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禾诺离去的步伐被迫停止,脚踝的剧痛让他有股冲动想马上痛宰时雨篱,他抑制着怒气,凶狠回头瞪向那个跪坐于榻榻米上的女人,等她将尚未说完的话从艰涩的喉咙里吐出。
那是哀求,身为一个母亲在绝望时会提出的哀求,「我把我的这条命交至你手上,一命抵一命,拜托你把身体还给我儿子。不论你想命令我做什么事都行,我愿意把我这活了四、五百年的命交给你,这是我盼了好久才终于有的孩子,求求你!不要夺走他!」
时雨篱的吶喊成为无数尖刺扎进里禾诺内心,只见他的头发伴随着不断滴落的泪水化为冰冷的雪色,有着血缘关系的爱与恨分别伫立在这静默的瞬间,他想不透上官映究竟是何处与他不同?为何总是有人愿意为上官映而付出牺牲?他的妈妈甚至愿意牺牲性命去保护他,却也不愿将一丝的爱分给自己。
「哼!我才不屑妳这条烂命,我说过再不久便会有人来收拾妳,要一名将死之人的命对我有什么好处?请妳自重,希望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手因无法挽回的事实而无力松落,里禾诺离去的背影倒映在时雨篱无神的眼中,时间使泪水在她苍白的脸颊干涸,心中无法弥补的缺块更加突兀。
被一个有着亲生孩子长相的黑暗精神揭露自己最丑恶的伤疤,难堪与无助同时砸在她心头上,此刻的她与以往并无不同,仍是个无能的母亲。
里禾诺神态自若的离开木屋,置于心上多年的沉重包袱一次卸下,使他的步伐如羽绒般轻盈,他仍旧可以扮演上官映过着正常人的生活,而上官映则会永远被关在他心底那无任何生命的空间里。
第一章 百年枷锁 (3)
他喜爱现在的自由,身为强者的他,本来就该处在这有着众多生命的世界里,然后用强大的能力进而统治这个世界的万物。
另一双仇恨之眼潜藏于不远处的树丛之中,他看着自己熟识的白发少年与那名令他憎恨数百年的女子谈天,直到对话结束,白发少年终于下山离开那女人的屋子,复仇的第一步才终于踏出。
白霜长发、银绿美眸,他永远无法忘怀这让他虚度数百年光阴的可恨女人,他会
选择成为工会的狙魔杀手,有一半原因也来自于她,这原名为可希丝的人魔!他处心积虑的找处找她、探听她的消息,正是为了杀她以消这几百年来的寂寞、痛苦,现在终让他给寻到,那哪能放弃致她于死的机会。
「可希丝、可希丝……」阴寒的笑容搭上小碎步,他低声反覆呼喊象征欺骗的名字,一对锐利蓝瞳杀意四窜。
金发男子将超能力布在自身周围,逐渐靠近时雨篱的木屋,每逢有杂草或小虫即将接触男子,便会发出轻微的爆裂声,瞬间被超能力炸成灰色粉墨。
「被杀意占满灵魂之人啊,为何……你知道我的旧名?」熟悉与忧伤是男子给她的第一印象,时雨篱却想不起自己在何时看过这名男子?
用衣袖拭去泪痕,惆怅的视线看向逐渐朝她走来的金发男人,身为人魔,因天生体质的关系能轻易见到来者身上的超能力,虽无法分辨其性质,却明白对方是针对自己而来。
曾夺去无数人命的尖长指甲不自觉的裸露,平安、祥和的度过数十年,仍无法忘怀过去那遭到超能力者四处追杀的日子,恐惧依旧在心中作祟。
「可希丝,四百多年的日子不短,但若刻骨铭心,这件事情妳绝对不会遗忘,再仔细看看我是谁?以免妳直至死去都不知是谁杀妳。」
四百年累积的火药味中掺杂浓烈血腥气息,他便是如此活过来的,每当他想死时,当出诱骗他签下合约的男人便会出现,当初所说的甜言蜜语与故人的倩影便迫使他放弃寻死念头,如今炙烈之爱已化成冰寒杀意,他会让她明白,全天下最痴情也最可怕的男人正站在她的面前。
凝视金发男子年轻俊俏的容貌许久,时雨篱努力回忆着过去的种种,四百多年前她曾见遇过无数金发的男人,究竟是谁曾留给她深刻回忆?
注视男子熟悉的碧蓝眼眸,忽然她的心脏跳动速度增快,经历四百多年已模糊的影像快速在脑海翻览,想起的画面越多她的心底越是发凉心虚,面容霎时失去红润难以呼吸。
「是你──索卡奈!」
时雨篱骨碌碌的眼珠猛然一睁,她惊讶喊出遗忘数百年之名,名为索卡奈的男子,眼白早已被杀意染成血红色,他努力使自己冷静,
第一章 百年枷锁 (4)
「可希丝,我居然保持当年的模样整整活过四百多年,让妳很意外吗?那齣妳遭到枪手暗杀贯穿心脏的戏码,在当时的确瞒骗了所有人包含我也在其中。」目光因难忘的旧忆而温柔,又因忆旧而难忘的背叛,剩下无尽的怨毒,「当我发现妳的尸体不见时,早该知道这所有事情都是场阴谋,但我却宁愿相信,相信妳心脏中的那枪是为了救我、相信妳尸体是因其他亲友提前领回下葬!」
「为了偿情债赎罪,我不仅签下超能力管家的契约,还接掌寻找超能者的翠石戒指,成为长生不老之人,甚至被迫成为超能力公会的走狗,用各种手段做尽龌龊之事,每一场战争都被派上场当人型武器,妳了解那种痛苦吗?我因受妳那齣假死剧的蒙骗,像个疯子一样为了等妳活受了四百年的痛苦啊!」他哽咽了,隐忍数百年的泪水在眼眶打转着,「当我无意间发现妳没死,仍活在这世界上,我就发誓只要我遇到妳一定要亲手杀了妳,就利用人魔天生身体恢复力强的这点,用我爆破的超能力折磨至妳死亡!我要妳知道,妳加诸在我身心上的折磨,是多么令人难受──」
索卡奈回顾过去,因手上这枚长生不老的绿戒心力交瘁的支撑黑空公司,替超能力公会杀死无数无辜的战士灵魂,直到他对于记忆中的情爱已不再相信,仇恨才化成他现今存活的唯一动力。
每天晨起睁眼看到世界如故,他的恨便加深一分,累积至今,他甚至可以为了杀可希丝而毁掉这世界。
时雨篱静静的倾听索卡奈的沉痛、埋怨,她今生从来没有爱过任何男人,世间的情爱如何诱人,早在她再次回去里世界时完全遗忘,只因她明白一件事,没有灼烧在记忆里的爱恋,根本不配称作真正的爱情。
因为不曾用心,所以无法牢记,之后第二次来到表世界她又认识了上官映的父亲,并生下上官映,自此之后她的心思便全部放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再也无法分给任何人。
里禾诺离去前的话彷彿又于耳中响起,时雨篱明白索卡奈是为了杀她而来,但她不能如此轻易的被索卡奈杀死!她还没听到儿子重新唤她一声妈妈!可是沉寂了十几年未使用的夺命之力,已生锈无光,她能再有胜算吗?
一对螺旋状的巨角静静在头部两侧长出,背部起伏冒出、肉泡在一念之间瞬间停止,时雨篱的只有形变再出现巨角与利爪后停止,她阻断了翅膀的形变已表达她不愿再逃走的决心,眼前的麻烦是她自己招来的,她必须独自面对!
时雨篱晃着尖长巨爪平静的走出屋子,「我知道你想杀我,但我有『不能死去』的理由。」
第一章 百年枷锁 (5)
风顺着两人对视周旋的步伐以圆弧方向流动,此刻碧绿的美丽草皮成了结束过去的决死战场,身负着自己无法割舍的仇恨,索卡奈的掌心已用超能力凝出各种形体的爆裂物附在自己手臂,他眼睛玻С梢惶跬昝阑∠撸鲂拇友凵裰腥粢粝帧
「纵使妳有任何理由,也不会是为了我,我也有『不得不杀』的理由!我绝对不会让内心污秽肮脏的人魔,蒙蔽任何一名超能力者的心,何况身为狙魔杀手我更没理由放过任何人魔,刚才与你交谈的少年,他不仅是超能者还是我公司里的员工,就算我今日与妳素不相识,凭着以上两点妳还是该死!」
索卡奈一个扫腿的假动作成功欺瞒时雨篱,他的手贴在长满草的地面,超能力以光速朝时雨篱延展,地面顺着超能力方向炸开。
瞬间,因爆炸威力而瞬间弹起的草与泥沙掩盖住他的视线,让他无法即时得知对手的状况,长年累积的实战经验,让他皮肤敏感的察觉周遭气流不寻常的流动,反射性的退跃两步,三支尖长的指甲立即从距离他脖子一公分处滑过,他心里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再次往别处退开。
双脚的形变完成,时雨篱此时身高比索卡奈高上半颗头,形变后的双腿呈现龙爪外貌,索卡奈超能力的爆裂攻击在她身上造成颇重的撕裂伤,然而,自恃人魔过人的恢复能力,她无视伤口严重、疼痛,抬起利爪便对索卡奈发起一连串攻击。
擅于以自身原始外貌的奔跑,时雨篱这时移动的速度已足以刮起一阵强风,「他是你员工又如何?我是他的亲生母亲我有争取他唤我一声妈妈的权利!」
坚定而残酷的话语打断索卡奈的思绪,他瞪大眼凝望悲愤扬爪的时雨篱,慌乱与不知所措让他双脚瞬间石化,反而给了时雨篱极佳的攻击机会!
只见她右手手指并拢,指甲在太阳强烈照射下出现赤色的诡异色泽,距离索卡奈约一公尺处,她右手对准索卡奈左肩猛力向前刺击,穿透对手肩膀的肉感与快感,让身为人魔的她心情异常亢奋、痛快。
身体突来地一阵抽搐,她的左手放肆地袭向对手右胸膛,企图感受人类肌肉的黏腻质感与温暖血液喷洒带来的快意,索卡奈因肩上传来的庞大痛楚立刻清醒,他注意力再度进入状况。
发觉时雨篱企图用指甲贯穿自己右胸,不以为意的轻蔑神情不禁从微扬的嘴角流露,让时雨篱心中怒火重燃,手掌直接刺入他的右胸,发出不自然的金属铿声。
愕然,令时雨篱的呼吸沉默了。
金发男人得意的看着对手中计,他遭对方划开的右边上衣破洞中,一面翠绿色小型圆盾若隐若现,时雨篱引以为傲的尖爪正不偏不倚抵在圆盾中央,从指甲尖端起始,她的左手逐步扭曲、变形,甚至不断传出爆裂声。
第一章 百年枷锁 (6)
即便她在发现事情不对劲的剎那将手移开,圆盾所发出的能量却已干扰她,眼睛严重昏眩,因重心不稳而叠坐于地上,时雨篱的左手不断的产生爆炸,却迟迟没有半点恢复的迹象。
「这个圆盾,是以一种极稀有的石头制成,石头的名字妳们应该不陌生,那可是妳们人魔的克星,名为翠石的稀少矿物,为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我每天都会将它带在身上,翠石是从里世界开采而来的,这妳应该很清楚吧?可惜,妳们人魔只知道它的波动会让你们难受,却不知它能将超能力变得更加强烈!」
故意解说翠石圆盾的效用,索卡奈企图使时雨篱坚定的心智动摇,「超能力公会研究这种矿物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们将翠石研发成专门对付人魔的武器,甚至发现超能力只要藉由翠石输出攻击人魔,此人魔细胞恢复的能力便会大大减低,就算伤口恢复,可怕的疤痕也无法消除。」
他间接告诉她手臂上的炸伤在短期之内无法复原的事实,此刻时雨篱的视野仍不断的旋转着,受到翠石影响而产生的反胃感,让她痛苦的趴在地面上干呕,受爆破超能力攻击的手臂伤口狰狞,已无完肤。
尽管如此,金发男人的话她仍听的相当清楚,她明白这是种挑衅的陷阱,索卡奈正试图让她感到害怕、退缩,因而放弃上官映甚至是求生意志,倘若她在此中计退出,下场仅只一个而且毫无其他选择,她将会面临死亡,悄声无息、毫无意义的死在这男人手下。
「哼……呵,你刚刚说我儿子是你的员工?你可知道你再说什么?我儿子是个半种!是你们长期追杀的半种!他怎么可能会是你的员工?省省你的口水,少说些动听的虚伪之言!要杀──就连着我们母子一同杀死。」
关于相隔十几年未见面的儿子上官映,在不到十次的会谈中,时雨篱已明白他是半种中较为幸运而获得超能力的孩子,她很庆幸儿子是在一个单纯无污染的环境下成长,他的心就如高山积雪般的白净,也正因如此他才能平安活到十六岁,但他的十七岁却是一点也不平静,沾染一身血腥的可怕日子,让他失去原本真诚的眼神,进而覆上一层成熟与忧郁。
身为母亲的她也尝试着去套话,上官映却不愿意透露「现在」的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反倒是聊起过去种种,他面容便会焕发着迷人神采,使他思慕过去之情更加显着。
人只要对于现状不满甚至感到痛苦,就会羡慕起过去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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