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闻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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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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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虚词欺近身来,一抓她手腕,如雪山万年寒冰的眼眉盯着阑珊,“这些年除了我没人敢进入,偏就今晚你闯了进去!误入?误入我就可以不罚你?”语罢,他一甩手,阑珊顿时被摔了出去,正摔入满地的碎片中央,阑珊手上、臂上立时见了血。
步虚词甩了袖子背负双手,微仰着头,自语般地道:“今晚去看彤荷,跟她说楼里的荷花开得正好,这才想起前几日画的荷花图,等我取来画卷便发觉有人来过。谁敢这么大胆子闯进彤荷的祭堂?没有人!唯独你……误入……好一个误入……你与彤荷容貌颇似,偏就你闯了进去,可是天意?”
他闭目叹息,“为什么这世间会有两人长相如此相似?那日在林中第一次见到你,我、我以为见到了彤荷……我以为老天把她还给我了!”
他语声已见哽咽,停顿后续道:“所以才会被你刺伤。之后我跟踪你,数度救你。那日在李易舒府上与他斗剑的是我,烧他宅院的也是我,因为他也要插手百医盟的事,可是见你冒死护他,我便罢手,将你们从火海中救出。从九华上将你掳走,是想用你要挟谢斯寒,迫他交出百医盟宁公子与盟主令牌。你不过是暂时有用的人质和工具而已,我本不用留情,但你与彤荷太过相似,我终不忍伤你,不忍见你就此离开。我已失去一个彤荷,不想再失去……”
他呼吸一时艰难,苦涩道:“我常告诉自己,你最多不过是个替身!可是,我却时常分不清,到底是你,还是彤荷。你们二人的身影在我心头交叠重合又分离,我、时常分不清……”
阑珊忍着疼痛,从碎片中爬起身,静静听着他说这些话。他话里有深意,可她不想去深解。她想知道其它的问题:“你与百医盟有什么仇恨?”
“十四年的仇恨!因为内子彤荷……”
阑珊诧异,“怎会与尊夫人有关?”
“十四年前,我与彤荷刚新婚不久,她却突染怪病,整日腹痛。我们四处求医问药,却没有大夫能够诊断的出。最后我辞了渡云楼的职务,带彤荷南下求诊百医盟主宁吴越。当时,他刚登上盟主宝座,为人热忱,答应为我们看诊。以百医盟主之能,必能挽救彤荷,我们便住了下来。谁知第二日,本应允来为彤荷看诊的宁吴越却遣人来说突有要事,看诊须延后。思及在人家地盘,我们又有求于人,我便压下怒火答允等他一日。彤荷腹痛日渐严重,好不容易挨得一日,却仍不见宁吴越踪影。见彤荷如此痛苦,我便去找百医盟主。谁知,哪里都不见他的人。不管怎样对他亲眷友人威逼利诱,他们都道不知。我仍是抱有一线希望,但愿宁吴越能早些出现给彤荷诊病。”
“难道最后宁盟主没有出现?”阑珊猜想多半如此。
“没有出现,他似乎凭空消失了。彤荷……终是熬不住,不久便不堪病痛折磨撒手而去。”步虚词闭上了痛苦的眼,眼睫上跳动着晶莹的光芒。
“宁盟主失踪,必有缘故。”
“彤荷走了,我不能原谅百医盟,但我当时没有大开杀戒,我不想他们死的太痛快!回到塞上,我继任了渡云楼主,七年后,我灭了宁吴越挚友兼百医盟要员郑大夫满门,还将尸体摆成了十四个字:七年前,见死不救;七年后,怨报轮回。我就是要让宁吴越知道七年前的事不算完,在他盟主做得正开心的时候,送他这个礼物,让他终日不得安宁!”
“你何必殃及无辜?你夫人的命是命,百医盟那么些人的命就是草芥了?”阑珊听得有些气愤。
“他们都是帮凶,死不足惜!那次威胁和警告后,宁吴越果然怕了,他派人前来道歉,我全都驱逐了出去,之后他又派刺客来行刺,我照单全收,一个活口也不留!想必之后的七年,他过得缺滋少味吧!他害怕七年后步郑大夫后尘,便早早将儿子宁溪亭送入蜀中。这七年后,也就是彤荷去世十四年后,我将所有报应应验到了百医盟。终于可以让彤荷在九泉下安息了!”
阑珊冷笑,“牺牲了那么些人的性命,只怕你夫人并不能安息吧?”
“所谓安息不安息,不过是生者的寄托!灭了百医盟,终于消了我心头之恨!他们夺走我独一无二的娘子,这便是代价!”
阑珊冷冷道:“你又夺走了多少人独一无二的夫君和娘子?”
步虚词缓缓一笑,“我自然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死后必堕阿鼻地狱,来生也会堕入畜生道,也许永世为畜生吧!”
阑珊见他说着这些话还能如此坦然,不禁侧目,然而心底却有丝痛在纠结生根。步虚词看向她,缓缓走近。阑珊碰到他的目光,不禁心神一凛。

朔云羽檄风满楼

步虚词向她伸出手来,缓下声音道:“让我看看伤口!”阑珊将被割破的左臂半掩身后,推辞道:“不要紧。”步虚词一探手,便将她手臂握住。察看了伤势,他眼底浮过压制的痛楚,转开眼看向阑珊的面庞,阑珊躲闪不及,正撞上他痛惜关怀的眼神。似乎他目光有磁力,阑珊的目光亦被钉住,虽有万般不妥,她却不知为何移不开眼睛。
步虚词伸手贴上她脸颊,细细摩挲,眼神深邃。他俯下身,淡淡香气幽幽升起,他的唇贴上了她如荷的粉唇,轻启她贝齿。舌尖相触的一瞬,阑珊全身如有电流淌过,浑身一颤,虽觉四肢无力,但脑中的念头急转,忙推向他。步虚词反将她推向几案,俯身寻找她的气息。阑珊运力于掌反手击向他,步虚词一拂手便化去她内力。他广袖垂于案上,再度将唇落于她唇间,沉沦于她的气息,呼吸渐转急促。
阑珊如要窒息,一阵阵的抗拒,却招来他更加的肆无忌惮。他温热的手已贴上她内服,她一颗心如要跳出胸膛。急怒攻心,受如此羞辱,她真想狠狠给他一巴掌!奈何双手在他桎梏下,一动也不能动。
大不了同归于尽!阑珊一咬他的舌,终于迫得他收手。他目光在一寸高处俯视着她,阑珊委屈而愤怒的目光与他对视。顺着她鬓边滑下的泪水,一点点浇灭了他眼中的火焰……
他抽回衣袖,松开了她。“啪”,她一掌终于落到了他脸上。
“能消你的气么?”恢复了平静的目光,他问。
阑珊愈想愈气,泪水翻涌,数度哽噎。捡起地上的外衣,她颤抖着手几次三番都没能穿上。这时,门呼的被推开,一人匆忙闯入。步虚词霍然转身,一甩袖,来人被袖风震了出去,大门砰的关上。步虚词怒喝:“放肆!”
“楼……楼主,属下知罪!可是十寨、十寨余下的四寨全亡于与冷月庄之战!”
步虚词回身盯了一眼阑珊,全无方才的柔情,他愤怒而狠厉的眼使满厅如降下一场冰霜。
拉开了大门,他迈步出去,径向白楼,并快速吩咐道:“召集十长老白楼议事,三十六路统领楼前待命!”
渡云楼进入警戒状态,各处守卫增多,数套防御阵法被启动,阴阳五行暗自运转。白楼整宵灯火通明,人众进进出出甚是匆忙。就连单凌波也不再在摘星楼拉弓引弦了,日夜在白楼里,不眠不休。
即便如此,渡云楼的前方防线仍然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层层溃败,阵亡人数在与日俱增,谍报急传,战况惨烈而对己方不利。冷月庄以神速之势将战线往北推移,一步步接近塞上的核心——渡云楼!
冷月庄以整个玄武部投入战斗,猛攻渡云楼南部防线,一层层防护被破除,渡云楼主步虚词脸上一天天阴冷。数夜不曾合眼,他在白楼机务处与众长老商讨对策,修改战路阵法调兵遣将,竭力抵抗冷月庄的攻势。
塞上渡云楼数十年来不干预中原武林,自居边塞,号令北方,与中原虽对峙,却互不相扰,维持着均势。如今却与中原冷月庄为敌,陷入劣势,危机重重,习惯于统辖号令塞上的众长老个个坐卧不安忧心忡忡。
于长老咳嗽一声,苍老的声音道:“楼主,此战因何而起?老朽可否说是因楼主轻视冷月庄,掳来冷月庄沉香阁主,致使冷月庄与渡云楼为敌?”颇有些威望的于长老率先点破此节,其余长老纷纷议论开来。
步虚词看向他道:“于长老,当日我回楼里,长老便担忧过此事,可我是怎么跟长老说的?”
于长老道:“楼主说是用那阁主要挟冷月庄交出百医盟宁公子与令牌,使百医盟要么永久消亡,要么在我们控制之下重新建立。可是,楼主,冷月庄显然没有受我们要挟。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攻破我们渡云楼!楼主的计划显然没有起到作用,楼主着实高估了那沉香阁主的作用!”
步虚词继而道:“长老是否也高估了那沉香阁主呢?既然长老已承认她不起作用,那认为我把她掳到塞上引来了冷月庄的强攻,有道理么?”
于长老愣了一会儿,道:“那沉香阁主要挟不了冷月庄,不等于掳来她激怒不了冷月庄!堂堂西塞山冷月庄身居要职的沉香阁主被人掳走,他们能不雪耻么?”
步虚词道:“以雪耻为名攻我渡云楼,长老岂可只流于表面?野心昭著如冷月庄者,岂能容忍我渡云楼在塞上称王?与我们为敌是早晚的事!”
同样年长的霍长老起身道:“楼主,那谢斯寒曾羞辱我们南派的统领,以肉身带来他的拜帖,上面写的是楼主灭亡百医盟,他冷月庄欲与百医盟沉冤。此事又当如何看?”
步虚词道:“霍长老是想说步某不顾诸位的反对刚愎自用灭了百医盟,致使冷月庄为百医盟报仇雪恨,招致了这场战争?霍长老此说与于长老等同,认为此战的原因不是百医盟就是一女子。试问,他冷月庄当真愿意为别派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发起一场塞上战争?各位还真是抬举了他冷月庄!谢斯寒在拜帖上的三问看似铿锵正气,如此堂皇的手段真的就蒙蔽了诸位的眼?谢斯寒是何等野心的人?顺他者昌,逆他者亡!以百医盟为借口,堂而皇之的干涉塞上,这一点诸位还看不清么?”
单凌波对诸位长老笑道:“各位长老,都这个时侯了,再说前因后果有什么用?况且各位都将责任归咎于楼主,可楼主是我们渡云楼的首领,他怎会有错?与其在这里舌战,不如想些扭转战局的措施。”
她的话里时常带些针对步虚词的暗刺,步虚词早已习惯,过滤一些激发矛盾的话语,她毕竟是二楼主。步虚词看向她问道:“莫非二楼主有办法了?”
“若是为渡云楼的安危着想,怎会想不到?这办法或许可测试一下那沉香阁主的价值,同时也验证一下楼主与众长老的说法。”
步虚词收缩了瞳孔,冷眼盯着她。他知道她想干什么!
数位长老迫不及待道:“二楼主请讲!”
单凌波看了眼对她冷眼相向的步虚词,不在意的笑了笑,“简单得很,将那什么沉香阁主送到前线去,要挟一下冷月庄,必要的话还给他们。反正那女人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大的价值,倒不妨一试。即使起不了多大作用,我们也可制造无奈之中献出人质的虚弱假象趁他们犹豫分心的时机采取突袭。”
听完她绘声绘色的计谋,长老们频频捻须点头。
步虚词却是冷然不语。
栖风楼夜风鼓荡,天幕寥落的数颗星惧冷般的藏起半个身子。
单凌波带着几位长老站到了阑珊面前,阑珊看他们脸色便知来者不善,渡云楼与冷月庄的战况,她已有所听闻,莫非他们是来泄愤的?她却是面无惧色,整理了衣衫,独自在桌边品着茶。
“姑娘好生悠闲,想不想见见你们庄主?”单凌波轻声笑道。
阑珊将目光从青茗里抬起,揣度地看向她。
单凌波一招手,身后走出几名护卫,手持麻绳,不善的审视着阑珊。阿织突然闪身护到阑珊跟前,怯声道:“二楼主,不可!”单凌波一掌甩到阿织脸上,喝道:“吃里爬外的东西!想眼睁睁看着渡云楼灭亡?”阿织眼里含泪,却倔强的不肯让开。单凌波大怒,扬手又是一巴掌,阿织闭了眼准备受着。“啪”的一声,却是阑珊抬手格开了落向阿织的手掌。
单凌波冷笑,手掌在空中一个转势蓦然击向阑珊胸口,阑珊左手以拳相抵。一击不中,单凌波变掌,刀锋般扫向阑珊面门。阑珊仰头避过,右手截她肘上曲池穴,不及相触,单凌波避险收掌,变掌为勾,拿向阑珊腕骨。阑珊反手滑开,出指压向她掌上鱼际、劳宫、少府三处穴位。单凌波屏气收掌,阑珊推指逼上,终于摁上她三穴,单凌波只觉掌心一麻,手臂酸软,急退出战圈。
单凌波愈怒,下令护卫绑人。阑珊寡不敌众,绳索被套上。护卫拉紧了粗绳,挽住了绳头,阑珊被踉跄的拉动。
“砰”的一声,门被震开。步虚词站在门前,阴沉着脸,“都给我滚出去!”单凌波站在一旁,看也不看步虚词。几位长老也没有放人的意思,护卫还握着绳头。
步虚词一拍门框,门洞轰然塌陷一块,石块滚落,灰尘簌簌。“滚!”
众人胆怯的匆忙退出,单凌波最后一个走出来,经过步虚词身边时丢了一句话:“你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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