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天好,忙了一天,索性也不收了,就当是晒月亮了。
晚上洗了澡躺床上,春花才发现她的小手竟因为拿来了一天的刀,长了个大水泡,手一动就疼,这明日还得割稻去,看来不弄破它明天就更加动不得了。
她无奈的爬了起来,又怕陈氏心疼,又兴不干的心思,就没叫陈氏,打算自己寻根针刺破了就好。但是陈氏和春茶都端着绣框子在堂屋绣花呢,哪还寻得到。
她这正大字型躺在床上,纠结着是老实和陈氏说了,还是忍着明天再找个机会自己扎破了的好,就被兴奋的小麦冬一个骨碌碾过,而她只来得及疼得尖叫。
陈氏和春茶闻声冲了进来,便看见春花捂着右手直掉眼泪,还不忘报复性的蹬了麦冬一腿,被踹开的麦冬却还咯咯的笑,还以为他二姐和他玩儿。
最后还是陈氏帮她把水泡都挑破了,用柔软洁净的棉布把伤口的水都吸干,再涂上煤油。
整个过程陈氏一句话都没说,春花也不敢喊疼,就是时不时龇牙咧嘴的。虽然她也算是吃过苦的人了,水泡什么的又不是没长过,但不知道是不会这个身体还小的原因,她总觉得疼的眼圈直冒水。
好不容易算是处理好了,但是想到明天还得割稻禾,春花又有些胆寒。唉,她开始怀念上辈子的创可贴。
“春茶,放了针,给我过来!摊开手,右手。”春花愣愣的看看表情严肃的陈氏,又看看难得挨训的春茶,眨了眨眼,是了,她这干活还带偷些懒的人,额,当然只是喝水和上茅房的次数多了些,她都长水泡了,那她勤勤恳恳的大姐肯定也得比她严重了。
果然,春茶稚嫩的手掌上就足足有三个大红印子,占了大半个手掌,因着水泡都被她自己扎破了,却没有处理好,所以伤口处已经有些红肿了。
看着陈氏绷着的脸,直冒寒气,春花气都不敢喘大了,就蹲在地上看着陈氏用烧过的针,给她大姐细细的把破皮都挑了,还用棉布沾了她癞子爹的烧酒慢慢擦过,见她大姐咬牙切齿的,连眼眶都红了,还要装着小大人的模样,春花觉得她本该趁机笑话她的,却只觉得心口闷的慌。
最后,她一跺脚跑回了里屋,刺溜钻进了被窝。
☆、第八章 吃上米饭了
昏黄的灯光照了进来,拉出了长长的一道光影,一旁的小麦冬已经睡着了,春花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望着黑漆漆的屋顶,叹了口气。
这寂静的夜让她有种不真实感,毕竟一个星期前,她还在大城市里消沉着自己即将逝去的生命,走在车水马龙,彩灯闪烁的钢铁森林里,迷失自己,那样渺小的自己就好是一粒灰尘,尘起尘落,生生灭灭,没人会知。
那段日子过得有些灰暗,好在她却没有干出什么报复社会的事来,她也相信命运总是有自己的缘法,就好像她现在投胎到这个六岁的女孩身上一样,虽然有些玄妙,但是也许就是老人常说的命吧。
脑子不太聪明的她也就能想到这里,不过说起来那边的她,也不知道最后怎么样了。
当时她可是在候车室待车的,这匆匆去了,也不知道车站的人会把她怎么办?应该能找到她的家人吧,毕竟她身份证什么的都在,也不知道家人知道又会怎么样,老妈怕又是会哭的那张大盘脸四处漏水吧,至于老爸,额,她把大部分积蓄都打给他了,还有四个弟妹也都会自己挣钱了,应该会好的,应该。
模模糊糊的,她梦到自己上某新闻网:一名为廖春梦的女子被发现死于某地火车站,不过至今死因未明,为此众多科研人员对尸首进行了细致的研究,却仍未能有所发现,在此我们栏目组征寻那日的目击者,热线电话……
“花儿,花儿,起了。”麦冬还趁机拧了拧他二姐粉扑扑的脸蛋。
受疼的春花蹭的惊坐了起来,抖了抖身子,扫了眼屋里简单的摆设,破旧的泥墙,才觉得舒了口气,掀了被,一把跳下床,拖着补了又补的破布鞋,扭了扭身子,才神清气爽的拉着呆愣的麦冬出了屋。
上辈子就是过去,看来是不能再想了,太可怕了,春花捧了一大捧水哗啦的扑到了脸上,飞溅的水花迎着初升的太阳金光灿灿。
农村安静忙碌的生活又开始了。而往之逝矣,今只待追。
“什么今天又不收稻了?”春花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她大姐,“那娘呢?”
“洗衣服去了。”春茶又往灶里添了把柴,拿着根烧火棍捣了捣灶底的灰,火苗噼噼啪啪的烧的更旺了。
“那我起那么早干嘛。”难道和麦冬一起玩蚂蚁?春花垂头卷着衣角,咕哝着。却是忘了她早上还谢了麦冬那么赶巧的叫醒她来着。
“一会还得把谷仓清出来,舂谷。”春茶头也不抬的道。
居然还有谷啊!春花砸了砸嘴。不过可能也是没多少的了。想她来到这,就愣是没吃过一顿带米的饭,唉,没想到她还有馋饭的时候。
这屋是一室一厅的结构,当然所谓的厅还包括了厨房,所以在院子右侧还有个小间,平日里放农具杂物的,她也没进去过。
不过这些薯苗怕是两天就能好了,陈氏许是想用谷仓来装干薯苗,反正她们家今年是没粮食进仓了,收了粮就得归王家庄债主家的。
春花又蹦回了里屋,跳上了床准备在眯会,昨晚的梦让她觉得她没睡好。至于那些恼人的事着急也是徒劳,那就过一天算一天,人生嘛,活着就是对自己最好的肯定。
又是小睡了一觉,听到外头麦冬欢快的声音,春花才醒来,揉了揉眼睛,猛的跳下了床,奔小间去了。她白花花的大米啊!
但是,看着小半簸箕的谷子时,她还是扁了扁嘴,这怕是谷仓底下,还是哪个角落里落下的吧,本来春茶说要去舂米她还小兴奋了一下,。
唉,现在这应该都不用舂了吧,要不这倒到石臼也看不见谷子。
算了,一捧米煮成饭就多了,有米吃就好,春花又笑咧了嘴。中午再炒上昨晚三婆的菠菜,拌着软乎乎的白米饭再好不过了。
春花咽了咽口水,跳进了小间,见陈氏和春茶已经把一圈圈的木环卸了下来,在最底下的木板掀开后,底下的干草和草木灰也露出了。
春茶拉着她把潮了的干草收拾出来,毕竟这晒干还能烧火用,而草木灰则被陈氏挑到院角堆了起来,准备留着过些日子便开个小菜圃。
三人又将这些木环木板都搬到溪边刷洗,晾晒,下午的时候,陈氏就领着她们把事先浸泡过的谷子用麻布包着搓谷壳,搓得差不多了,再拿到溪边把谷壳洗掉,之后春花发现她就得了一大碗的米。
晚间的时候,春茶就抓了一把米再和着好些红薯块做的晚饭。春花就呆在小间和她娘把谷仓装回去。
底下先是新了铺一层的草木灰和干草防潮,在放木板,大的木环在最下面,每一个木环都有凹槽,方便密和。如果年丰了就多放一圈木环,谷物少了就减一个,取用都很方便。
春花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看着这一角的三层谷仓很有一番成就感,木环一指厚,并不轻,主要是防鼠的。听着春茶在外头喊吃饭了,才跟着陈氏回了堂屋。
今晚的饭她吃得很香,虽然红薯块比白米饭还多,但是今晚的薯苗和菠菜都很鲜,盐也好似多放了些。
吃饭时,陈氏说明日开始割禾,还说王家庄的那债主家也会过来帮忙。春花觉得其中也不乏担心她们家私藏粮食的意思。
春花狠狠的嚼着嘴里的饭,这都什么人,不过,好像也是,就凭她那爹,唉,挣钱啊!
春花咬着筷子想着法子。但是好一会她才发现她脑里都是白花花的大米,她只能安慰自己,她这是饿的,并不是脑子里没东西的人。
清晨阳光懒洋洋的洒向牛家庄,一片金黄的田间,春花卷着裤脚袖口,握着镰刀,绷着小脸,看着这满眼即将变成大米饭的黄谷子,小大人似的深沉叹气。
一旁来帮忙的三婆,啪的就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脑勺,笑道:“你这小样,可是跟谁学来的?”
春花嘟着嘴说道:“和唱大戏的学的!”
牛家村和临近的几个村子每年过年都会凑钱请戏班子来唱上一场,搭戏台的地也是几个村子轮流的,今年好像是轮到牛家村了,她也是听小麦冬念叨的。
这小家伙一直盼着的,老逼她许诺过年看戏的时候一定要带着他,每次他一不听话,她就拿这事吓唬他,每每都见效。
不过她却是不知,她的承诺竟在十几年后才兑现,而那时已是物是人非。
由于这会子还没有脱谷机,所以都是将稻子割断了,挑到谷场晒干后,在用棒槌打落,之后谷子还得晒个几天才能进仓。
王家庄的人是在他们割了一半的时候才到的,一个看着三十好几的男人,个高膀粗,一到就将割好的稻穗装了满满两大筐,问陈氏谷场的道,又因着那她家没地了,所以用的三婆家的谷场,最后还是三婆领着他嘿咻嘿咻的挑过去了。
而他的媳妇也是个圆润的人儿,也就二十多,一双桃花眼很是招人,但是看到她的第一眼,春花就心生不喜。
只见她闷不啃声的下了田,在靠近田梗的一角磨磨蹭蹭的干了起来,待春花割到头了,她那边还没割出一把稻穗。
最后还是春茶帮着她把稻穗都割了,她干脆就蹲在田边看着她们干,特别是她娘挑着稻穗去谷场的时候,她的眼睛就没离过,要不是嫌丢人只怕她人都是要跟了去。
☆、第九章 大河的心事
午间的时候,春花跟着她大姐回家做饭,那王家庄的男人说想上她家装些茶水,所以也跟着她们归家了。
路上春花发现这债主还真是个自来熟的家伙。
据他所说,他人叫王大屠,也就一杀猪的,但勉强还可以说是一个颇有头脑的屠夫,自己养了个说得上大型的猪场,而且那日子过得也很是不错的。
毕竟也就他家这样的,才能养出他媳妇那般的猪圆玉润,而且是一个干活连茶水都没带的媳妇。
都说越有钱的人越抠门,这还真是有一定事实基础啊!就说债主家那般好,咋就连茶水都坑到她们家来了呢?
幸好她见他们是自带了午饭,要不她都不敢让这王大屠进家门,毕竟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和她们抢口粮了。
而且她家那七成的租子粮他们都拿了,剩下的,他也没准的,要来蹭顿饭,填个肚角的。
一行三人到了家,这王大屠却打一进院,便只专情于她家院子里晒的干薯苗,还一直追问是做什么用的,把春花烦的不行了,只好没好气的道:“喂猪的。”
“喂猪的?这干巴巴的,猪能吃吗?”王大屠困惑的问道。
春花像是看傻大个似的白了他一眼:“不晒干,能留得过冬吗?太干,泡泡不就开了,实在不行,蒸蒸煮煮不就软乎了嘛。”
王大屠似有所悟的抓起一把薯苗,捏了捏,又倒了些温热的茶水放在手中泡了泡,试了试,看得一旁的春花嘴角直抽抽,这有饭吃的人不但是铁公鸡拔毛,还好去祸害别人家的鸡毛!
“有篮子吗?我带些回去。”王大屠拍了拍手,转过头看着腮帮都气鼓的春花,顿时起了戏弄的心思,也没把若是成了,便谷子换猪粮的心思说出来,就只是指使她给他寻个大些的篮子。
想着她那阴沉着僵硬的笑脸,王大屠又恶心眼的对着那小小的背影喊道:“丫头,篮子记得拿大些的,越大越好。”
春花嘴角又抽了抽,这都是什么人啊!
看来她那癞子爹偷东西也是有分人品来的。
不管春花如何作想,结果还是给他带走了一大篮子,临走前春花还阴气沉沉的提醒他明日记得把篮子带到田里,顺带明示他记得带茶水的。
看着王大屠一脸认真的点头称是,她却越发觉得这人假的不行,不好相与,就和他那懒媳妇桃花眼一样。
午后,蓝天上飘来了白云,不时拂过的秋风都带上了丰收的甜味。弯弯曲曲的小道上,春花挎着竹篮,里头还装着个旧色的茶壶,嘴里叽里咕噜的嘟哝着。
实在想不到那桃花眼脸皮还真不是一般厚,不但自己歇树荫下,不干活,还不是叫唤着口渴就是喊天热,她家那王大屠倒是个实心干活的,可是竟跟头水牛似的,没多大功夫就灌了两大壶茶,而且他家媳妇那样,他也不管。
想着那一双挑花眼跟探照灯似的防着她们,春花是一肚子鬼火。
啪啪,她狠狠的用手里的竹子抽打着路边的小草。胡乱发泄了一通,才觉得好些,丢了竹子,刚准备离去时,却撇见身后的草堆闪过一角蓝衣。
回头认真看了看,却是什么也没有,只好甩了甩脑袋,继续哼着小调走进了一片竹林,不一