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人,公子明明就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刚刚公子还有保护她呢!
“姚大人不方便透露是谁请您来的吗?那就让我来猜猜好了。”这一句话惊得姚邵知差点连茶盏都端不住。
“想姚大人是军机重臣,日理万机。朝中的人谁能劳动您亲自屈驾来到我府,又有谁不惜劳动您亲自跑这一趟呢?他能这么做,而且敢这么做,又会这么做,是因为他觉得请您来了我就一定会去,还是因为请不来该来的,所以就只能请您来了,又或者,如果我不去,您也许……”这番话李烁说的有些像自言自语,好像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他忽然就打住不说了,“大人不必挂心,我乱猜的。只是这位请您来的人一定是我的一位故人,我这京城里的故人不多,除了她,就只剩一位了,是左公子请您来的吧。”他还是执意叫左岚左公子,好像那样,一切就还都停留在三年前,一切都还没有变过。
姚邵知的脸色变了,从开始的苍白,到后来的面如死灰。他知道李烁不是自言自语的,他是说给他听的。他说的一点也不错,左岚的确是因为不能劝尘儿来这里才要他来的,他来了却不能把三皇子带回去,就一定会有后果。左岚的性子一向如此,他想做的事情做不成,就一定要有人负责。
“三皇子,三皇子,这,这。”姚邵知说的磕磕绊绊,一时间乱了方寸。
“姚大人请回吧,我这里不是久留之所。”
姚邵知一身颓败的从墨石凳上缓缓起身,他这条老命,休矣,休矣。落在左岚手中,还不知是怎么个死法,都是当初没有听尘儿的,左岚他,根本就是魔。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三皇子,微臣冒昧来访,叨扰了。”
“姚大人慢走,墨黎,送客。”自始至终没有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条毯子,原来,那是骗人的,真好,是骗人的。
三天相府&8226;醉倾楼
“什么?你说我爹他三天没有去上朝了?连告病也没有?”这些年来情绪鲜少有变化的姚涤尘忽然激动了起来。
左岚瞟了她一眼,不慌不忙的吞下手里的最后一颗葡萄,用他晶莹剔透完美无缺的手指轻抚唇畔,摩挲够了,才慢慢地说:“嗯。不止这些呢,我派人去姚府找过,姚大人他也不在那里。”他晶莹润泽的唇畔被自己揉的有些肿了,若是此时被人看见定要以为他和哪家美人缠绵了一番呢。
“我爹,也不在家?那他,他还能去哪?”
“他在哪我是不知道,不过听你家下人说,他三天前去拜访过三皇子,自此,一去不归。”左岚伸手又提起一串葡萄,这葡萄特别的酸,很和他的口味。
“三皇子府?”姚涤尘有些不可置信,“你是说,他扣押我爹。”
“我没这么说,我只是说你爹交代给下人的是他去了三皇子府,那次出去后,他就没有回来。谁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去了还是假的去了,为了不被有心人利用,他是不能乘自家的轿子去的,免得有人说他结党营私,这点你是明白的。也有可能他没有去,也有可能,他去了,留下来住两天,三皇子和未来的老丈人畅叙幽情也是很正常的。谁知道呢?”
“你,”姚涤尘情绪很久没有这么大的起伏过,左岚这样算是讽刺吗?讽刺她的不自量力,讽刺她坚信自己是不会输的,“随你怎么说,我要去三皇子府一趟。是用你相府的车,还是我自己叫人备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霜颜被你气走了,你要是早答应他,他就不会走了。我还想跟她喝酒叙旧呢。”左岚老大不愿意的嘟起唇,“我去给你备车,哎,我是天生的劳碌命,有谁听过都城了宰相还得给人备车,真是新鲜了。”说着就溜达了出去,手里还不知什么时候顺了两串葡萄。
其实他真的很劳碌吗?恐怕不是的。姚涤尘坐在车上时是这么想的。他好像只是到了门外吃着葡萄走了,边走还边打了个指响,呼拉拉的,天空中就有一大片鸽子飞过。就像上次离开流丹阁回京路上的那阵飞鸽是一样的。他就是用这个方法叫家丁把阿丑带到这里的。现在,只有几步的路程,他竟然还用飞鸽传书,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了?但是,他是妖相,又有谁敢说什么呢?
阿丑,我爹他,真的在你那里吗?我逃了许久还是没逃过?其实,我心性很脆弱,一直都不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希望有一天你能回来。那个时候,我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呢?我希望记忆里的你永远是清澈的,那样,我还可以守着那一点点的永恒,我还可以以为你是永远不会变的,我就可以永远等着你,等你回来,回来娶我!可是现在,究竟是,谁在逼我?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三皇子府,相府的马车一向都是雍容华贵的所向披靡的,所以即使不用通报,三皇子府的下人也知道这马车是谁家的!
“公子,公子,相爷家的马车。”书童正好取了纸笔回府,偏巧了撞见了姚涤尘的马车,一路狂奔来到内堂,一路喊的嗓子都哑了。
“喊什么喊,慌成什么样子?这样子要是被人能看见,还不是要人笑话咱家公子调教不周。”说话的人一身青衣,满脸傲气。
“哦,是你啊,公子呢?”小书童很不屑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女人,不知怎地,从三天前起,墨黎的态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活像是把自己当成当家主母自居了。
“公子在沐浴,”墨黎也只是轻轻的回答,连一眼也是不曾瞟过这小书童,“你刚刚说谁来了?”
“我哪知道谁来了?我就是看见相府的马车停在咱们府门前了。”书童无奈的翻翻白眼,瞧她那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这个女人真是没得救了。
“不知道是谁你还嚷嚷的那么大声,让人听去了像话吗?你呀,多学些规矩,免得哪天真的给公子丢了脸,自己真的脱层皮。”
“你。”
“墨黎,秋阳,你们在吵什么?”李烁说话的时候只穿了一件拖长及地的内袍,头发也是湿漉漉的。
“公,公子。”站在内堂的两个人难免惊讶。
“公子,你怎么穿得这么少就出来了,当心着凉。”墨黎一脸不赞同的帮李烁把衣襟拉紧。
“哦,”李烁看了看自己单薄的衣衫,“不要紧的,以前也没有那么多讲究的。”
“嗯哼,”小书童用尽全力打断了眼前两人不避嫌的亲热,“公子,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
“拦住她,那是内堂,不可以进去的。”秋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外面的喧闹声打断了。
“拦我?左岚让我来的,你也要拦吗?”外面的声音很轻,却一声之下制止了所有想拦下她的人。的确,拦左岚的人会死,而且会死得很惨,谁没事去拦她呢?
“这个女人,太张狂了吧!”秋阳愤恨的拍案而起,打算去教训门外的不速之客。
墨黎第一次如此赞同秋阳的话,恨不得自己也能跟上前去狠狠地踹那张狂的女人两脚,这还真是心有灵而戚戚焉。
谁也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人因为这一句话而全身剧烈的瑟缩。是,她吗?那是她的声音啊!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那个曾经生死相许的女人,那样心痛惨痛的悸动,就是想忘也是绝对忘不了的,也是绝对不敢忘的。那个倦意如画的女子怎么来了?他们不是说好要等他回去的吗?
“公子?你怎么了吗?”墨黎看着李烁无来由的瑟缩,一脸担忧,“是不是冷了?我就说不能穿成这样。”说着,就开始动手重新束绑他身上单薄的衣衫。
一个女子在为一个男子束衣,男子倾国倾城,女子娇颜如花,白衣如雪,情景如画,郎情妾意,风流潇洒。
这就是姚涤尘进门看见的第一个场景。
她的表情波澜不惊,如霜的面容依旧美丽。谁也没有听见她的心底有什么“格拉”一声碎裂了。那是一句承诺,他说过此生不纳妾的,那样的承诺,她原是打算生生世世守下去的。即使早就知道这是抱残守缺,是飞蛾扑火。但是她还是波澜不惊的,她说:“许久不见了。”
许久,不见了?这就是她说的。无数次的想过再次见面那一天是爱是恨,该说什么,该做什么,可是统统用不上了,因为只是一句“许久不见了”,就已经让那些曾经沸腾着的感情如此凉薄。凉薄的他竟然没有力量推开贴在身上的那双手。只能怔怔的看着她,看的眼里心里都是痛的,看得自己也就不知不觉地说:“许久,不见了。”
倦,深入骨髓的疲倦,一生没有见过如此倦意缭绕的女子。惊鸿一瞥,毕生永存。
秋阳是这么想的,墨黎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没见过什么叫做刻骨铭心,这个女人的美也许就可以这么说。她和墨黎是不一样的。墨黎是娇花照水,美的明艳,她是孤傲动人,美的萧索。也许在她面前,墨黎根本就不是美的,在她面前再多的美丽也都是多余的。她是那么疲倦,那么美,美的叫人快要窒息了,如果这样的人不是京城第一美人,那么,这个头衔就是虚设了。
“墨黎,看茶。”好不容易回过神的李烁终于可以用他那温温软软的语气说话了。
“墨黎?”姚涤尘极富兴味的看了几乎粘在李烁身上的小婢一眼,“很好的名字,你取的?”
“嗯。”李烁的笑容瞬间弥漫,“我也觉得很好听。”
姚涤尘也不等李烁看座,自己就走到红木雕花的椅子上坐下了:“可惜,她不该当婢女的。婢女长得这么美,易抢了主子的锋芒,日后你要娶妻纳妾,恐怕是容不得她的。”
“会吗?”秋阳一瞬间的眼花,他竟然看见公子万年不变的倾国笑容——苦涩了。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姚涤尘浅啜新茶,“好茶!苏州洞庭碧螺春,姑娘的泡法也是很好的,没有辱没了这一盏好茶。”
她不说这茶泡的不好,只是说没有辱没了这茶。泡茶的人本是能将茶韵烘托的淋漓尽致的,只是不知为什么心神不定,浪费了一壶好茶。
“今天是出府闲游吗?”明明知道不可能,李烁却还是问了。只是,他希望是的,希望她只是太寂寞了,想来看看他,看看他之后,就回去等着他们之间的承诺。
“不是,我是有事相求的。”
“求我?”李烁清秀的眉间忽然打了个结。
“嗯,求你,求三皇子。”
呵呵,他明白了,今天她来,感情是把他当成三皇子而并非故人了。她等的是阿丑,见的是三皇子,阿尘,阿尘,你还真是——蕙质兰心啊!
累,听他们说话真累。明明两个人就像许久不见的好友,再见畅谈,相述甚欢,怎么听的旁边的人这么累?累得需要托心换气,如若不然,真的,可能窒息。
“我来求三皇子高抬贵手,放了我爹。”姚涤尘突然站起身形向着李烁站立的位置逼近几步,“我不知我爹是如何得罪皇子,但无论如何请您高抬贵手。我不指望您能看我薄面,但我爹他好歹也是朝中重臣,不能这样说不见就不见,这样于皇上也是不好交代的,您说,是吧?”激昂的语气到最后陡然放缓,反而有了凄厉的凄绝。
她这是在威胁,他知道。在官场呆了这些年头,他还是听过的。姚涤尘艳绝京华的背后不仅仅是相貌,就连她处变不惊,玩弄士臣于鼓掌之中的本领也是叫人惊叹的。今天,他领教了,领教了她在把自己当作是陌生的三皇子后凄厉惨绝的威胁。那些威胁是对三皇子的,不是对阿丑的,对阿丑,她还是舍不得。那样的威胁比传闻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是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无意与这样的女人为敌,但是她要的结果,他给不了。姚邵知的确来过,但那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他早在那一天就已经离开了。
“你爹他,不在我这里,他早就走了,三天前,就已经走了。”李烁的语气有些无奈,但是很真实。
“走了?”姚涤尘挑眉抬眼,一盏茶将将送到嘴边,却一口都没喝进去,“但我却未曾见他回来。他一介老叟,又能去哪里呢?”
“那就恕我不知道了。”
“公子,”身后的青衣墨黎忽然拉了拉李烁的衣袖,看上去很是亲密。
看她欲言又止的摸样,李烁心里很好奇。什么事情让他这向来中规中矩的贴身侍婢如此忸怩?他很善解人意的附耳过去,却在听见墨黎说的什么的时候脸色大变,满脸惊骇:“你,你这,你这是私扣朝廷命官,要处以极刑的。还不赶快把姚大人请出来。”
墨黎从来没见过公子声色俱厉,她记忆里的公子永远是满面微笑,温婉柔顺的,甚至连大声说话都是不会的,可是现在的公子怎么一瞬间变了脸色,她只不过不想姚大人去皇上那里搬弄公子的是非,这,也错了吗?
“公子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嚼你口舌,我,错了吗?”
“你没错,错的是你不能那么做。我爹是朝廷命官,你私自扣押他,是诛九族的罪过。”姚涤尘当是没有事情发生一般继续喝茶,她不会理会那道伤口在心底撕裂的多么痛楚,多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