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闻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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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上闻笛- 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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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离了谢斯寒的阑珊,在旁人眼里又是怎样的地位?
苍龙部统领可以无视她人质的处境,那一剑挥出,是他尽职,他对谢斯寒负责,可不对她阑珊负责。
她的蠢或许就在她不去计较这些,不去思考太多的问题,也蠢在她此刻什么都不愿去想,只专注于给面前这人疗伤。是敌是友,她不愿再纠缠这一问题。救人,是她最不会犹豫的活儿。
她手指搭在他脉搏上有一段时间了,他的脉象越来越让她惊奇,紊乱的搏动时强时弱时快时慢似有似无。阑珊以手心抵住他心脏处,这颗塞上之王的心脏究竟是在怎样的搏动?
一直闭着的双眼睁开了,生气重新回归,他看着几乎拥住他的阑珊,静静的看着。阑珊对上了他大睁的眼睛,好生奇怪,哪里不对呢?
是了,她从没有离他这么近的,因近距离而放大的眼眸她还没有适应。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又看到了近处他的眼睛,阑珊脸上微热,放开了手,迅速远离了些。步虚词睁开眼睛后就不是那个孱弱的弃儿了,没有阑珊的扶持,他也能够坐稳。
一句话也没说,他开始自行打坐疗伤。
四周,傍晚的宁静渐渐变了,诡谲的气息,将他们包围。
步虚词霍然睁眼,倏然起身。
幢幢人影从暮色里走出,杀气布成了一张网,渐次逼近。
步虚词上前几步,握紧了绯色的剑。这些人始终是不肯罢休,那么他只有奉陪到底了!
阑珊快步到他前方,一把扯下了项中佩戴的紫色刻牌,当空一举,天际的余光一接触,紫牌霎时四散出光芒,映亮了天空。阑珊处在光芒的中心,紫光照亮了她的脸庞,竟是较平昔秀美,透出不属凡间的神圣风采。
“我阑珊以沉香阁传世七百年的阁主紫晶牌命令苍龙部,都给我退下!”她语调庄严,不容抗拒,果决的眸子盯住了前方某处。
在她一声厉喝后,天空之下皆是寂静,包围的杀气也瞬间消散。冷月庄沉香阁虽不掌实权,但却是东晋时冷月庄开创后首批创建的元老机署之一,密藏天下要籍的神圣所在,无论是学术还是武术,沉香阁绝对是天下所崇的权威。
那块手掌般大小的紫晶显示了沉香阁的尊贵,它的威慑,不是源于某个人,而是沉香阁七百年的历史沧桑的尊贵和威慑。所以,苍龙部不得不听令。这块紫晶牌,即使是冷月庄主见到了,也不得不敛几分煞气。
终于,四周彻底的平静下来,步虚词跌落了手里的剑,人也随即倒下。提着的劲儿一旦松懈下来,人的意志也就溃散了。

云下秦州万里遥

“西湖,不用去了。”
阑珊看着地下,小声说道。
那个一刻前倒下一刻后又醒来的人此时正背靠着一株槐树静坐,他眼眸半睁半闭,左手撑在沾染露水的草地上,负伤的右臂支在膝上,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阑珊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自己说话,但她忍不住,所以还是全部都说出来。“往西湖的路上不可再行,因为……这一路都有阻截……”她还在絮絮坦白承认,这都是自己的一个计谋,意在引他入瓮。突然她听见了均匀的呼吸声,抬眼一瞧,步虚词——竟然睡着了!
这个时侯,他居然能够安心入睡!是他太自信还是、还是……对她的信任?
阑珊吃惊的端详着这个人,这个人就不担心苍龙部三度来袭?就不担心她对他不善?他真是,越来越像个谜了。
阑珊从马腹的革囊中取出衣物给他盖上,自己也坐靠着槐树在夜中歇息。
……
阳光带着槐花香从叶片间漏下,倾了满地。阑珊发间、额上、衣上皆覆上了白色的小花,整个人似乎都浸润在了槐香之中。温暖而清凉的香气将她从睡眠中唤起,她看了看头顶的枝叶,然后侧头看向身旁,发上的槐花随着这一动作而擦过她睫毛飘落。
没人!身旁没人!步虚词呢?
她眸子一转,忽而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正是她昨晚盖上步虚词的衣物。一束阳光正投下,她瞧着地上的光斑出神。
“光影里能结出食物来么?”熟悉的笑谑来自不远处的前方,声音里是久不闻的轻松和嘲弄。
阑珊抬起似乎刚睡醒的眼,看过去。步虚词走了过来,将衣服前摆松了开来,里面竟然装了一衣襟精神抖擞的小果实。仔细一看,都是成熟了的黄色杏子。步虚词蕴了笑意的眸透出几分得意,“我去找食物,没想到找到了一片杏林,可以大快朵颐了!”说着他便拿起一个吃了起来,咬的汁水流到了手指上。阑珊哑然失笑,也拿了一个吃,酸酸的风味极佳,吃完一个又从他衣摆做成的布兜里取出一个。步虚词吃得一手的汁水,阑珊掏出一方手帕扔给他,“你是没吃过杏儿还是以为我在跟你抢?”
“很久没吃过了,况且,这里的杏儿格外好吃!”步虚词认真地回答,看了阑珊一眼,“你不跟我抢,我也不跟你抢,可你不也吃得这样……”说着他用袖子擦去阑珊颊上溅的汁水。阑珊笑了笑,“看你吃得狼吞虎咽,害我也学你了!”
衣摆做的布兜里的杏儿越来越少,最后剩下一个。两人的手同时伸到了那仅存的一个果子上一寸的空间,也同时停住了。二人不禁一个对视,眼神里都有试探:你吃还是我吃?
这确实是个问题,面对着如此可口的果子。
步虚词一挑眉,“不如这样,我们去那杏林吃个够吧?”
阑珊摇头,“我们已经白吃了人家这么多,不能再去偷摘了!”
步虚词皱眉,“那、好吧!”
一皱眉间,果然就计上心头了,“哎呀,这么容易的事!”步虚词两手捏住了最后的果子,一掰,分两半。“这么好解决的事嘛!”
阑珊吃着最后的半个杏儿,瞟了他一眼,心里想着,“你堂堂渡云楼主还需要用这个法子么?就不能大方的将最后的杏儿让出去?还一人一半!”
各自吃完,肚子也饱了。步虚词拉着阑珊上路,阑珊站定了不动。她郑重道:“步虚词,这一路都是你绑架我,我简直成了你的人质!虽然你救过我,可是,我也救过你,我们可否算是两清了?从此各走各的?”
步虚词半眯着眼看她,“你也知道你是我的人质,我岂会轻易放你走?”
阑珊有些动怒,“在你受重伤的时候,我若弃你而去,此刻还会有你步虚词么?”
“是了,在我受伤的时候你大可离去嘛,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就没抓住呢?”步虚词叹息一声,似乎在为她惋惜。
阑珊气得有些头晕,愤然甩开了他的手,“是我一片好心用在了豺狼身上!”
“对了,‘豺狼’这词用的相当贴切,许多人都这么形容我!”步虚词一本正经的盯着阑珊,近距离的打量,“可是,你为什么要对我用好心呢?明明是我把你绑架了啊!莫非——你不忍心我死,你不想我死?”
阑珊被他看得汗毛倒竖,后退了一步,恨然瞪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你!”
“是么?你真的想杀我?”步虚词一抬手,点上她穴道,抱了她上马,依然笑着,“只怕你不忍心呢!”
她果然蠢!蠢在不分敌我!
马车,自东南往西北,夜以继日。
车头一片祥云锦带坠系一个银铃,风里云带飘在清脆的铃声中。
马车里备有足够的衣食用品,所择道路尽是少人奇径。
穿山越水,地势渐变,地貌渐异。
不变的唯有天空,云之下,都是江湖。
南国之风吹散了,朔北之风猎猎而来。空气里,沙粒替换了水珠,豪迈驱赶了婉约。
云带银铃所指,便是秦州!
天水。渡云楼。一座楼高百尺的城池。
“二楼主,步楼主回来了!”侍女禀道。
“哦,知道了。”她淡然应了一句,拉紧的弓弦保持着片刻前的姿势。渡云楼摘星楼的最高层,一处宽阔的窗台,她拉弓引弦,对准了高空的飞鸟。塞北的鸟儿已是不俗,能飞上这个高度的更是稀有,足值她屏气瞄准。
“嗖!”羽箭流星般射出,直取目标。
“嘎——”飞鸟一声惨呼,坠了下去。
“中了,中了,二楼主又中了!”近旁侍女拍着手叫着。
一身红装的女子一手持弓一手解散了紧束的头发,如瀑青丝披上肩头,被高楼天风吹得贴上古铜色的脸颊。发丝被吹开后,额上一颗小星便现于人眼中,散发金光的星与鼻脊连成一线。金光与古铜色的肌肤相映生辉,别是一种魅惑。
“二楼主,听说楼主带回了个姑娘。”侍女突然想起。
“哦,知道了。”她抛了弓箭,在近侍捧着的银盆里洗了手,指向高楼外道:“把我射的鸟找回来。”
单凌波走进白楼大厅,就见步虚词在同许辽问话,二人之间的桌上堆满了书册账簿。
“楼主回来了!”单凌波缓缓走近。
许辽一见她,便站了起来,问候道:“二楼主来了?”
单凌波在许辽方才坐过的椅上坐下,抽过桌上一份簿子,一翻阅,顿时浅笑,“楼主亲自过目,不放心我做事么?”
步虚词抬头扫视她一眼,继续看着手里,“怎么,我还不能看看?”
“看吧,够你几日不合眼的看了。”单凌波扔掉了翻看的账簿明细,往椅中一躺,对站立的许辽甩了甩手,“你下去吧!”
“楼主,二楼主,许辽告退了!”这位楼主助手谦恭的退出了这座议事白楼。
步虚词重新拿起桌上的谍报,仔细的翻看。单凌波摇着木椅,指节有节奏的叩着扶手,一副悠闲的样子。
“塞上十寨便有六寨易主,你每天都这样悠闲吧?”步虚词看着谍报,面色渐冷。
单凌波端起一杯茶,吹着茶叶,抿了一口,“你看看我折损了多少人手。”她从牒案中翻出一本甩给步虚词。
“人死的越多越能显示你的作为么?”步虚词随手一翻,甩到了一边。
“步楼主可知策划易主的幕后是谁?冷月庄!冷月庄的势力都伸到塞上了。虽说冷月庄的野心一向很大,塞上迟早是他们盘算的对象。可是,这一个月不到,他们的爪牙就蔓延到十寨了。动作未免太快了吧?步楼主,你一趟中原之行,究竟做了多少得罪他们的事?”她亦冷起脸看他。
“我做了什么,还得向你汇报?”步虚词霍然起身,桌上案牍被他袖风扫落一地。
“步楼主自然是爱做什么做什么,我一个下人哪里敢过问!”单凌波喝了口茶水,一抛茶杯,“啪”的碎裂声乍响,瓷杯碎片与茶叶茶水铺了一地。她从躺椅中起身,整了整衣裙,从容走向厅门,随口道:“塞上十寨全部沦陷还不是早晚的事,楼主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快得很!”
她拉开大门,几个人影差点倒下,幸而动作快,没有向厅内倾倒。单凌波横了眼门外,抬脚走了。
几个侍从吓了一跳,忙低头恭送二楼主。
待单凌波走得远了,一个绿衣少女吐了吐舌头,悄声对身边的人道:“这才刚回来呢,就又吵了!”
“我们去里面收拾一下吧?”
绿衣少女阿织伸手挡住了,圆圆的脸摇了摇,“不怕被楼主当出气筒呢?等会再进!”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厅内传来哗啦啦的声响。
侍从们屏住气,一个都不敢进。
过得一会儿,里面安静了。“阿织,进来!”
唤作阿织的少女应了一声,推门而入。一入厅,就被地上的狼藉给吓住了,这二楼主气楼主的功力看来是大进了。她站在凌乱的纸堆中不知该怎样迈步。
步虚词理了理衣襟,挽起袖子,端起一杯凉茶一口饮尽,随后整个人坐倒入椅中,长吁了口气后道:“整理一下。”
阿织看着地上不由皱眉,蹲下身一份一份的收拾。
将地上的纸堆归类收拾到桌上后,阿织快直不起腰了,坐在地上稍作歇息。她看向躺椅里的人,他该不会就这样睡着了吧?
“楼主?”她试探地喊了声。
椅中的人没有动,但听觉显然相当灵敏,“这几日把药室打扫一下,楼中的大夫们都召回来,药材医书都备齐。”
“楼主病又犯了?”阿织不由跳起来,跑到步虚词身边,脸色焦急,“我就说嘛,不要老是跟二楼主斗嘴!”
“不吵会被气死,吵了也早晚会被气死。”他有气无力的。
“楼主赶紧去栖风楼吧,我这就去唤大夫!”阿织眼泪都快流下来。
“你再吵,我就真的要死了。”步虚词眼睛都懒得睁开。
阿织睁大着眼看他,不大明白。
“笨姑娘啊,楼主我要睡觉了,累死了!”他勉强抬了一下眼皮子。
“二楼主,煮好了!要和楼主一起吃么?”
私厨捧出了一盘香喷喷的鲜肉,正是日间单凌波射下的鸟儿。
“跟他一起吃?只怕他会把我的美味连同盘子都摔到地上。”单凌波急不可耐的夺过厨子手上的佳肴,目似饕餮,“再说,我岂会同他分食?”她端着盘子转身就走,“我去摘星楼用晚餐,再给我送壶竹叶青上来!”
日间与步虚词的不快都因这盘肉而随风消散,吃着自己亲手射下的鸟肉实在是人生的一大满足!她捧着盘子愉悦的走在楼与楼之间的回廊上,晚风吹得肉香直往鼻子里钻。额上的小星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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