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芬微笑着摇头,姗姗走下台阶,来到肖翼父女跟前。
“相公!”
肖翼转头微微一笑,放下女儿,接过茶来喝了一口。
“娘亲!”肖忆冰甜甜地唤道,脸上笑靥如花,“娘亲和我们一起来捉迷藏吧?”
“冰儿,让爹爹休息一会,爹待会还要入宫赴宴呢!”
于秋芬牵着女儿的手,说道。
“哦!”忆冰先是翘嘴,旋即拽着父亲的手,“爹爹回房休息吧,冰儿和娘去绣花!”
“冰儿乖,爹下午再陪你玩!”
肖翼将茶杯递给一旁的丫环,蹲身搂着女儿亲了一口,又对妻子点了点头,然后朝书房走去。
看着丈夫挺拔的背影,于秋芬暗思:虽然丈夫心里埋了一份深情,但这些年来,夫妻俩相敬如宾,日子过得平静舒适。而且,丈夫虽高官显赫,却不肯纳妾,更不寻花问柳。有夫若此,夫复何求?
这么想着,于秋芬嘴角漾起一抹平静、满足的笑。
书房里。
肖翼立在窗边,看着窗外摇曳的竹影,耳边回响起她的歌声:“……你英雄好汉,需要抱负;可你欠我幸福,拿什么来弥补,难道爱比恨更难宽恕……”
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一直以为我是以功名为重的人,殊不知,我做那些并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想减轻皇上的压力,这样她和皇上才能更幸福……
肖翼又长叹了气:这样也好,免得增加她的烦恼!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上次涵王的接风宴,太后明显对她不满!还有,昨天朝觐的西刹国主似乎也来者不善!那个云裳公主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与柔然公主一模一样!会不会又给她带来灾难?
思绪突然回到三年前……
结冰的河面,他、皇上、沈御风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纤弱的身影跌入冰河。他和皇上不加思索便要跳下冰窟救人,沈御风忙道:“皇上,让我和肖将军下去!河的下游是瀑布,你马上率人去那接应……”
皇上和沈御风到底怎么安排的,他并不知道,因为沈御风话未说完,他已经跳下了冰河。
刺骨的河水,厚实的冰块,他憋着气顺着流水往下游去。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过一秒,心里的恐慌便增加一分!小瑾,你在哪?千万别有事……
水流似乎变急,河面的冰也越来越薄,他心里更加着急:马上就到瀑布,如果再不找到小瑾……
又奋力地游了几丈,头顶的冰已经不见,他浮上水面猛吸了口气,眼睛则紧张地四下张望。
“小瑾!”
看到不远处的一角衣裙,他心内狂喜,忙提了口气游过去。刚托住小瑾的身子,两人已经到了瀑布边缘……
水流湍急,他已无法控制,只得抱着她一起坠下瀑布。幸运的是,瀑布虽宽,却不高。瀑布下的潭中,他从眩晕中回过神,忙托着早已昏迷的小瑾游上岸。
“小瑾!小瑾!”
抱着她毫无生气的身躯,他的心猛地一沉,刚升起的一线希望如泡沫般破灭……
或许是老天有眼!正绝望之际,他突然看到旁边的岩洞,里面似乎冒着热气。不及细想,他抱着小瑾进了洞,发现里面居然是天然温泉!
“小瑾!小瑾……”
他一遍一遍地唤着怀里的人,却得不到任何回应!伸手探向她的鼻孔,已经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他的心越来越寒,全身颤抖不止,眼泪不觉滑了下来!从小到大,他从未如此恐慌过!
不行,我不要她死!
他努力地打起精神,突然想起一个古老的办法!他咬了咬牙,将两人身上已经开始结冰的衣物褪掉,然后抱着她下到温泉里。
起先,他不敢看怀里的人,只闭着眼轻柔地抚着她,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渐渐地,感觉到她微弱的气息,他惊喜地睁开眼睛。
“小瑾,快醒醒,不能睡……”
看着怀里如玉似雪的娇躯,他胸口一紧,不由自主地覆上她的唇。
她的唇虽毫无温度,却似有魔力一般,令他无比的渴切!
“……”
她似乎微微地张了张嘴。
他心头一颤,深藏在心底的爱恋如潮水般释放了出来……
第12章 肖翼的回忆(二)
与若涵、车子巧、大檀可汗不同,初次相见,肖翼便知沈瑾的皇后身份,便知她是自己不能奢望、不能争取的!可感情如同生病,要来的时候真的无法抗拒!
这一年多,他极力将那份悸动压在心底,只默默地关注她、尽自己的力量帮她!只要她平安幸福,他就很满足,即使只能躲在一边看她!
可她的磨难似乎永无止境!一次次被劫,一次次被伤害,更让人悬心的是:她可能只有不到一年的生命!
看着皇上和沈御风苦练重生决,看着涵王四处找寻失传的医书古籍,他却只能袖手旁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楚蓟的军事国力更强大,让她和皇上无后顾之忧!
可是,她是如此善良、大义,宁可牺牲自己,也不愿挑起战祸!明知她是对的,可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柔然的阵营,他真的有杀人的冲动!
肖翼心内百转千回,动作变得狂野起来,口中情不自禁地唤道:“小瑾!”
“嗯……漓……”
怀里的人儿梦呓似的应道。
肖翼的心猛地一颤:她心里只有皇上!她甚至不知道我爱她!明明近在咫尺,她却从不知道我心底深藏的爱恋!
世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吧!
“小瑾……我爱你……”
让我放纵一次吧!让我亲口对你说一次这三个字!或许,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说这神圣的三个字!
压抑了一年多的感情如洪水般决堤,眼泪再次滑落!肖翼忘情地吻着怀里的人,从樱唇到脸颊、眉眼,再到玉珠般的耳垂!
“漓……又欺负我……”
怀里的她身子轻颤,气息明显强了许多,甚至将柔荑轻放在他腰间。
如鸿羽轻触,肖翼的身体微微僵住,同时狂喜:这法子真的有效!
刹那间,深埋的渴望自心底膨胀扬升,最后一丝理智彻底溃散!肖翼更紧地贴着怀里的人,炽热的唇从她的耳垂到玉颈,再到胸前……既是为了唤起她的意识,更是自己的渴切!肖翼抛开所有的顾忌,完全沉浸在无边的欲念当中!
她的气息愈渐强了起来,拧着柳眉不安地扭动,试图摆脱此刻的困境。
他的胳膊却越收越紧,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她脸上渐渐有了血色,身体也变得温热,却秀眉紧蹙,似乎有些痛苦。但见她深吸了口气,口中顿有鲜血涌了出来!
“小瑾!”
他失声大叫,耳边响起紫玉道长的话:如果再次吐血,就表示她的病真正发作……
见她缓缓垂下头去,肖翼心如刀搅,方寸顿乱,只失魂地搂着她、一遍一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小瑾……”
为什么会这样,我宁愿替你承受这一切,包括死亡……
“肖将军!小瑾!”
洞外传来的声音将肖翼的魂拉了回来,他忙伸手扬起岸边的衣袍,遮住两人的身体。
“肖将军……”
沈御风惊愕地站在池边,全身滴水,显然也是刚从河里上来的!
见肖翼眼圈微红,小瑾嘴角挂着鲜丝、昏迷不醒,沈御风顿时明白了几分,心跟着跌入深渊……
“相公!相公?”
于秋芬的声音将肖翼拉回现实。
“嗯?哦……”
见丈夫魂不守舍,于秋芬有些疑惑,随即托着手里的官服说道:“快换衣服,否则赶不上午宴了!”
肖翼低着头,配合地脱了常袍、换上官服。
“你的脸色不正常,是不是不舒服?”
给丈夫正衣领的时候,见他脸上潮红,于秋芬不由地担忧,伸手欲探他的额头。
“没事……”肖翼撇开头,避开妻子的手和目光,“我赴宴去了,你好好照顾冰儿。”
说罢,他快步往外走去。
出了肖府,见管家福伯已备了车在那等着。上了车,肖翼探出头来:“福伯,马上就到夫人的生日,你帮我去漱玉庄定一对上好的玉镯!
“是。”
看着主人的马车离开,福伯乐呵呵地想:将军对夫人真是体贴入微!
马车上的肖翼则是另一番心思。甩掉刚才的些许尴尬和愧疚,肖翼认真琢磨起公事来:皇上让他查探的事已有眉目,希望能粉碎西刹国王的阴谋……
皇宫的沐德厅。
若漓率重臣宴请西刹国主、云裳公主、及两位小王子。若涵也参加了。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看到云裳的那一刻,若涵还是怔了半刻!
“已故的云萝公主就是涵王未过门的妻子吧?”
落座后,西刹国主含笑看着若涵。
若涵眼眸溢满哀恸,脸色血色全无。
“正是!”若漓瞅了若涵一眼,岔开话题道,“对了,两位小王子初到异国,可还习惯?”
“不好玩!这里的人都柔弱不济,虚假作态!”大王子瓦西里虎目凛然,一副厌弃的表情。
“我觉得很好呀!这里风景秀丽,百姓文明礼貌,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小王子卓希与哥哥截然相反,一脸天真稚笑。
第13章 沈瑾的反讽
“小孩口无遮拦,还请陛下别介意!”
西刹国主面带笑意,虽是致歉,语气中却全无歉意。
“国主多虑!如饮水者,冷暖自知。我楚蓟到底如何,百姓自有切身体会,岂会在意别人的评论?”若漓笑着举杯,“国主,请!”
更何况,童言无忌!
沈瑾看着两位王子,暗自品度:真是人如其名,‘瓦西里’的本义是‘统治者’,而‘卓希’的意思则是‘生命’。这兄弟俩一个野蛮霸气、一个仁厚重情,性情截然不同!
西刹国主端起酒樽一饮而尽,然后说道:“听说陛下与娘娘有一对龙凤双生子,为何不见露面?”
“他们年纪尚幼,恐失了礼仪,是以不便见客。”
若漓虽不豫,仍是平静地答道。
“据说小皇子、小公主长得冰魂玉骨、聪明伶俐,能否让本王一见?”
西刹国主仍不肯罢休。
从西刹国主故意搅乱若涵的情绪开始,沈瑾便有些不悦,此刻见他坚持要见自己的子女,轻笑了一声说道:“贵国大王子已十岁有余,尚且口无遮拦、有失体统。小皇子、小公主不足四岁,更恐贻笑大方!还是不见为妙!况且,倘若冲撞了国主,岂不失了待客之道?!”
西刹国主脸色微变,目光如炬地盯了沈瑾半刻,见她也直直地看着自己,丝毫不闪避,心里暗自称奇:都说我目光凌厉吓人,平素没几个人敢看我的眼睛,更何况对视这么久?这女人果然不简单!
他凝目寻思片刻,心里突然冷笑了一下,面上仍是笑着:“呵呵,娘娘真是伶牙俐齿!娘娘难以再生育,是以视两个孩子如宝似玉,本王也理解。只是,本王远道而来,难道连这点愿望都不能满足?”
沈瑾尴尬而恼怒,桌子底下的手更是颤抖不已!简直是岂有此理,居然在大庭广众,而且是这样正式的场合提这个话题!
若漓更是气愤不已,私下握住妻子的手,冷笑地看着西刹国主:“国主未免强人所难!我楚蓟的皇子、公主,难道连要见谁、不想见谁的自主权都没有吗?至于朕的皇后能否再育,更不是国主一个爷们该过问的!真看不出来,原来国主还是八卦长舌之辈,居然连这等私事都打听得一清二楚。”
西刹国主面上一僵,又不便发作。此时,沈瑾已定下神来,笑着接过丈夫的说:“皇上有所不知,这叫有其子、必有其父!儿子口出狂言、粗鲁不堪,当父亲的自然更胜一筹了!”
无视西刹国主如刺的目光,沈瑾故作思考状,接着又道:“对了,这叫什么来着?遗传!”
若漓忍住笑,接道:“不对呀!遗传都是父传子,怎么国主和瓦西里王子正好反过来了?”
众臣原本很是捏了把汗,如今见皇上、娘娘一唱一和地调侃西刹国主,心里的酣畅自不必说!唯一的不爽是,明明想爆笑,却只得强忍着!
“或许,西刹皇室的人种比较特别,子传父也不足为奇!”
沈瑾盯着西刹国主,含笑说道。心里暗恨:哼,既然你无理在先,就别怪我不客气,以后有你受的!
西刹国主本想借机让沈瑾难堪,没想到反倒被对方羞辱了一番!由于是自己无理在先,又是在楚蓟国境,只好自咽苦果,干笑着说道:“陛下、娘娘真是幽默!”
沈瑾却不肯罢休,幽幽一笑说道:“国主见笑了!本宫最喜欢两句话,一是诗经里的‘投我以桃,报之以李’;二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失礼之处,还望国主别放在心上!”
不等西刹国主答话,她故意盯着西刹国主的肚子,灿烂笑道:“不过,西刹国主如此大~肚,料想不会跟我一介妇人之辈计较。国主,是吧?”
那西刹国主已三十好几,又酷爱啤酒,是以大腹便便。
沈瑾如此声色并茂,众人岂会听不出其中的讽刺?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青烟和若轩居然同时笑得喷酒,惹得群臣再也憋不住,都禁不住大笑起来!
西刹国主心里极度憋气,却又不得发作,只见他的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最后涨得通红!
沈瑾悠然自得地品着茶,含笑盯着西刹国主,心里无比解气:论军事国力,如今的西刹根本不敢跟楚蓟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