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康进来,老太太摒退下人,令贺嬷嬷守着房门才道,“你舅舅下午来了,求我一事。他想把你琦姐儿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欧阳康很是吃了一惊,“这……这话如何说起?”
老太太肃然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是正理。这些年,我就不信琦姐儿的心思你一点都没看出来。这里就咱们祖孙二人,你也不用害臊,愿不愿意的,认真给句话,我好去操办。”
欧阳康一时面红耳赤,想来想去,他咬牙跪下了,“按说母亲不在,舅舅家如今又没落至此,琦表妹自幼失了双亲,身世可怜,我若娶她,不仅于她,对崔家都是最好的。可是——”
他重重叩了个头,“请恕孙儿难以从命!老太太替我回绝了吧。”
老太太眼皮子一扫,“你不愿意?你不怕你舅舅家伤心,说你不顾念着你故去的母亲?”
欧阳康双拳紧握,比女孩还漂亮的眼眸中却透出真正男子汉的坚毅,“我不愿意,并不是不顾念故去的母亲,但凡琦表妹有半分可取,我纵是不愿,也会娶她。可她那为人,非是孙儿要在背后议人长短,实在是难做贤妻!舅舅家没落,我也伤心,可要振起舅舅家业,并非只有联姻一途。孙儿私心再怜悯舅家,也记得自己是姓欧阳的。将来我若有余力,必将提携珩表弟和琰表弟,但要孙儿娶琦表妹,那就是毁了自己,就是母亲泉下有知,也必不会答允这门亲事。求老太太体谅!”
听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老太太倒是欣慰笑了,“我还真怕你这傻孩子太过心软,要应了这门亲事,难得你还能明白这些事理。起来吧,这门亲事我下午就替你回了。”
下午崔舅舅来提亲时,老太太也不指责崔琦有什么不好,只问崔舅舅,“康儿的处境你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我也老了,看顾不了他几年了,他的将来全要靠自己打拼。你觉得琦姐儿能帮着康儿立起一份家业来么?”
崔舅舅思忖良久,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他虽不管家务,可也看出来了,这个侄女就是等人伺候的命。尤其这些时日崔舅母在枕边慢慢告诉他一些家务,令得崔舅舅对这个侄女未免更加失望。老太太会回绝,其实早在情理之中。
崔舅舅再迂腐,毕竟也是读过书的人,能明白事理。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眼下就敢当街拦人家公子,谁知她将来能干出什么丑事?于是崔舅舅不顾脸面的又去找另一户好友提亲了,毕竟是兄长留下的唯一骨血,不好撒手不管。唉,只盼她早嫁早安心。
虽不知这些,可欧阳大少听亲事不成,是真心的长出一口气。
从前只觉表妹喜欢拿腔作势,忍忍也就过去了。可近来几回相处,尤其是跟沐姐儿在一起时,简直让人觉得面目可憎,忍无可忍。
不过到底是亲戚一场,欧阳康未免也要关心几句,“那祖母拒绝了,舅舅又是怎么打算的?若能照拂一二,还求祖母怜惜。”
崔家没落,已经没有什么得力的亲朋故旧了,想要说亲,难度不小。如果老太太不肯出手,崔琦的婚事就难了。
老太太赞许的看他一眼,“你放心,到底是崔家女孩儿,就是不看着你,看着你母亲的面上,我也要管的。已经说了一户还不错的殷实人家,只等你舅舅回家拿主意。”
欧阳康听得放下心来,他那表妹,说穿了就是想嫁个有钱的。老太太不提旁的,只提殷实二字,想来这婆家就错不了了。
可没想到,崔琦姑娘居然不领情!
因不是亲生的,就算崔琦今日做出那等丢脸之事,也没有人打她骂她。崔舅母找到她时,只明白无误的告诉她,目前就两个选择,“一户人家是你舅舅从前的同窗,也是书香门第,跟咱们一样败落了。不过那孩子你舅舅见过,模样齐整,人也上进,家里就弟兄两个,守着几亩薄田,奉着寡母过活。他家兄长已经成亲,你嫁过去就是次媳,凡事有长嫂料理,你的担子不重,日子也不难过,就是清贫了些。另一户人家是老太太说的,祖上也有做官的,却不是什么世家大户,但他家家境颇为殷实,公婆俱在。只一点,那家先是娶过妻的,元配生产时亡故,遗下一子,男方比你要略大上几岁。你嫁过去算是继室,但日子就比咱家好过得多。”
崔琦姑娘很不满,反正她今日也出了丑,面子已撕破一回,不在乎再撕第二回了,“怎么都是这样歪瓜裂枣的?舅舅若是真心疼我,怎不去与我说合表哥?”
崔舅母没想到她白天去拦马,晚上还敢说出这样话来,气得一阵肝疼。别说读书识字的大家闺秀了,就是人家小门小户也没这样厚脸皮朝三暮四的!
好容易才咽下气冷冷道,“你当你舅舅不知你那点心思?他今日一去,提的就是你表哥,可老太太不同意,你舅舅才求的这家。按说你的婚事我们长辈作主就是,不用问你的意思,可你舅舅疼你,才要格外问一声,到底要选哪家,你自己快拿主意。”
崔琦不高兴了,“这两家都不好,我都不要!我不信老太太会不要我,让我去欧阳家,我亲自跟她说!”她觉得自己选欧阳康已经很委屈了,居然还敢不要她?老太太一定是老眼昏花了,她得去让她清醒清醒!
崔舅母已经气得懒得跟她废话了,直接站起身道,“我劝姑娘还是给自己留几分脸面吧,你无父无母,自家人会怜悯,可外人听起来却是要嫌弃的。这两门婚事已经是做长辈的煞费苦心才给你寻来的,再不好可都是三媒六聘的正头娘子!”
崔琦却赌气道,“我宁愿给人做妾,也好过这样憋屈的正头娘子!谁爱嫁谁嫁,反正我不嫁!”
崔舅母二话不说调头就走,可走到门边又气不过的转身冷笑,“姑娘有这样的志气,只可惜咱家还丢不起这样的脸!劝你还是趁早打消这些不着调的心思,好好选一家吧。”
她甩门而去,气得崔琦又哭又闹,又不知砸坏多少东西,撕坏多少衣裳。不过听说她那“大志”,连崔舅舅也气得浑身直颤,怕她当真做出丑事,牢牢看着她,再不许她踏出家门半步。
这些事本来念福是不应该知道的,奈何这位崔大姑娘在家闹得动静实在太大,连左邻右舍都有所耳闻,虽不知详情,却也略略听到个影儿。
这日蕙娘来宋大娘家的酒楼送豆腐豆干,就听说了几句,回来八卦给女儿听,很是有几分瞧不起,“好好的姑娘家,在家哭闹不休,可得多让人说闲话?真是不懂事!”
念福想想苦逼的欧阳大少,忙道,“娘,这些是非少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那毕竟是大房舅家呢。”
蕙娘一时自悔失言,“我就回来跟你说说,nǎ里会往外说?”
念福笑着打个岔也就过去了,不过次日她却忍不住趁吴先生来的时候,悄悄在欧阳康面前略提了几句,“到底还是一家子亲戚,有什么事也去劝劝,别闹得满城风雨,姑娘名声不好了,家里也得受连累。”
欧阳康心里很谢她肯来提醒,只是有些说不得的难言之隐,只能叹气,“到底是大舅舅家遗下的唯一骨血,谁好意思认真说她?”
念福小嘴一撇,那水红菱般的鲜美红润看得欧阳大少眼角忽地一跳,就听那张小嘴一开一合道,“你们家也真是奇怪,左右不过是个女孩子,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有这工夫紧着她,倒不如给你大舅舅那边过继一个儿子,这才是日后传承香火的呢!”从前看的古言里,可都是这么写的。
这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么?欧阳康的眼珠子立即瞪圆了,额头正中却忽地挨了一记纸团。
吴先生不太高兴的道,“不如你今日就来讲讲君子立德吧。”
小胖子欧阳庆顿时一脸同情的递上一方素帕,擦汗擦泪擦鼻涕神马的,都不用客气……(咋觉得小胖子越写越萌了捏?(^_-))
第37章脱!
(周末愉快!谢谢上弦微凉、昕旸宝贝、朱老咪的票票,也请大家有空时多多留言哦!)听说了沐姐儿的高招,老太太倒是满脸笑意,“这丫头倒是有几分见识,一下子就说到点子上了。”
欧阳康了讶异,“莫非祖母早就想到了?那怎不早些提点孙儿?”
老太太呵呵笑了,“我提点你做什么?又不是要你去过继。”
见逗得孙子涨红了脸,如窗外新绽桃花般好看,老太太这才心满yi足的道,“从前你舅舅就珩哥儿一个独子,怎好说这样话?后来虽添了琰哥儿,毕竟还小,养不养得大且是一回事,我作何要开口?不过眼下珩哥儿大了,琰哥儿也快有三岁了,倒是正好可以提提这事了。你若有心,去跟你舅舅说说也行。只不要到他家去了,把人请出来寻个酒楼说话,倒比去他家还方便些。”
欧阳康点头称善,抬脚就要出门,老太太却把他叫住,递个眼色给贺嬷嬷,捧了些银两出来,“悄悄拿去,别声张。”
欧阳康心中感激,深深一拜,这才接了出去。可想想始作俑者,他又从荷包里摸出一小锭银子来,叫白宣给念福送去,“就说是赏她中午那个盐焗鸡做得好,你可不许管她讨赏。”
白宣有点不悦,嘟着嘴到底是给念福送去了,钱不多,也就两三钱而已,可念福却知道帮上了忙,很是开心。
嘿嘿,就算不为钱,光想着那位崔大姑娘从此不再被独宠,她就高兴。
古龙大侠早说过,千万别得罪女人。她们小气起来,可记恨你一辈子!
只是念福的高兴没能维持到下班,在准备回家时,被另一个不能得罪的女人叫走了。
才进屋,珍珠就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再进去时,就见三太太笑得特别和蔼。
“来啦,快坐吧。”
见这狼外婆式的热乎劲儿,念福瞬间把警报系统拉到最高等级,迅速反省,自己最近做错了什么?
推辞几番后,在三太太脚边的小板凳上坐下,念福赔笑着道,“太太叫我来,可有什么事?”有事您说话,别吓人好不?
三太太偏不如她的意,反而东扯西拉起来,净说些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然后似忽然想起来,又让人拿了时新首饰和衣料来,一样一样往念福身上比划,“到底是年轻,模样儿也俊,穿什么都好看,不比我们,人老珠黄啰!”
念福听得越发胆战心惊,这是要卖人的前兆啊!可她没什么把柄落三太太手上吧,她也不是她家奴婢啊?
兜了半天的圈子,三太太忽地落下两滴泪来,“看着你这样子,就想起我那苦命的侄女儿了。”
嘿嘿,念福傻笑着就是不接话,三太太只得自己把场子圆下去,“我那侄女儿也是跟你一般年纪,可就要给人做妾了。可有什么法子呢?外人都只看到我哥哥的富贵,谁知他的苦处?想拿个团练使的事儿就差那临门一脚办不下来,眼下不就给人欺负到头上来了?非得拿我那侄女儿去填坑不可!”
三太太想让自己说得更加声情并茂一点,奈何她那位侄女儿不过是吕大舅身边妾室所生,实在没感情,哭也哭不出来。倒是想着哥哥被从前的同伙威逼,要赔送一大笔嫁妆很是心疼,倒挤出几滴泪来。
念福继续装傻,两眼无辜的望着她。心说我都是有婆家的人了,你总不至于还想打让我代嫁的主意吧?
三太太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想了半天,见这丫头就是不开窍,她索性把下人遣退,跟她道出来意,“实不瞒你,我娘家办那团练使的事,已经活动得差不多了,只差一尊玉观音。若说这东西也不算太贵重,我娘家也不是置办不起,可偏偏上头的贵人就好个老物件,可偏偏有那老物件的人家又跟咱们家有些不对付,眼下就有用到你们家的地方了。”
三太太大方的往旁边铺一堆的衣裳首饰一指,“只要你家肯帮这个小忙,这些东西就全给你们了!”
重赏之下,必有阴谋。boss突然大方,不是让人去炸碉堡,就是堵枪眼。念福连连摆手,“这可不敢当,我这么年轻,除了做几个小菜,哪有恁大本事?”
三太太笑着把她手一拍,“这事除了你们母女,还当真没人办得成。”她略顿一顿,眼神闪烁了下,念福耳朵竖起,知道戏肉要来了。
“咱们镇上,有个恒昌当铺你知道吧?贵人看中的那尊玉观音,就是那里的。”
念福脸色顿时就变了,她怎么能不知道?她恨不得一把火把那个当铺烧掉!因为那个当铺就是调戏她和她娘的胡老板的产业!
三太太自己也觉有几分讪讪的,“我知道你们之前有点误会,不过有件事你兴许还不知道,胡员外那日被你砸中之后,却是伤得不轻,养到如今竟是不能走路了,眼下正寻思着要跟你家打官司呢!我一听说此事,可了不得,忙托人去帮你们说了情,那胡员外倒也不是十分胡搅蛮缠之人,说只要你们母女去他府上认个错赔个罪也就罢了。其实要我说,这冤家宜解不宜结,就去走一趟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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