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济里奥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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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济里奥表兄-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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响了,肯定是她!
若热正要站起来,说:
“肯定是那位女主人。噢,我去说她两句……”
他站在桌子旁边,慢慢地摆弄着牙签。
露依莎也颤抖着站起来:
“我去说她……”
若热拉住她的胳膊,心平气和地说:
“不!等她过来。让我来对付她!……”
露依莎重新坐到椅子上,脸色煞白。
走廊里传来儒莉安娜的脚步声。若热仍然若无其事地摆弄着牙签。
露依莎转过脸望着他,拍拍手,着急地说:
“千万别训斥她!……”
他吃惊地盯着她问:
“为什么?”
这时,儒莉安娜挑开了门帘。
“这叫什么事?什么都没收拾就走了?”露依莎马上站起来说。
儒莉安娜笑眯眯地走进来,看到这个阵式,惊呆了,像个石头人似地站在门口,那张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再也不能这么干了,听见了吗?你的义务是上午必须呆在家里……”然而,儒莉安娜在盯着她,那可怕的眼神使她不能再说下去。她用发抖的手拿起茶壶说:“去给茶壶里加上水,去吧!”
儒莉安娜却一动不动。
“没有听见吗?”若热猛地大吼一声,一拳头打在桌子上,震得餐具摇摇晃晃。
“若热!”露依莎叫着,抓住他的胳膊。
儒莉安娜逃离了餐厅。
“马上就给我滚出去!”若热大声喊,“给她结帐,让她滚!噢,我受够了!多一天也受不了!要是再让我看见,我一定打碎她的骨头!终于到头了!该我出这口气了!”
他极度气愤,拿出外衣,出门之前又回到餐厅:
“让她今天就走,听见了吗?多一个小时也不行!15天了,气死我了。让她滚出去!”
露依莎回到房间,几乎支撑不住。完了!她完了!各种极端的、冲动的想法像暴风中的一堆干树叶在头脑中旋转:晚上逃出去,投河自杀;后悔没有答应卡斯特罗……突然又想象着若热打开了儒莉安娜交给他的信,读起来:“我亲爱的巴济里奥!”一阵恐惧涌上心头,她的灵魂瘫软了。她赶紧来到儒莉安娜的房间,想请求她原谅,请她留下,继续任意折磨她!那么若热呢?就对他说儒莉安娜痛哭流涕,跪下求饶!骗他,一再吻他……他毕竟还年青、漂亮、热情——会说服他的!
儒莉安娜不在房间,到厨房去了,正坐在那儿,眼睛里闪着火花,双臂在胸前交叉,在默默地生气。一看见露依莎,她猛地站起来,举着拳头吼叫:
“你听着,这是你头一次像今天这样对我说话,从今以后,这个家非毁了不可!”
“闭嘴,混帐东西!”露依莎喊道。
“你要让我闭嘴,你这个婊……!”儒莉安娜说出了这个词。
若安娜跑过来,狠狠地朝她下巴打了一巴掌,打得她哼哼着跪在地上。
“你这个女人!”露依莎叫着扑向著安娜,紧紧抓住她的胳膊。
儒莉安娜吓得魂不附体,逃了出去。
“若安娜!你这个女人!太倒霉,太出丑了!”露依莎双手抱着脑袋嚷着。
“我非揍死她不可!”姑娘牙关紧咬,瞪着眼睛,“我非揍死她不可!”
露依莎机械地围着桌子转着,脸色白得像石灰,哆哆嗦嗦地重复着说:
“你这个女人干的这算什么事呀!这算什么事呀!”
若安娜怒火未消,满脸通红,激动地收拾着锅具。
“她要再给我说一句,我就接死她。这个醉鬼!非揍死她不可!”
露依莎回到房间,在走廊里碰上了儒莉安娜,只见她戴上了假发,脸上红红的指印很是吓人。
“要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不滚蛋,”她嚷道,“那么我就站在下面的台阶上。等你男人回来的时候,我就把一切都拿给他看!……”
“那你就拿出来吧,随你的便!”露依莎说完,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走了过去。
巨大的仇恨和绝望使她如此果断。还不如这样一劳永逸!……
她心头仿佛感觉到一阵痛苦的轻松,看到了长期以来所受苦难的尽头。已经持续几个月的时间。她回忆起所做的一切,所忍受的一切,还有自己干的无耻勾当以及遭到的侮辱,突然产生一股对自己的仇恨和对生活的厌恶。仿佛是这一切拈污了她,把她踩在了脚下;她没有任何自尊,也没有纯洁的感情;她的一切,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都仿佛已变得污秽不堪,像一块被众人在烂泥里踩过的破布。不值得再为这卑鄙生命挣扎。修道院可以洗涤罪恶,死亡更能净化灵魂……——他在哪里,那个使她遭到不幸的男人在哪里?在巴黎,又在捋着唇髭高谈阔论,或者骑着骏马玩乐,或者在跟别的女人厮混!而她却在愚蠢地等待着死亡!给他写了信,向他求救,而他居然只字不回,认为她不值区区一张邮票钱!在那特拉·波沃拉郊游时,他在车上说什么“把整个生命献给你,永远在她的裙影下生活”。无耻!或许那时口袋里已经装着船票了。而她却高高兴兴地去了,摘下胸罩,献出漂亮的胸脯——就这样,完了!当然也经过痛苦的时刻,她哭过,伤心过。啊,不!并不完全这样。他像一只漂亮的动物,给了她快感,是的,给了她所需要的一切。然而,当她变成了需要安慰的可怜虫,只是需要几百个米尔瑞斯的时候,于是,再见,我要上船走了!——啊,多么愚蠢的生活!幸亏他离开了她!
她走过去,靠在窗台上。天空蔚蓝,空气温馨。太阳把金灿灿的光芒撒在白色的墙壁和路面上。像往常一样,保罗穿着拖鞋在烟店门口晒太阳。面对冬天的美好的天气,她更加忧伤。在这风和日丽的上午,人人兴高采烈,只有她遭受煎熬,她太可怜了!她眼含着泪水,注视着远方,好像沉浸在某种思念中……突然,她看见儒莉安娜穿过街道,在拐弯处消失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出现了,身后跟着一个背条口袋步履沉重的高乔人老汉。
“她要走!”露依莎心里想。“让人把大木箱搬出去!以后呢?把信寄给若热,或者亲自在门口交给他!天哪!”她仿佛看见若热铁青着脸,手里拿着信走进卧室!……
一阵恐惧:她不愿意失去丈夫,她的若热,她的爱情,她的家,她的男人!女人对孤身的厌恶控制了她的整个身心:才25岁,就要去在修道院里凋谢!不行!活见鬼!
她直接来到儒莉安娜的房间。
“来看看我都带走什么吗?”对方马上怒气冲冲地喊道。
床上摊着内衣,地上摆着用旧报纸包着的靴子。
“这里还有我的4件衬衣、两条短裤、3双袜子、6个衣袖套泡在盆里。单子就在那儿。你给我结帐吧!
“喂,儒莉安娜,你不要走。”她说不下去了,眼泪夺眶而出。
儒莉安娜手里拿着一只靴子,得意洋洋地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下:
“要是把那个不要脸的轰走,这事就算完了!”她敲着鞋底,尖声说,“一切和以前一样,平安无事!”
她眼神中露出了喜悦的光芒。报仇!现在该她流眼泪了!轰走她!而她自己的舒适也不会丢!
“就是要把那疯女人赶出去!赶出去!”
露依莎缩着肩膀,慢慢朝厨房走去;楼梯仿佛变得又大又长。她坐在一张圆凳上,擦着眼泪说:
“若安娜,你过来,听我说。你不能在这个家继续干下去了……”
姑娘惊讶地看着她。
“儒莉安娜是一时冲动才说的……刚才她哭了,也后悔了。再说她是最老的佣人。先生很敬重她……”
“这么说夫人你要赶我走?夫人你要赶我走?”
露依莎难为情地低声说:
“她一时糊涂,已经请求原谅。
“我可是为了保护夫人!”女人挥动双臂,痛苦地反驳。
露依莎感到恼火,不耐烦地说:
“好了,若安娜,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我是这个家的主人……我去给你结帐。”
“瞧我得到的报答吧!”若安娜气急败坏地喊。她跺着脚,口气坚决地说“好吧,先生会说话的!我把一切告诉先生!我必须把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先生!夫人你做得不对!
露依莎傻呆呆地看着她。现在轮到她了!横祸又该从这个姑娘、这个得理不饶人的姑娘身上引出来!太过分了!无法形容的恐惧涌上心头,她仿佛受到良知的震撼,张开双手捂住太阳穴。
“作孽呀!罪有应得呀!上帝呀!”
猛然间,她仿佛神经失常一样,紧紧抓住若安娜的双臂,把嘴凑在她的脸上说:
“若安娜,你走吧,看在上帝份上!”
姑娘吓呆了,尖声哭起来。
“我走就是了,夫人!……我走,夫人!
“就这样,若安娜,就这样吧。我会给你一些东西。你知道的……别哭……你等着……”她赶紧跑回房间,取出抽屉里存下的两个英磅,塞在姑娘手里,低声说道:
“去做点衣服,明天我让人给你把大木箱送去。”
“好,夫人。”姑娘伤心地抽泣着重复说,“好,尊敬的夫人!”
露依莎随后回到她的房间,倒在长沙发上,放声大哭,恨不得立刻死去,请求上帝怜悯她!
然而儒莉安娜刺耳的声音又突然在门口响起来:
“到底怎么办?”
“若安娜走。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她马上走!”对方毫不留情地回答,“晚饭由我来做!从今天开始就这样!”
怒火烧干了露依莎的眼泪。
“现在,夫人你听着!”
儒莉安娜的声音大蛮横了以至露依莎像受了伤一样猛然站起来。
而儒莉安娜还是趾高气扬地竖着手指威胁说。
“夫人你可得老实一点,不然我就给你唱出好戏!……”
说着转过身去,咯噎咯噎地走了。
露依莎朝四周看了看,仿佛房间遭了雷劈。然而,一切都一动不动,完好无缺;连窗帘的折皱也没有一点变化,梳妆台上那两个瓷制牧师像依然神气活现地笑着。
她猛地扯下室内便袍,穿上一件连衣裙,没有结好背心钮扣便在外面穿上件冬天的宽大外衣,把帽子扣在蓬散着头发的脑袋上,几乎飞跑着来到街上,差一点被裙摆绊倒。
保拉跳到街当中,在后面跟着她:看见她在塞巴斯蒂昂家门口停住了,就赶紧回来告诉烟草店老板娘:
“工程师家出事了!”
他站在门口,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打开的窗户。窗帷落下来了,折皱纹丝不动。
“塞巴斯蒂昂先生在吗?”露依莎见满脸雀斑的姑娘跑过来开门,问道。
说着,她来到走廊里。
“在客厅里。”姑娘说。
露依莎走上去,感到有人在弹钢琴。她猛地推开门,跑到他跟前,两只手紧紧捂着胸脯,用焦急的语调小声说:
“塞巴斯蒂昂,我给一个男人写过一封信,信让儒莉安娜偷了。我完了!”
塞巴斯蒂昂慢慢站起身来,显得非常吃惊,脸色惨白。他看到露依莎面上有污痕,歪戴着帽子,目光焦急,说: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给表兄写了封信,”她说,眼睛急切地盯着塞巴斯蒂昂,“那女人把信偷走了……我完了!”
她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眼睛闭上了。
塞巴斯蒂昂赶紧扶住她,发现她处于半昏厥状态,就把她放在杏黄色沙发上。他自己站在旁边,脸色比露依莎更白,两只手插在蓝上衣口袋里,一动不动,不知所措。
突然,他跑出去,拿回一杯水,胡乱在她脸上洒了一些。她睁开眼睛,两只手胡乱在四周摸索,恐惧地盯着他,又倒在沙发扶手上,双手捂住脸,歇斯底里地哭起来。
她的帽子掉到了地上。塞巴斯蒂昂拾起来,轻轻掸了掸帽花上的尘土,小心翼翼地放到花盆架上,随后跟着脚尖来到露依莎身旁,伏下身子:
“是这样,是这样。”他嘟囔了一声,用像风中的树叶一样颤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胳膊。
他想给她口水喝,让她镇定下来,她用手推开了,慢慢在沙发上坐起来,擦擦眼睛,不停地抽咽。
“请原谅,塞巴斯蒂昂,请原谅。”她说。随后喝了口水,双手放在胸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泪珠一个接一个地从眼里滚出来。
塞巴斯蒂昂走过去关上门,轻轻走到她身边,非常亲切地说:
“可是,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他,眼睛里闪着热切的光芒。过了一会儿,重新又抱住头,低声下气地说。
“一场灾难呀,塞巴斯蒂昂,耻辱呀!”
“不要着急,不要着急。”
说着,坐到她身边,声音很低,但语气庄重:
“我能做到的一切,需要做的一切,你都可以相信我。”
“啊,塞巴斯蒂昂!……”一阵感激之情涌上心头,“请你相信,我一直在遭受惩罚!我受了多大的罪呀,塞巴斯蒂昂!”
她盯着地板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用力抓住塞巴斯蒂昂的胳膊,话语像激流冲垮了堤坝,汹涌奔泻出来。
“她拿走了我的信,不知道是怎么拿的,反正是由于我粗心!开始,她要我给他6百米尔瑞斯,后来开始折磨我……我不得不给她裙子,衣服,什么都得给,替她换了卧室,她用我的床单,那些最好的床单,成了家里的女主人。在家里,干活的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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