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那条项链是代代相传的传家宝?他必须调查清楚。
他在索引卡片上寻找陈列架的编号,然后向资料库的那个区域走去。朦胧的光线使他心情沮丧,室内的尘埃使他头晕目眩。但他并不在乎所处的这种环境条件,只是担心不得不在暗淡的光线下眯起眼睛看小字。
说来奇怪,他竟毫不费力地找到了那篇报告,报告看上去略显陈旧而破损。他打开狩猎员的报告,逐字逐句地阅读全文,试图理解其中的含义,了解报告提供的信息。
然而他无法相信他读到的内容。
报告谈到了一位吸血鬼猎人遭遇一个离奇的吸血鬼的过程,那个吸血鬼似乎有不同于其他吸血鬼的强大力量。拉恩的目光游弋在报告的文字之间,但他又希望报告的内容是不真实的,文字的记录是错误的。因为报告对那个吸血鬼的描述与艾丽斯的情况完全吻合,她颈间悬挂的垂饰品,她的美貌以及她玩弄受害者的方式。
她也是那样对待他的吧?先让他去寻找另一个吸血鬼,然后趁机亲吻他?
他把报告胡乱地塞回到陈列架上,也不管有没有放对地方。然后快速走到橱柜旁,把索引卡片放回原处。他现在几乎不知道该怎么想了。他始终是个白痴,或者所有这一切纯属巧合。
“哦,不,你是个货真价实的白痴。”他大声地对自己说。这件事也可能是某种巧合。
欧曼蒂丝正坐在拉恩的公寓房里,她感到非常痛苦。她以前亲近拉恩,是想利用他打入灭妖会。她曾经跟艾西特蒂打赌。当初艾西特蒂参加灭妖会是觉得好玩,为了逗乐。现在她自己也要加入,要和艾西特蒂为伍。但是,说到加入,她不能因此而伤害拉恩。她看到过他的疤痕,阅读过他的心灵,目睹了他与孟斐斯之间发生的事,所以她对自己说:不,她不能利用他进入灭妖会。
为什么不能呢?
他与常人有些不同。一方面,他明显是人;另一方面,他又具有吸血鬼的某些特征。这种情况似乎是不可能的,但在他身上两者居然融为一体。欧曼蒂丝参加灭妖会既神秘,又带有异类的色彩,她着手这项工作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她在门卫老人的小屋里见到他时,工作正在顺利进行中,然而她却情不自禁地吻了他。真是离奇古怪,令人不可思议。而且自从伊西塔以来,她只在乎艾西特蒂和伊莉娜,并没有关心过其他任何人。她准备等他回来,和他谈谈。
拉恩回到公寓房时,知道有人在他的房间里。那些人也没有打算掩盖这一明显的事实。门开了一条缝,拧坏了的门把手斜挂在门上,显然是破门而入。哪个吸血鬼会做出那样趾高气扬又愚蠢透顶的举止呢?
可能是艾丽斯?
他取出衬衣里的十字架,把它放到胸前。卷起袖子,拿出了木桩。然后慢慢地推开门,准备猎杀。
卧室里空空荡荡,连人影也没有,不过他仍缓步而行。他虽然看不见谁,但能感觉到有人。他向前走了几步,背后的门猛地关上了,灯光也熄灭了。他转过身,“谁……”
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别出声,拉恩。”
难道是艾丽斯?只能是她了。
“别出声,听着,”她又说道,放开了他,“我告诉你的,并不是我的真实身份。”
“我也猜到了。”拉恩答道。他从头到脚地打量了她一番,“你告诉我的,肯定不是你的真实身份。”
“情况比你能意识到的要复杂得多。”灯又亮了,拉恩看着眼前的女孩,她只比他小了几岁。他二十二岁,她看起来只有十九岁。但他现在得到的印象是,她远不止那个年纪,怎么以前就没有看出来呢?她的容貌和言行举止都在大声地告诉他,她是吸血鬼。
他朝她走去,把她的头发揽到她的肩后。她就把头侧向一边,以便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的脖子和完好无损的肌肤。
“没有毒牙的印记。”他说。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耍弄他。
“是啊。”她从容地答道。
“那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叫欧曼蒂丝。”她往前走了一步,他却大大地后退了一步。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他怒吼道,“你玩够了,要杀我了?”
欧曼蒂丝眯起了眼睛,“那你知道我是谁了?”
“我生性愚钝,但迟早会把极其明显的事实搞清楚的。”
欧曼蒂丝向后退了几步,“我知道无法使你相信我想说的话,但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你想干吗?”
欧曼蒂丝转过身,走到他面前。“我……”她犹豫地说。她的眼神稍微有点恍惚,但她在看什么还是显而易见的。
拉恩突然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了。他咒骂自己竟会如此愚蠢。
欧曼蒂丝。
他感到自己的脖子被她咬破了,但她一滴血都没有吸,就又立即跳了回去,喘着粗气,绊倒在地上。
他没有理睬她。脖子隐隐作痛,伤口慢慢地滴着温热的血,他用手压着伤口。“你——”他开口说。
“别,”欧曼蒂丝对他说,“别开始没完没了地咒骂我,我感到糟透了。很抱歉,那是意外。”
他不相信她,“是啊,吸血鬼总是不小心地咬了我。”他跌跌撞撞地往后退。突然,站在他面前的已经不是欧曼蒂丝。
而是孟斐斯了。
孟斐斯和拉恩,一句话,令人惊叹。他们总在夜间猎杀吸血鬼,也许在灭妖会的历史上还没有别的猎人能够做到这一点。有的人称赞他们勇敢,但灭妖会的领导人却说他们愚蠢。不过还是允许他们随心所欲地去狩猎,因为他们已经刺杀了很多吸血鬼。孟斐斯和拉恩选择夜间行动,是因为换作白天的话,捕杀就变得太简单了。搜索员在黄昏时分寻找吸血鬼,但不到白天是不会和它们正面作战的。这是常识,也是安全的需要。然而孟斐斯和拉恩却不理那一套。
孟斐斯经常去拉恩的公寓房,而且常常是深更半夜,就是为了告诉他,他找到了他们可以狩猎的吸血鬼。
孟斐斯门都不敲就走进了房间,那时拉恩正懒散地伸着四肢躺在电视机前。“干活了,老规矩。”孟斐斯说。
“别吵。”
“我找到了一个我们能够干掉的吸血鬼,可能有点挑战性。”
听到“挑战性”,拉恩竖起了耳朵。“真的?”他很有兴趣地问,“那个吸血鬼是谁呀?”
“没有名字。难道这种东西也需要名字吗?”孟斐斯问道,“只不过是个老家伙,差不多一百岁了,它一直威胁着人们。是我们最聪明的一位搜索员察觉到的,我们找这个家伙好久了。”孟斐斯双眼闪烁,“现在该猎杀了。”
“听起来很不错啊,”拉恩说,“最后几次捕杀真让人失望。”
孟斐斯笑了,“拉恩,你厌烦啦?好吧,我保证,我让你对这次猎杀永生难忘。”
拉恩锁好房门,带上手机,以便必要时能给总部打电话。他出发前总是这样做的,为的是让头儿知道上哪儿去找他的狩猎员。
“不用了,”孟斐斯对他说,“我们忙着呢!”
拉恩朝他奇怪地看了看,“我们总该像往常那样跟亚历山大打声招呼。”
“快点!”孟斐斯坚持说,随后就走开了。
拉恩跟随孟斐斯来到了一幢老房子。他违背朋友的意愿,偷偷地把他们的去向告诉了灭妖会的现任领袖亚历山大。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孟斐斯要反对他那样做。
拉恩走进老房子后,感到很不对劲。首先,孟斐斯不见了,接着他能够意识到身边有一个吸血鬼,而且这个吸血鬼还故意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孟斐斯?”他不安地叫道。
“在这儿呢。”有个声音传来。
突然有人从背后抓住拉恩,粗暴地拽着他转身,直到他和孟斐斯面对面。“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孟斐斯说,“我是他们中的一分子。”
拉恩感到脖子被它狠狠地咬了一口,随之而来的就是被吸血的剧痛。更为痛苦的是,当孟斐斯吸他血的时候,他俩是志同道合的,思想认识是一致的。假如有谁曾经把孟斐斯变成了吸血鬼,而它出于本性要吃拉恩,也够让人难受的了。不过,孟斐斯一直以来就是个吸血鬼。
他们的友谊始终是个谎言。
拉恩感到很虚弱。孟斐斯抬起头,龇牙咧嘴地朝拉恩笑着。“你们凡人真可怜。那么轻信,那么软弱。”它笑了。“抓你太简单了,比我想象的要简单得多。我还以为你会怀疑,但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让你相信我了,或者让你们那愚蠢的灭妖会相信我了。我的名字听起来就像是吸血鬼,但我甚至都不需要更换名字,不是么?”它笑了,他的声音带着嘲弄,让人毛骨悚然,“我是说,谁会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孟斐斯呢,拉恩?”听上去,它是那么熟悉,那么友好。这让拉恩非常恼火。
拉恩想到了所有用来辱骂、诅咒的词语,只要能想到的,都想到了。当孟斐斯又低下头来的时候,拉恩强迫自己表现得很平静,然而剧痛还是让他心里叫疼。
孟斐斯一接触到拉恩的心灵,它就笑了。“拉恩,我的拉恩,”它愉快而满意地说,“你难道不知道你那种感受方式正是我需要的吗?你们凡人要是稍微迟钝点,那就太逗了。”
拉恩想揍孟斐斯几拳,报复它,可是出手无力,孟斐斯都不回击。渐渐地,拉恩变得虚弱无力,他感到被彻底出卖了。七年前他被带走,离开了自己的生活、母亲、朋友……他再也不信任别人了,直到后来遇见孟斐斯。孟斐斯是经自我训练而成为猎人的,它在去年加入了灭妖会。
现在他后悔了,后悔从前不该信赖别人。
拉恩感到天旋地转。他甚至没有想到灭妖会,也忘了自己曾经向亚历山大汇报过他们的去向。
亚历山大和尼古拉就晚到了差不多一分钟,孟斐斯即将进食完毕。尼古拉那时仍是亚历山大栽培的未来领袖,前一天才第一次见到孟斐斯。她和灭妖会成员的私人接触不多,大多数时间都跟着亚历山大学习。她擅长发现吸血鬼,然而这一非凡的才能在灭妖会里还是个秘密,要等到她领导大家的那一天才会揭晓。她一眼就看出孟斐斯是什么货色了。
他们本来决定那天早晨发动袭击,因为它在白天比较脆弱。当拉恩留言说明他的去向和准备做什么后,亚历山大就立即带着尼古拉出发了。
他们闯进门,分头行动。尼古拉救拉恩,亚历山大对付孟斐斯。
亚历山大趁孟斐斯闭着眼吸血的时候,猛击它的下颚。尼古拉则在他俩打斗的时候抓住拉恩,把他揽在自己的怀里。她用绷带给拉恩包扎伤口,不过她非常担心,怕错过了救治时间。
正在这时,亚历山大被孟斐斯打倒在地,处境困难。他把手伸进衬衣,想拿十字架。孟斐斯急速地抓住他的手,用力钳住。亚历山大痛苦得脸都变形了,孟斐斯趁机紧紧地抓住他的脖子,把他举到空中。亚历山大透不过气来,快要窒息了。
尼古拉一跃而起。拉恩摔在地上,但她无暇顾及。她急忙冲向搏斗中的亚历山大和孟斐斯,一脚踢在孟斐斯的背部。当她旋转身体双膝着地时,看见亚历山大从空中掉下来,摔死了。
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注视着孟斐斯,它似乎对自己的行为非常满意。“哟,可怜的小姑娘,你就一个人啦?”它问道。
尼古拉继续跪在地上,手却伸向背后,去拿夹克衫里的木桩。
“可怜的小姑娘,害怕啦?”孟斐斯甜蜜地问道。
尼古拉假装害怕得直发抖,观察着情形。孟斐斯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可怜的小姑娘……”
“你该死了吧?”她问道。她把木桩刺入它的胸膛,又用肩膀猛推它,把它推倒在地,“是啊,你是该死了。”
孟斐斯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尼古拉低头看他。它痛苦地呻吟着,然后双手放在木桩上,把它拔了出来,折成两半。“你失手了,”它说,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你是个漂亮的小东西,对吧?”它问道。
它以吸血鬼的超人速度迅速移动。在尼古拉还没有来得及挪动脚步前,就已经把亚历山大的脑袋抓在手里了。“不准动。”孟斐斯说。
血从亚历山大的耳朵里一滴滴地流下来,孟斐斯急切地用舌头去舔。尼古拉怒火中烧,愤恨极了。亚历山大已经死了,但孟斐斯以为他活着。她要装得像它一样愚蠢。
“别杀他。”她哀求道,眼里噙着泪水。
他死了。
眼泪是真的。
孟斐斯双手攫住头颅,“把拉恩交给我!”它要求道。
“你要他干吗?”尼古拉问。
她退回到拉恩身边,好不容易扶他坐起来。装作像是要把他交给孟斐斯。事实上,她在搜索拉恩隐藏在身边的武器。
太棒了。她在他的衣袖里摸到了一根木桩,她小心翼翼地把它移到他的身后。
孟斐斯把亚历山大的头抓得更紧了。“快点!”它说。
“给你!”尼古拉大声喊道。她握住木桩的尖端,把它用力扔向孟斐斯,正好击中它的心脏。
它死了,可是它也害死了亚历山大。
尼古拉呜咽啜泣着。为了安慰自己,她把那个肤色黝黑的年轻人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