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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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宴- 第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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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长风不答反问道:“那依我的聪明,如瑶小姐觉得我会信吗?”

如瑶明月笑容有些勉强:“秋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秋长风嘴角带分嘲讽的笑:“人人都会说谎,但说谎的技巧大相径庭。如瑶小姐无疑是个很会说谎的人,可不幸的是,我偏偏有最少十七种方法来分辨谎言。高明的说谎者,的确能鱼目混珠,把一件事情说得活灵活现。但很多高明的说谎者却没有留意一件事情,熟练的说谎者,就算表情能够完全配合谎言,但身体动作却由内心控制,很难掩饰。如瑶小姐说出原因的时候,表情的确诚恳,说得也符合常理。只可惜如瑶小姐说谎的时候,难以控制内心的感觉。而你内心的不安,让你把在琴下的双腿稍稍交错后缩,这在我的测谎法则中,是因心虚想要掩盖什么的动作。”

如瑶明月飞快地低头望了一眼,再抬头时,满是惊奇之意。她实在没有料到,这种细微的动作,竟然给秋长风提供了这么多的信息。

这个秋长风究竟从哪里学会的这些本事,竟如能看透别人的内心一般?

不待如瑶明月多说,秋长风又道:“现在你面部的表情和你方才看腿的动作,都已证实我的猜测不假。”叹口气道:“如瑶小姐,你也是聪明人。”

如瑶明月震骇秋长风观察的敏锐,一时间不明白秋长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到现在才发现,秋长风每句话、每个字都不是无的放矢。秋长风突然赞她聪明,绝非那种惺惺相惜的赞赏。

果不其然,秋长风随即道:“可你这么聪明的人,却做了件很不聪明的事情……”顿了片刻,秋长风缓缓道:“如今东瀛十七部虽不差,但要想和大明争锋,还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以如瑶小姐的聪明,当然知道惹恼我朝天子的后果,若我朝真的认真对待此事,非但东瀛十七部会被连根拔起,就算是远在海外的东瀛,也难免被波及。”

他说这话并非大话。他是有底气的,底气就是大明有郑和。当年元朝铁骑虽强,纵横欧亚,但东征东瀛一事,却因不了解海事而遭遇挫折。如今的大明虽说铁骑远不如元朝,但若论海事,实在比元朝强过太多,明朝在海上的威风,甚至不逊于当年元朝铁骑的雄风。若朱棣真的下旨,让郑和领兵攻打东瀛,对东瀛而言,可说是灭顶之灾。

如瑶明月脸色煞白,轻咬红唇,一言不发,目光中却露出思索之意。

秋长风观察着如瑶明月的表情,轻叹道:“我始终想不明白,如瑶小姐为何要参与进来?如瑶小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希望你能够告诉我真相。”

如瑶明月突然笑了,笑容中不再是妩媚风情,反倒带了分高傲:“秋长风,你无疑是个很可怕又聪明的对手。可是,你显然也不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没有你们所说的道,但我们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到死也不会说的!”雪未住,她双手托琴,已直起了腰。

秋长风凝望如瑶明月的神色和动作,脸色又开始发白:“你想动手?”

如瑶明月只回答了一个字:“是。”她贝齿轻咬红唇,红唇上带着夺人心魄的颜色。

秋长风目光如海,缓缓道:“你不肯说出原因,很显然,这个原因比阻挠我朝天子出兵还要重要了。究竟是什么事情,我可以想象……”

话未完,如瑶明月已变色。她蓦地发现,就算她什么都不说,秋长风竟然也能从对话中推断出太多的事情,若再说下去,只怕她会泄露更多的秘密。

她一直没有出手,但二人交锋显然从对话时就已经开始了。她不能不出手,她怕再不出手,甚至会失去和秋长风对战的勇气。

如瑶明月出手抚琴。琴虽短,却有七弦。七弦齐动,只发出嗡的一声。琴声苍远,如海上潮起月升。

天涯琴声伴潮起,咫尺杀机在月明。

传说中,天涯咫尺琴实为东瀛忍者部至高无上的利器。

天地间,倏然似有明月升起,照得天地皆明。无数清辉在刹那间笼罩到了秋长风的身上,琴声虽远,可杀机已到了眼前。

朱棣感觉自己虽和儿子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他望着昏迷的儿子,那一刻的心是很痛的。

他多久没有这种心痛的感觉了?原来他的心痛也和别人没什么两样。他是君王、至高无上的天子,可天子也是人,也一样有七情六欲。

他也会恨,也会怒,也会恼,也会痛。他就这么呆呆地站在儿子的床榻前,想到了很多很多。出奇的是,他没有想他的千秋基业,他没有想他的北伐东征,他甚至没有想到目前大明面临最紧迫的危机。

他想到的事情只是多年前的、如烟般的往事。

人是个很奇怪的动物,身体虽不能回到多年前,但思绪可以。当思绪回到多年前的时候,甚至会比人自身回转还要让人感喟。

朱高煦虽对他吼、对他怒、对他不满,但他并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深切的伤悲。因为多年前,太祖也是这么对他,他那时也是心中不满和愤然,他吼过、抗争过,直至发生了靖难之役。

他太了解朱高煦的委屈。他望着儿子,有如望着他的当年。直到今日,他才明白太祖当时的心境……

可为何人在很多时候,总是明白得如此之晚?就算父子之间也是这样呢?

他是帝王。他虽冷酷无情,看似穷兵黩武,但他知道他不能只听从于那些迂腐之见。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何况百足之虫还未死,随时都会咬他一口。为了天下苍生,为了江山永固,他必须如此。

可他得到了什么?

到如今,就算他心爱的儿子都已不信任他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但清楚自己绝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因为他的儿子并没有想象中的风光,无论汉王还是太子,在靖难前,都曾经做过阶下囚,为了他这个父亲,忍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屈辱,他是欠着两个儿子的。想到朱高煦说的“那时……是信你的”话时,他心中绞痛,眼前迷离。

朱高煦眼帘微动,缓缓地睁开了眼。他才待移开目光,不想去看父亲,陡然间心头一震,他看到了朱棣含泪的双眼。

父亲流泪了?他多长时间没有见过父亲落泪了?朱棣很少流泪,他素来只流血。朱棣在浦子口的时候,曾经为了朱高煦落泪。如今再次落泪,还是为了朱高煦。

朱高煦心中突然有了分茫然,半晌才道:“父皇……”

朱棣微震,从恍惚中回过神来,缓缓地坐在朱高煦的床榻前,沉声道:“煦儿,御医说,你中了一种极为奇怪的毒,可你不用怕,为父一定能治好你。”见朱高煦望向了断腕处,朱棣沉默起来。

朱高煦望着父亲脸上的黯然,突然笑了。他笑得很轻、很淡,“父皇,你不用担心的。”见朱棣目光中带着伤悲,朱高煦反倒伸手出去,握住了朱棣的手,“我方才做梦时,梦到了娘亲。”

朱棣心中微酸,半晌才道:“你……不要乱想。”心中却想,皇后临去前,曾让朕照顾好炽儿和煦儿。皇后跟着朕,未享过什么福,有的只是磨难。她临终说的话,朕好像也没有放在心上。

朱高煦望着父亲,笑容变得有些不自然。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浦子口,父亲对着他,也是这种表情,原来在父亲心中,看他的感觉一直没有变。

那一刹那,他忘记了太多的事情,也想起了许多事情,因此只是轻声道:“爹,孩儿没有乱想。这世上,对孩儿好的,一个是爹,一个就是娘。”

朱棣沉默下来,只是握着儿子的手,感觉到了那只手的冰冷。

“娘应该很寂寞。”朱高煦轻轻叹口气,目光越过朱棣,望着帐中昏黄的灯火。

那昏黄的灯火中仿佛有着说不出的梦幻和想念。朱高煦望着那灯火,忧伤道:“孩儿很久没有陪娘亲了。当初孩儿给爹挡了几箭,虽感觉要去了,心中却高兴。再回到当年,孩儿还是要挡的。”

朱棣心头颤抖,只是紧紧地握住儿子的手。他看得出,朱高煦说得赤诚一片。原来这些年,儿子虽愤懑、不满,但对他这个父亲的感情,亦是不变的。他当年不也是如此?他就算对太祖不满,可还是遵太祖之命,只想终生戍守北疆。若不是朱允炆非要逼死他,他也不会发动靖难。

朱高煦还是望着灯火,沉湎在往事中,低声道:“孩儿的性命本来就是爹娘给的,多年前还给了爹,如今去陪娘亲……心中其实也是喜欢的。”

朱高煦脸色蓦地变得潮红,似乎又要吐血。朱棣心痛如刀割,突然握紧了儿子的手,急道:“煦儿,你一定要挺住。因为……为父……”他顿了下,心中有些迟疑。

朱棣很少有这么迟疑的时候,因为他见到朱高煦失去求生的意志,蓦地好像回到了浦子口时,那一刻,他只想挽回儿子求生的信心。

他想做一个决定,这个决定突如其来,却是事关重大,甚至对大明会产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天有雪,无月。可是,现在有明月的光芒尽数地落在秋长风的身上。月光绝非是天上明月的清辉,而是来自咫尺天涯琴。

秋长风从未见过这么明亮的月色——可比拟刺眼阳光的月色。月光一起,他立刻闭眼,随即感觉到杀机近在咫尺。

如瑶明月已发动了致命的一击。

天涯咫尺琴妙用有三,除了能发动三轮银针外,还能射出如明月般的光芒,光芒虽不能杀人,但可立即将对手置于昏暗之地。

那种光芒下,是人都要闭上双眼。暗和明本是相辅相成,否极泰来,极明为暗。那光芒显然不能杀人,只能迷惑对手的心神。因此,如瑶明月伴随着明月光起时,右脚微顿,有道银光在脚底一闪,射向了秋长风的咽喉。

她看起来楚楚可怜、弱不禁风,但她是如瑶明月——如瑶藏主之女,就算藏地九天、伊贺火雄这些凶狠剽悍的忍者,都要听从她的吩咐和安排,她怎么可能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呢?

她的示弱之法本也是忍术中弱水一术。她没有出手,是因为她没有杀死秋长风的把握,但她一直在用计。先是恢复本来的面容麻痹秋长风,再用楚楚可怜的姿态打动秋长风,随后用真诚的态度,希望能软化秋长风。

但这一切均没有作用。她只能全力出手,她在说话之时就在盘算和秋长风之间的距离。琴声一响,明光乍现,流星瞬出。

她鞋底安装的就是暗器流星。

暗器安装在鞋底,由此射出,实在极为突兀。可如瑶明月并不指望流星能杀死秋长风。她没有低估秋长风。

自秋长风击杀藏地兄弟、重创伊贺火雄、连杀十数忍者、独斗张定边、斩落叶欢三根手指、迷宫内杀死莫四方后,如瑶明月就再也不敢低估秋长风了。

秋长风说得不错,天涯咫尺琴内装的银针最好的施放距离是一丈内。因此秋长风一直与如瑶明月保持两丈距离。

如瑶明月借天涯咫尺琴的明月光暗了秋长风的视线,流星混淆秋长风的判断,瞬间施展忍术的流光飞影,飞到了秋长风左侧一丈内的一块岩石上。

那块岩石距离秋长风不足一丈。

她没有使用飞天遁地之术,只是选择了最简单、最快捷的手段接近秋长风。她的脚刚踏上岩石,玉手就已经按在了天涯咫尺琴的机关上。

铮的一声响,秋长风拔刀——明月光照一出的时候就拔刀。

如瑶明月几乎在同时,用手指按下了机关,噌的一声响,将银针射出。她不相信秋长风的锦瑟刀会快过她的天涯咫尺琴,只要银针一发,接连三轮,神仙都难逃过。

她这次攻击中计算了太多的因素——地形、距离、视线、判断、听觉、速度……这种手段在忍术中不算诡异,但接近完美。

忍者部中,并非忍术越离奇、越怪异的人就越高明。相反,真正的忍术高手,反倒尽量弱化外来因素,更是凭借自身的能力来突破各种限制,从而实现天人合一的完美境界。

如瑶明月如今施展的就是接近完美的忍术手法。可她按下机关时,右脚突然感觉到一阵疼痛。那股痛感来得极为突然,刺得如瑶明月心头一颤,本是稳如磐石的手也抖了一下。

银针射出,稍微偏离了她预期的方向。她忍不住提起右脚,将重量全部转移到左脚上。紧接着,左脚也是一痛——痛入骨髓。

如瑶明月大惊。她算到很多的因素,唯独没有算到落脚的岩石会有问题。岩石上好像有刺,竟刺伤了她的双脚。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人算不如天算?

接连两下刺痛,打乱了如瑶明月的计划,也让她流畅的进攻有了瑕疵和停顿——停顿不过是刹那间的。

可就是这刹那间,有锦瑟动心、凤鸣千里。

秋长风出刀了。

只闻刀声,不见刀光。刀声如歌如泣,歌的是金戈铁马,泣的是花开花谢。刀是锦瑟,锦瑟刀穿过天涯咫尺琴的破空银针,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到了如瑶明月面前。

如瑶明月连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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