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女士紧紧握住议长伸给她的手。
“走吧,”她说,“走吧,看样子,他们要冲开大门了。”
约翰德维特连忙上车,在哥哥身旁坐下,放下车上的帘子,叫道:
“到托尔-赫克!”
托尔-赫克是通往什文宁根小海港的铁门。有一艘小船在什文宁根等着他们弟兄俩。
高冷女士目送他们,一直看到他们拐过街角。
她步伐沉重地回来,随手关上门,把钥匙扔到一口井里。
即使已经无数次地面对德。维特兄弟的死亡,她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挣扎与感触,反而在情感上越来越容易受到牵动。
她渐渐明白女主角们为何对她不满了,命运无法更改,而她们却要永远履行这一命运。
骑兵队撤出监狱广场以后,他们就向大门涌过来了。
尽管大门很结实,尽管看守格里弗斯(也得替他说句公道话)坚决拒绝开门,很明显,这扇门是支持不了多久的;格里弗斯脸色变得非常苍白,他正在考虑与其叫人把门打开,倒不如自己把门打开来得好,这时候,觉得有人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衣服。
他回头一看,是高冷女士,这也是她必须履行的任务。
“你听见这伙疯子了吗?”他说。
“听得太清楚了,换了我……”
“你就会开门,是不是?”
“不,我宁可让他们把门冲开。”
“可是他们会杀了我的。”
“是的,要是他们看见你。”
“怎样才不叫他们看见呢?”
“躲起来。”
“躲在哪?”
“躲在秘密地牢里。”
“可是你呢,我的孩子?”
“我,我跟你一块儿下去。我们把门关上,等他们离开监狱,我们再出来。”
“他奶奶的,你说得对!”格里弗斯大声说;“真奇怪,”他又补了一句,“这颗小脑袋瓜儿居然这么有见识。”
接着,正当大门在民众快乐的叫喊声中摇动的时候,高冷女士掀起一扇小的活板门,说:
“来,快来。”
“可是我们的犯人呢?”格里弗斯说。
“上帝会照顾他们。”高冷女士说。
格里弗斯跟着高冷女士,活板门在他们头上关上了,正好在这时候,人们从冲开的大门涌进来。
高冷女士躲下去的这个地牢,叫做秘密地牢。这个地牢只有当权的人才知道,是用来□□他们担心会引起暴动和劫牢的要犯的,现在倒成了我们这两个搁在一边暂且不表的人物的安全可靠的避难所。
民众一边涌进监狱,一边喊:
“打死卖国贼!吊死高乃依德维特!打死他!打死他!”
民众是如此愤怒,愤怒的火焰一直烧到德。维特兄弟的那辆马车上。
奥兰治早已拿走城门的钥匙,德。维特兄弟的悲惨命运无法更改。
他们很快便落入民众手中,成为奥兰治总督登上王座的台阶,成为民众对总督制的祭礼。
与此同时,忠心的仆人克莱克到达多德雷赫特,厄运随之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 章
高乃里于斯。凡。拜尔勒,二十八岁的年纪,铁一般的体格,敏锐的观察力,还有他的四十万弗罗林的现金和每年一万弗罗林的收入,他深信:一个人老是从上天得到过多的恩赐,反而不会幸福,福多五福。
他对教父高乃依的公益事业不感兴趣,也对荣誉的滋味不感兴趣。
因此,为了按自己的方式为自己谋取幸福,高乃里于斯开始研究植物和昆虫,收集各个岛上的花草,并且加以分类,把全省的昆虫都制成标本,并且写了一篇论文,还亲手画了插图,最后,他简直不知道该怎样来打发他的时间,特别是该怎样来花掉他那正以惊人的速度累积起来的钱,于是在他那个国家和他那个时代的所有最风雅、最费钱的蠢事中选中了一项。
他爱上了郁金香。
就在高乃里于斯开始专心从事郁金香的培植,把自己每年的收入和他父亲的弗罗林花在这方面的时候,多德雷赫特有一个叫依萨克博克斯戴尔的市民就住在他隔壁。那人一到了懂事的年纪,就有了和他相同的爱好,只要听到别人提到“tulban”这个字,就乐不可支。照《法国植物学家》,也就是研究这种花的最高权威的解释,“tulban”是僧伽罗语中用来指我们叫做郁金香的这种上帝的杰作的第一个名字。
博克斯戴尔不像望拜尔勒那么福气好,那么有钱。
凡。拜尔勒从他把天赋的过人的才智用在这方面的时候起,就成功地培植出最美丽的郁,差不多就在这个时期,哈勒姆的郁金香协会提出一笔奖金,奖给发现没有一点杂色斑点的大黑郁金香的人,这是一个还没有解决的问题,而且被认为不可能解决的问题,因为当时在自然界中,甚至连茶褐色的品种都还没有。
因此,人人都说,创立奖金的人完全可以把十万弗罗林提高到二百万弗罗林,因为这件事根本办不到。
然而郁金香节并不因此就没有引起一场从上到下的轰动。
凡。拜尔勒是那些打主意干的郁金香培植者这中间的一个。
而他的邻居博克斯戴尔则属于投机者,他利用家住在凡。拜尔勒对面的机会,每天用望远镜偷窥他的一举一动。
他嫉妒凡。拜尔勒取得的成就,当他发现凡。拜尔勒可能培养出黑色郁金香时,贪婪把他内心的魔鬼召唤了出来。
他曾经通过望远镜亲眼看到高乃依。德。维特将一包重要的文件交给凡。拜尔勒。
他扣动欲望的扳机对准凡。拜尔勒时,凡。拜尔勒正在他的干燥室里,脚踩在桌子的横档上,胳膊肘支在台布上,万分愉快地望着他刚从他的鳞茎上分出来的三个求根——三个纯净、完美、无缺的求根。
“了不起的球根……”
高乃里于斯享受这这份乐趣,沉溺于甜蜜的梦想中。
突然,他屋子的门铃响了,铃声比平时猛烈得多。
高乃里于斯吓了一跳,手连忙按在球根上,回过头去。
“谁?”他问。
“先生,”仆人回答,“是从海牙来的一个信使。”
“从海牙来的信使……他来干什么?”
“先生,是克莱克。”
“叫他等一会儿。”
“我不能等了。”过道里有一个声音说。
克莱克一边说,一边不听吩咐,奔进了干燥室。这样硬闯进来,完全违反了高乃里于斯望拜尔勒家的习惯,因此,一看见克莱克冲进干燥室,他按着球根的那只手几乎有点痉挛地动了一下,他这一动,把两个球根碰掉了,一个滚到大桌子旁边的一张桌子底下,另一个滚到壁炉里。
“见鬼!”高乃里于斯说,连忙去寻找他的球根,“出了什么事啦,克莱克?”
“先生!”克莱克说,把纸条放在只剩下第三个球根的大桌子上!“请你一刻也不要耽搁,马上看一看这张纸条。”
克莱克相信在多德雷赫特的街头已经注意到有类似他刚在海牙避开的那种骚乱的迹象,所以头也不回地就溜走了。
“好的!好的!亲爱的克莱克,”高乃里于斯说,伸手到桌子底下去拾珍贵的球根;“我会看你的纸条的。”随后,拾起了球根放在手心里检查。
“好!”他说:“这一个没跌坏。克莱克这个鬼家伙!居然这样闯到我的干操室里来!现在再看看那一个吧。”
凡拜尔勒没有放下那个遁走的球根,走到壁炉跟前,跪下来,用指尖碰了碰灰烬,幸好灰是冷的。
过了一会儿,他就摸到了第二个球根。
“好,”他说,“摸到了。”
他几乎带着慈父般的感情仔细地望着它,说:
“跟第一个一样没摔坏!”
就在这当儿,高乃里于斯还跪在地上检查第二个球根,干燥室的门摇动得很猛烈,紧跟着就给打开了,高乃里于斯顿时觉得被人叫做愤怒的那个坏顾问的火焰升到双颊和耳根。
“又是什么事?”他问。“怎么!这儿的人都变成疯子了吗?”
“先生,先生!”一个仆人一边奔进干燥室一边喊,脸色比克莱克苍白,神情也比克莱克慌张。
“什么事?”高乃里于斯问,家中接连两次打破常规,使他料到一定有了什么大祸。
“先生,快逃,快逃!”,仆人大声说。
“逃!为什么?”
“先生,房子里到处都是兵。”
“他们来干什么?”
“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
“抓你。”
“抓我?”
“是的,先生,带头的是一位法官。”
“这是什么意思?”凡拜尔勒问,手里握着两个球根,眼睛恐惧地望着楼梯。
“他们上来了,他们上来了!”仆人喊道。
“啊!我亲爱的孩子,我可敬的主人!”奶妈也走进了干燥室。“把你的金银珠宝收拾收拾,赶快逃吧,逃吧!”
“可是,奶妈,你要我从哪儿逃呢?”凡拜尔勒问。
“从窗口跳下去。”
“二十五尺高。”
”你会掉在六尺深的软泥上的。”
“不错,可是我会掉在我的郁金香上。”
“不要紧,跳吧。”
高乃里于斯拿起第三个球根,走过去,把窗户打开,可是他看到的是他会给花坛带来多大的损失,而不是看到他将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他说:
“决不跳。”
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就在这当儿,他们隔着楼梯的栏杆看到了士兵们的戟梢。
高乃里于斯凡拜尔勒,他一心一意想到的只是他那些无法估价的球根,可以想见高冷女士想要在他心头占据第一位的任务有多难。
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想找点纸把它们包起来,看到了克莱克放在桌上的那一页《圣经》,连忙拿起来,因为心里那么乱,也没有想到纸是从哪儿来的,就把三个球根包起来,藏在怀里等着。
就在这一刹那,士兵们由一个法官领着进来了。
“你是高乃里于斯凡拜尔勒医生吗?”
那法官问,虽然他明明认识这个年轻人;不过他这是按照法律的程序办事,而且我们也可以看出,这样问起来可以显得威风些。
“是,凡斯邦朗法官,”高乃里于斯客气地朝法官鞠了一个躬,回答,“你也明明知道。”
“好吧!把藏在你家里的造反的文件交给我们。”
“造反的文件了”
高乃里于斯跟着说了一遍,这个责问把他惊呆了。
“哼,不要装傻了。”
“我向你发誓,凡斯邦朗法官,”高乃里于斯回答,“我实在一点也不知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那么我就提醒提醒你吧,医生,”法官说;“把卖国贼高乃依德维特今年正月里交给你保管的文件交给我们。”
高乃里于斯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哈!哈!”凡斯邦朗说,“你现在记起来了,是不是?”
“是的,可是你刚才说的是造反的文件,我可没有那种文件啊。”
“啊,你不承认吗?”
“当然。”
法官回过头去,把整个屋子很快地扫了一眼。
“你家里叫做干燥室的那间屋在哪儿?”他问。
“我们现在就在干燥室里,望斯邦朗法官。”
法官朝夹在他的卷宗上面的一页材料看了一眼。
“很好,”他胸有成竹地说。
然后,他朝高乃里于斯转过身来。
“你愿意把这些文件交给我吗?”他说。
“可是我不能啊,凡斯邦朗先生。这些文件不是我的,而是交给我保管的;代人保管的东西总不能随便乱动。”
“高乃里于斯医生,”法官说,“我用国会的名义,命令你打开这个抽屉,把里面的文件交给我。”
法官用手指很准确地指着壁炉旁边的一口柜子的第三个抽屉。
文件的确是在第三个抽屉里,这证明警察局得到的情报是完全正确的。
“好!你不愿意开吗?”凡斯邦朗看见高乃里于斯一动不动地愣在那儿,说:“那么我自己来开。”
法官把抽屉完全拉开,首先看见的是二十来个鳞茎,排列得整整齐齐,而且很仔细地加上标签,接着他看见了纸包,纸包还跟不幸的高乃依德维特交给他教子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动过。
法官把封口的火漆弄碎,撕开封套,急切地朝露在他眼前的头几页看了一眼,用可怕的声音喊道:
“啊!法院得到的情报一点也不错!”
“怎么!”高乃里于斯说,“里面是什么东西?”
“哼,别再装傻了,凡拜尔勒先生,”法官回答,“跟我们走吧。”
“怎么,叫我跟你们走!”医生叫了起来。
“不错,因为我用国会的名义逮捕你了。”
“逮捕我!”高乃里于斯叫道:“可是我犯了什么法啊?”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