哥?你哪来的哥哥。”独孤鸿刚到帐外,就听到这句话,心猛地一缩。
风梓霁给爹爹解袍子的手一颤,“爹爹!”父亲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行了,爹爹不需要你来伺候,在伤兵营辛苦了这么多天,赶紧回去歇息吧。”风陵川自己解下外袍挂上。
“爹爹。”风梓霁靠过来,满怀期待地看着父亲,“您答应过霁儿要把哥哥找回来。”
风陵川伸手刮了刮儿子挺直的鼻梁,“咱们霁儿是忙昏头了吗,爹爹就你一个宝贝,你哪来的哥哥。”
“爹爹,您在说什么啊,到底发什么事了,霁儿害怕。”风梓霁鼻子一酸,一把抱住父亲,眼泪夺眶而出。
风陵川搂紧儿子,“爹在这里,别怕。”
……
独孤鸿看着帐幕上映出的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强自压下酸涩的眼泪,转身头也不回地大踏步离去。
天大地大,既然无处可去,索性由着自己走哪儿算哪儿。
天上的星星异常明亮,广袤的大地上,拖出他那孤孤单单的身影。不,是两个人的身影,出了大帐没多久,就有一个人跟了上来,尾随着他一直走到这里。
“别躲了,快出来吧。”
来人闻声从一颗大树背后闪身出来。
“隗爷爷,真的是你!”
“鸿儿,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得风陵川狠心把一身是伤的亲儿子扔在荒郊野外不管?”
独孤鸿微微一笑,却不回答。
“你这样做,要怎么跟神女交代。”隗爷爷急得直跳脚。
在这世上,总算还有人关心他、爱护他,独孤鸿感激地看向隗爷爷,忽然说道,“原来你就是四舅爷一见倾心,不惜放弃一切,相恋多年的那个人。”
“你怎会知道?”隗阴脸上的肌肉颤了颤。
“你们俩的腰上各自挂着同一块古玉的一半啊!只不过……”独孤鸿调皮地一笑,四舅爷不是说他爱上的是一个惊世美男吗?眼前的糟老头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个美男胚子。就算历经沧桑,也不至于被摧残成这个样子吧!
隗阴看了一眼独孤鸿的眼睛,就知道这小子的心中在鼓捣什么。拍了他的头一下,“小子,瞎猜什么?想不想听爷爷告诉你个秘密?”
“别,万一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呢?”独孤鸿嘴上这么说,身子却往隗阴身边凑了凑,一副八卦的样子。
隗阴忍不住笑出声来,仍然是一句,“臭小子。”话音未落,已然探手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绝代风华的脸。
同是美男子,父亲已经够英俊的了,这张脸,轮廓没有那么分明,却更显几分秀美。
“原来你长得这么好看,我都不想叫你爷爷了。”独孤鸿轻叹道,“可你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
“因为我便是那个被鬼方通缉多年的罪人。”隗阴挑眉一笑。
独孤鸿大吃一惊,他在鬼方的时候,知道族长每年都会派出最得力的探子,搜遍天下,只为捉拿一个叫做隗遇的人。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却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找到。
万料不到,隗遇居然胆大到就藏身于鬼方之中,还不知他用什么方法,获取了族长的信任,被族长以贴身家奴的身份,赐了隗姓,又赏名为阴。话说回来,最危险的地方,通常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隗爷爷真可谓是胆大心细。
“为什么要把这么重大的秘密告诉给我?”
“鸿儿,你原本不该吃这么多的苦头,爷爷是打心眼里心疼你,也不想对你有任何的防范与猜忌。你我都是苦命之人,其实我……才该是鬼方真正的族长!”隗阴说完,深深地呼出一口长气。
隗阴带着独孤鸿找到一间破庙落脚,独孤鸿经受了好几日的煎熬,一躺下就睡着了。
醒来之时,隗爷爷已给他身上的伤都重新敷好了伤药,凉丝丝的,疼痛到是减轻了不少。就是屁股肿得更高了,隗阴伸手去揉,被独孤鸿一个鲤鱼打挺躲了开去。
隗阴一愣,却见独孤鸿拽紧衣角,神色怪异,颇为防备地看着他。
念头一转,便会过意来,隗阴气不打一处来,捉了娃儿过来,也不管他屁股是不是还肿着,扬手就是几巴掌,独孤鸿眉头一皱,大声呼痛。
“喊什么喊?比你那个臭爹打的可是轻多了,他打你你怎么不喊了?你说你的小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爷爷我是有断袖之癖,但对自己的爱人却是忠贞不渝,更不可能对你一个小娃娃动什么歪心思。”
独孤鸿挣扎了一下,红着脸不吭声。
“还动。”隗阴又拍了两巴掌,“说,以后还敢不敢胡思乱想了?”
独孤鸿一头冷汗,“不,不敢了。”
……
有隗爷爷相伴,独孤鸿身上的伤好得很快,人也精神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孤独无望。
傍晚时分,倚靠着庙门,看那夕阳西下,真觉得一辈子就这么慢慢地过下去,也未尝不可。
这一日,隗阴捡了野生菌回来,煮了一锅香喷喷的汤,刚踏进破庙,却见独孤鸿呆立在残破的佛像前,脸色阴晴不定。
“鸿儿?”隗阴放下锅子,疑惑地靠了过去。
独孤鸿侧过头来,惨然一笑,抬起手臂,手中赫然是一张人皮面具,“隗爷爷,我知道您是易容高手,您看看,这张面具可还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孑然一身
“哪里来的面具?”
“从您的包袱里掉出来的。”
“这么说,你应该什么都知道了。”隗阴瞬间有些颓然失神。
独孤鸿看着隗爷爷的神色,心下更加明了,“那个将风雷的机关布防图交到我手上的死士,是您易容假扮的?难怪当时我有一种异样的亲近感,完全失了防备之心。而您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娘指使的吧!”
“是。”这孩子说的都是事实,无可辩驳。
“我娘她果真别有居心,一边想利用鸿儿乘乱偷了布防图出去,一边跟二叔三叔狼狈为奸,为祸风家,还害死了霏儿!”这样的事实真像真是让他痛心疾首,彻骨寒心,十六年来相依为命的母亲,他一直都深爱着的母亲,怎能这般心狠手辣?
独孤鸿蹲坐在地上,把头埋在臂膀之间,任眼泪在脸上肆意。他的整个世界一下子分崩离析,心力交瘁之际,身上也再无半分力气。
隗阴看着鸿儿轻轻颤抖的双肩,竟然不知该如何劝慰。
良久之后,独孤鸿抬起头来,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色,但是一双原本灿若星辰的眼睛变得黯淡无光。整个人像是一具孤坐在那里的行尸走肉,一动不动,更是再也不愿说一句话。
夜,死一般地沉寂。
第二日一早,如隗阴所料,另一侧的草垛子上空空如也,除了青奴,鸿儿什么都没有带,只身一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隗阴抓紧庙门,说不清楚心中是失落还是痛心。
一个月之后,英勇无敌的鬼脸少侠的名声,传遍燕晋两国的边境。
燕皇眼见联晋攻齐的计划落空,抓紧最后的时间,向商州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
风陵川下令守城不战,只等燕军元气大耗之后,再适时迎战。
另一方面,风陵川对燕国的风俗地形,早就做过详细的研究和整理。此次,更是不计前嫌,让魏明阳带着精确的地形图,潜入燕国境内,将图交给齐裕王姜裕,引领着齐军走出困境,仍按原计划沿着阴山而行,从背后夹击燕军,旨在打燕军一个措手不及。
而姜裕在受此大挫之后,也明白过来,攻占燕国的城池毫无意义,北地苦寒,燕人习惯了游牧作战,就连皇城,也是可以随军迁徙的。
商州被困得密不透风,存粮渐少,燕军的攻城之势却一波比一波强烈。晋军拼死抵抗,两军死伤无数。
为了减轻军士和百姓的伤亡与损失,风陵川命人押了燕国的四皇子姬宁上城墙,长箭送了一封信去:只要燕皇肯暂停攻城之势,给两军以喘息的时间,他便将姬宁完好无缺地送归燕国。
燕皇看完信,并不回话,毫不犹豫地亲自出手,三支夹带着疾风的长羽箭,呼啸着,划破长空,竟是直奔姬宁而去。
长箭出其不意,势头太猛,风陵川挡之不及,眼见着三支箭齐齐插入了姬宁的心窝。
姬宁的手徒劳地在空中抓了两把,瞳孔瞬间散乱无光。
然后,他笑了,无奈而苍凉。早就知道父皇从来没有爱过出生卑微的他,早就知道父皇容不下施展雄图大略之路上的绊脚石,心底到底还是存了一丝侥幸。可是,为了得到这天下,爹爹终究还是不惜亲手结果了自己的性命。
看到姬宁死不瞑目的双眼,风陵川痛彻心扉。
燕军再次拉开攻城之势,忽然之间,燕军阵中乱成一团,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遇神杀神,遇鬼杀鬼,他闪电般冲到燕皇跟前,却不是向被禁卫重重护在中央的燕皇动手,而是忽然从马背上借力,一跃而起,用锋利的匕首划裂了立在燕皇背后的那面燕字大旗。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等失神的燕军回过神来围上来的时候,他已经跃回马背,夺路而逃。
燕皇抓着飘落下来的残破旗角,怒气横生,立刻下令燕军围堵追赶。
燕军一来对燕皇刚才的所作所为颇感心寒,二来被那狰狞的面具震慑了心神,百多号燕军围了上去,竟然硬是没把黑衣人给拦下来。
“爹爹你看,鬼脸少侠。”风梓霁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城墙,指着那个在狂风中翩然起伏的身影,脸上满是崇敬与向往的神色。
风陵川紧闭着干枯的嘴唇,不眠不休的征战和遍地狼烟让他英挺的脸上染尽了沧桑,他将双手撑在城墙上,提心吊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身着黑衫的少年,直到他成功脱围而出,却不等他拍马远去,终于还是双拳紧握,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下城楼。
走到墙角跟,风陵川眼前一黑,捂着嘴咳嗽数声,竟是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风梓霁忙跟了上去,“爹爹,您没事吧?”
风陵川忙将手掩在袖内,“爹爹没事,眼下战事吃紧,霁儿,你一定要跟紧爹爹。”
“霁儿知道,霁儿不会有事的,爹爹您是一军之帅,才更要保重自己。”
风陵川爱怜地冲儿子点了点头。
可风梓霁到底还是出事了。
是夜,独孤蓝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霁儿尊称她二娘。
独孤蓝微微一笑,“好孩子,知道吗?你娘出事了。”
“我娘?她不是在京师吗?她出什么事了?”
“你娘被你二叔绑了,要你们拿五百黄金去赎人。”
“怎么会?风府防守那么严,二叔是怎么进去的?”
“他从小长在风府,想要进府还不容易吗?”
“可是……”风梓霁半信半疑地看向独孤蓝。
“这是他们让我转交给你们父子的。”独孤蓝摊开手掌,掌中赫然是洛汐那只常年不离身的玉簪子。
风梓霁看到这个,顿时心急如焚,“我去跟爹爹说一声。”
“别告诉你父亲了,他现在指挥大军作战,已是心力交瘁,咱们别给他添烦心事了。虽然你二叔是趁火打劫,可眼下也只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按他们的要求,拿了钱去赎人。”
“可是我哪来这么多的钱?”
“我这里有,先拿去用吧!等日后打完仗了再还我就行。”
“谢谢二娘。”
因为战马紧缺,风梓霁和独孤蓝共乘一骑。风梓霁心中着急,只顾打马疾驰,行至半道,独孤蓝忽然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浸透药力的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